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正式上班了,一个假期还没有忙碌完就这么过去了。童年的朋友阿三邀请过多次,都因琐事未能赴约。趁今天最后一天不坐班(实际上假期根本没有休息,工作比平时繁重了,20元的收入却只是平时日工资四分之一),约上阿三小酌,畅叙一下半年多的人生感慨(虽在一个城市却已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阿三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是我二人乃中学同窗,少小相投,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上”。于是找了一个偏僻得无人光顾的小店,要了几碟小菜,上了些啤酒叙谈起来。
阿三久经场面,“战斗力”颇强,我自然跟不上。我方一杯下肚,他已经一瓶见底了。好在我二人喝酒,兴致在交谈上,没有人在意对方喝多少。酒瓶在我们的周围的桌上摆了一圈,菜却不见下。也许是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半年多不见,却多了许多感慨。稚子娇女频频打来电话,嘱咐我们少喝点酒。再看看小店一家人,只陪着我们二人已经五六个小时了,于是买了单,准备一路走回去,回味一下当年十里长街彻夜徘徊的激情。
推开小店的门,啊,朦胧的路灯下瑞雪飘飘——扑面纷纷柳絮狂,当头片片梨花落。初春的雪花,如此之大还甚是少见。温室效应,几十年来,原本冬季银装素裹的东北,如今也是整个冬季多半时间皂地千里,雪花已是奢侈品了!不想在这民族的多事之际,多年来早早已被温度收拾尽的天赐尤物——晶莹的雪花,却追逐着春天来净化世人的心灵。
许久未见如此暴雪了,小店老板一家人见状退了回去。我与阿三却心照不宣地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地扑进雪花弥漫的世界,感受这天筛塞北雪的壮观!阿三仰头任雪花落进嘴里,一边“甜”字频频出口,一边享受着天赐;而我则紧闭上嘴,深深吸着被春雪净化的空气,嗅着这似曾相识的味道。原本甚为健谈的我们,当时竟然无语。可是我们的心感受着彼此通过雪花传递过来的信息。灵魂相伴,一起回到二十八年前……
少时,我与阿三因为墨缘结识为挚友。刮风、下雨、降雪都是我们激情四射日子。记不清多少回我们顶着狂风、沐浴着甘霖、享受着雪花的抚慰,爬上山巅,踯躅于寒江两岸,徘徊于十里长街……指点江山的豪言,胸怀宇宙的壮志。至今时时回响在耳畔。二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尽管我们仍走在曾经的路上,却只能听到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找不到当年壮丽的青春的痕迹。
岁月沧桑,光阴荏苒。路还是那条路,然而已经物是人非了。豪情今犹在,岁痕已铭心。时已过子夜,除了间或从身旁缓缓而过的车辆,整条街上已经无有行人。从北走到南,又从南走到北。几个往复下来,彼此相视一望,便都伫立不动了。阿三的身上只露脸,余者已经被春雪覆盖了。我知道我此时的情景与他一样。正当我们在对方身上找寻往日的痕迹时,一辆警车停在我们身边。两位年轻的警察走来车警惕地问:
你们是做什么的?
阿三说:“赏雪!”
有身份证吗?
赏雪还需要身份证吗?
……
两位警官把手伸向腰间时,从警车又下来一位披着警用大衣的年岁稍大一些的警官。他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一边走了过来。阿三情绪激动地擦掉脸上的雪与雪水,刚走过来的那位警官,到跟前一看,连忙敬了个礼:×院长,是您呀!那两位刚才还警惕地盘问我们的小警官,也一脸惶惑地举起手敬了个礼。阿三玩笑地按下他们俩的手:不是让我们举手么!你怎么举起来了。那位后下来的警官还想说什么,阿三摆了摆了手:你们继续工作吧!
我们俩用眼睛与表情彼此交流着,阿三苦笑着说:明天咱们市又要有新闻了。我揶揄地说:“我可以证明你正常!”阿三叹了口气说:“那谁来证明你正常呀……”不知什么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到了我们两身边,车上下来一位女警官,敬了个礼说:“×院长,你还往那去,我送你……”阿三,冲着我向着车摆了下头:我先送你吧……
据说踏雪无痕是一种很高境界的武功。我不会,阿三也不会。可是我们那次踏雪找寻当年的痕迹,真的没有找到。
踏雪——无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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