三十年前,我和弟弟白天被寄放在奶奶家,傍晚爸爸下班时再带我们回家。每到冬天,推开奶奶家的木门,我就走进了沉沉的冷寂的夜海。到现在,我还能想起爸爸大衣上清冽的寒气。那段路很长。爸爸左臂抱着弟弟,右手牵着我,沉默地走着。路上总是有很厚的积雪,嘴里呼出的哈气凝成霜,挂在围巾上。到处是逼人的寒冷,除了——爸爸的手。爸爸的手很纤弱,但是很暖,是暗夜里唯一的温暖。这点暖,足以支撑我走回家。
十八年前,我读高中,因为没有住校,每天做通勤车上学。车库离家30分钟。到了冬天,父母不放心我自己回家,就让一直在奶奶家住的哥哥陪我。哥哥沉默寡言,我们一路无话。记得有一段路,黑漆漆的没有路灯。每次走过时,我的心跳得自己都听得到。哥哥也从不拉下我的手。也许他也害怕。走过这段路,就是有路灯的大马路了。灯光照在雪地上,地面闪闪发亮。天上的星星也亮得耀眼。北斗星静静的横陈天际,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划过了,不知是赶着上谁家做客。我看星星的当 ,哥哥已经大步走远了。不知为何,他发了诗兴,背起诗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高亢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回响。
十年前,我在恋爱。明明下了一天大雪,也忍不住跑去看他。晚上他送我回家。下了出租车,他怕我跌倒,紧紧抓住我的手,还怕我冷,又把我的手放到他衣兜里。半尺深的雪上都是深深浅浅的脚印,我俩跌跌绊绊地走,可是手却没有分开过。觉得手间的温暖像春水一样,泠泠作响地在心间涣涣。等他告别离开,我还要站在窗前,看他的身影消失了,也要发一会呆。
而今,冬夜不再那么寒冷了。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家。他说“妈妈,风都把我的嘴吹得冷冷的了!”但是这也没耽误他把嘴里塞满了糖葫芦。我忍不住,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小手,又用身子撞了他一下。他歪歪地倒向一边,又撞回我,然后哈哈地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一定吵醒了楼前的柳树爷爷。要不,那柳枝怎么抖了一下那!
写到这里,不禁想,多年以后,我的孩子,是否会像我一样,在记忆中,打捞起这些似水流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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