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娇娇的大学时光只剩下最后半年。在这最后几个月里,和老师同学的离愁别绪都被找工作的烦心和忙碌挤掉了。她是在年后找到的工作,她已经万分焦急了,如果不是这个工作机会的出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应聘到图书策划这一工作,图书公司是一个年轻的公司,规模在中国的北方屈指可数。她学的是中文专业,现在很多人认为它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专业,她却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专业,她一贯这样认为。祝娇娇算得上是一位安静的文学女青年。
社会上也有一部分人想到文学女青年,就会跟“放荡”“开放”“随便”这些词儿联系到一起,他们更甚直接联想到妓女。这只能书这部分人的修养低下,这是如此,他们才有如此低下的联想。祝娇娇具有文学青年的一切优秀品质,又在其中是佼佼者。她很安静,是那种可以坐下来一杯茶和你聊天的那种,她22岁,这不能不说很难得。
公司给祝娇娇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她去策划一个叫徐麦麦人的书。祝娇娇在主管那里第一次听到了徐麦麦这个名字。后来她百度徐麦麦,和徐麦麦见面前,她先要读读这个人的作品。
她百度到徐麦麦不少的小说,她认为徐麦麦的小说还不错,写得比郭明明的深刻多了,只是有关的生活的思考还显得稚嫩。她大体浏览了一遍小说后,又仔细精读,她觉得徐麦麦有成为著名作家的潜质。她给主管的报告说徐麦麦的书一定会大卖的,她先要把徐麦麦炒作起来,她要写一篇徐麦麦的小传。她说:“我读徐麦麦小说的时候,就就觉得这个热很特别了。”
徐麦麦在网上发表了很多小说,也有不少的读者。读者们都默默地读着徐麦麦的小说,徐麦麦也一直默默无闻。网上有徐麦麦的博客,博客上有一张眼神安静的照片,有他的自我介绍,还有200多篇随笔。公司和徐麦麦联系好了,祝娇娇需要和徐麦麦面谈。
徐麦麦在西北一个城市里,为此祝娇娇坐上了k15次列车。她在北京读书,第一次去西北。她在k15上感到漫长,但是没有多少疲惫。第一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新奇会代替疲惫。
在火车站,祝娇娇看到了前来迎接她的徐麦麦,徐麦麦给她一个随和的印象。徐麦麦是个中等个头,身材适中的青年。徐麦麦对祝娇娇说:“你好,喜欢咱们的合作愉快。”
祝娇娇住进这座城市的文联招待所,徐麦麦是这里刚签约的作家,他要在一年的时间里写出一部和青春有关的小说。祝娇娇见了文联的领导,领导说徐麦麦的作品很有特点,现在却的只是面向市场的机会。祝娇娇终于饿徐麦麦坐下来谈话了。房间有一个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窗帘是拉开的,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洒满整个城市。祝娇娇和徐麦麦对坐,中间是一个玻璃圆桌,圆桌上两杯茶水热气升腾。
“我的小说你读过没有?”徐麦麦问。“读了,网上的我都读了。”祝娇娇回答。徐麦麦笑了,说:“写得还不错吧。”祝娇娇说:“写得很不错,不然我们的公司也不会策划你的书。”徐麦麦说:“如果你们的公司早发现我,也早就挣钱了。我一直认为很多很有名气的公司总是会忽略一些东西,忽略的往往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祝娇娇笑了,她觉得徐麦麦有些狂妄,这她倒能够理解,文学青年都有这种毛病。徐麦麦喝了口茶,说:“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是广播行业的,喜欢读写心灵鸡汤式的东西。她说她认识的作家都有些古怪,重点是她说作家如果不是这个样子就不会写出什么好东西来。我不怎么喜欢这位老师,她读的东西我最讨厌,而是她对作家的看法很卑鄙。”
祝娇娇说:“我也不怎么喜欢心灵鸡汤式的东西,我读你的小说能感觉的你喜欢深刻,这似乎与你的年纪不符。”徐麦麦说:“深刻不深刻只是给人的感觉,自己是无从评判的,我哦有些愤世嫉俗,愤青。”祝娇娇说:“看得出,你的小说里有很刺痛人心的描写,像《苗小木在小镇的岁月》吧,里面雷家人在旅店里跟张静的对话台露骨了,台丑陋了。你为什么要写成这个样子?”徐麦麦说:“你看得出,我很讨厌雷家的人,不然我不会那样写。我讨厌的东西就会把它写得恶心人。当然这样的对话在现实生活中是少有的,有的话比我写得更严重,我这样写只是为了逼近生活的真实罢了。生活中有太多的掩饰你要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真相。”
祝娇娇说:“我有时候觉得生活是善恶难分的,总之所有两极对立的东西在生活中都是混沌的,它们又纠缠在一起瞬息万变,善的东西在下一秒有可能成为恶。”徐麦麦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在生活中我是混沌的,写作是我梳理生活的一种方式。在生活中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在小说里你就可以畅快淋漓,随心所欲。”祝娇娇说:“这样的例子一定很多吧。”徐麦麦说:“当然,比如说一个业术不精的领导整天在你头顶上乱咋呼,把《西游记》说成是罗贯中写的。你在他面前还得点头哈腰地表示同意,满脸堆笑表示他的渊博。在小说里你就可以嘲讽他。”祝娇娇说:“这样不好吧,与人为善啊,你这样让我想到了尼采,你有点超人哲学。”徐麦麦说:“我没读过尼采,我知道尼采,鲁迅就深受超人哲学的影响。”
茶凉了,徐麦麦起身拿了梁平矿泉水,他给祝娇娇一瓶。他说:“我们谈到茶凉的程度,看来有很多东西还可以谈。”祝娇娇说:“那你会说出生活的真相吗?”徐麦麦说:“可以,我认为你是一个不错的采访者。”祝娇娇说:“你写的最近的一篇小说是《苗小木在小镇的岁月》,我觉得苗小木不是八年级的,而是五年级的。你写成这样,是不是记忆中的八年级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徐麦麦说:“我记忆中的八年级的事情就是如此,它替代了那个时候真实的八年级的存在,它现在就是真实的。”祝娇娇说:“你为什么要构思这样的故事?为什么要写成这样的效果?”徐麦麦说:“一个写作者很少有机会说到他小说的源于,像今天这个氛围,我还是喜欢说的。《苗小木在小镇的岁月》的故事一半来自我读到的老师被逼疯的新闻,另一半是现在的我对八年级的感受。这篇小说写出了我对当时的感觉,苗小木的感觉就是我的感觉。”祝娇娇说:“你是不是想在现实里实现一些你在生活中无法实现的东西?”徐麦麦说:“不能那么说,我不能完全的虚构生活,有的人就会,但是我不能,我的写作是紧跟着生活给我的感受走的,比如我在生活中长得不帅,我决不会虚构我帅,那种不真实的东西我是写不出来的,不真实无法解开心结,写作也会失去动力。”祝娇娇说:“难道你是用小说来预示未来的生活?”徐麦麦说:“是,有点这么个意思。我想写出生活应该有的样子。”祝娇娇说:“古希腊悲剧就是写生活应该有的样子。”徐麦麦说:“我学过古希腊悲剧,但是没怎么读过,就想我知道尼采,但是没怎么读过他的书一样。”祝娇娇说:“也许你们有些东西是相通的,思考有可能是一致的。”徐麦麦说:“我不敢和他们相比,他们台伟大,我太渺小。”
祝娇娇说:“谦虚可以使一个人变得心平气和,而你又不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你很矛盾。”徐麦麦说:“人都是矛盾的,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像现在咱们的谈话都是心随所想地走,我说的都是我喜欢说的东西。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很好,初次见面不想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祝娇娇说:“当喜剧过后,就是悲剧吧,人表面上喜欢嬉笑,其实内心是喜欢严肃的,只有严肃下来,才能认识你自己。”徐麦麦说:“我现在说说我的大学,我现在还想说它。”祝娇娇说:“那你说好了,我的大学也快结束了。”徐麦麦指着电脑上的一组照片说:“我的大学可以从这两张火车票的照片展开叙述,我想以后我也会写这么一部长篇小说。这两张车票,一张是k15,一张是1390。”作为一个叙述者,我的思路紧跟着房间里的两个文学青年,为了使徐麦麦的故事更好的呈现给读者,我打算先用第三人称再现当时的情景,我的所写正是徐麦麦的所讲,叙述代替了交谈。
空气中充满隆隆声,声音在夜里是颤抖的。徐一迈看着前面梓霖的身影,看她轻巧地滑下小坡,像一条鱼在匆忙的人流中穿梭。徐麦麦紧跟着,梓霖回脸一笑,他们站在了队伍的最后,这里是静悄悄的站台。梓霖背对着道轨,和来送她的女生,以及徐麦麦形成一个三角形,廊柱挡在徐麦麦和女生之间。徐麦麦在走上站台的时候,他在梓霖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梓霖也走了。”站台,这里就是离去的站台,徐麦麦想到了电影《站台》,虽然这部电影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真正的站台。这里的站台具有了电影的画面和气质,时空在流动,如同岁月流金。
徐麦麦的眼睛没有离开梓霖,他在倾听时间流过的声响,这是他第一次在站台上送人,这也许是他对梓霖的最后送别。梓霖和女生交谈甚欢,梓霖说:“这是第一次有女生来送我。”徐麦麦看到两个女生拥抱在一起。
“你不是说在积累素材吗?什么时候把它写出来?”梓霖问。徐麦麦说:“现在还不想写,以后会。”他说完看见前面一个女生的微笑。梓霖向女生解释说:“他说的要把来送我写成那小说。”女生觉得有趣,她说:“过几天我也走,你也来送我得了。”徐麦麦说:“我只送我喜欢的人。”这句话让梓霖少许惊讶,她在朋友面前有点难以是从,她看着徐麦麦说:“做人要低调一点。”
火车还有几分就进站,隆隆声已经很明显了,空气好像在颤抖。徐麦麦没有多少失落的情绪,他很平静,他默默站着,体会这不可名状的情绪。虽然这是不言而喻的送别,但是他们的心却有遥远的距离。火车进站,缓缓停下,一分钟内,车上车下上演别离。
祝娇娇随着徐麦麦的讲述,看见火车的抖动,她看见人流如水滑进火车。她说:“你们之间还挺有意思。”徐麦麦说:“是挺有意思的。”
我就是徐麦麦,祝娇娇是我虚构出来的人物,而梓霖却又其人。在小说的开始,我跟祝娇娇大篇幅对话,无非像把我对学校的不满说出来,但是叙述没有把我引到那条路上去。其实我对这篇小说有很多构思,最初我是想把它写成侦探类的小说,写几十年后,一个青年人拾到了我有火车票照片的优盘,他对两张照片很好奇,展开调查,我和梓霖的故事也便浮出水面。我还想写出我学生时代的氛围,老师和学院是多么的虚伪。我还想把这篇小说分成几个部分来写,有几个人物勾勒出我的大学生活。但是我却虚构了祝娇娇这个人物,也许是我现在没有信心去写至死不渝的爱情,我向生活妥协了,每个人都会妥协,无人幸免。一个写作者往往是在做梦,做的梦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我也觉得,我和梓霖的这段一瞬即逝的故事没有必要流于笔端,有些东西珍藏起来更为妥帖。
我说过我要给梓霖看《列车k15和1390》,说过的事儿就要做到。我喜欢梓霖,我在小说阅读网上的文章可以为证,特别是那三封信。我也不知道这份感情将怎样结束,就像我说不清这份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我想到了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他借堂吉诃德之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时间不能遗忘的记忆,没有死亡不能消除的痛苦。”
只把前半句拿出来共勉,唯有时光最无情。
2009.2手写一稿
2009年2月18日 电子稿完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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