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去市里看朋友，朋友说他岳母患了肝癌，已经到了晚期，医生说已经没有治疗的可能了。生命就是这么悲哀，有时走向尽头的时候就是显得那么的无奈。那么的令人不可思议。当时我说去看看老人，朋友说不用了，因为一家人都知道是什么病，唯独老人不知道。去看望多了，老人会起疑心的。

晚期的肝癌我知道是不会维持多长时间的。既然生命走在了这里，一切似乎也只能凭借上帝的恩惠了。朋友的岳母是农村人，不过我们有缘在很早就相识了。当年朋友婚姻不幸，前妻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离他而去。为了这个，不说朋友伤尽脑筋，就连我这个朋友也没有少费心。

为了朋友能和前妻破镜重圆，记得一年的冬天，下着大雪，我在朋友的引导下，在一个小区的一层单元里见到了他的前妻。我们本来也算是熟人，可是还没有等我开口，她就先说话了，让我不要为他们的事情费心，没有希望的事情再说就有些乏味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看当时的架势，一切都是不能挽回了。

不过朋友既然把希望交给了我，我还是要努力的：“你们都有女儿了，难道说人生就得从这里开始？”我知道这时再说其他的已经没有多少作用了，所以总想用感情来说服她。

“我也不想，可是生活就是这样。过不到一起，只能分手了。”她看起来真的是绝望了。我从她忧郁的眼神里能够感觉出来，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是异常的痛苦。

“就不能再想想？”我此时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男女之间还有什么比绝望更无奈。

“不能。”她把最后的希望也毫不犹豫的丢弃了。当我从单元里出来，坐进车子里，朋友似乎就已经明白了结果是什么。

“完了？”朋友尽管这样问。我知道他还是抱着希望的。

“完了。”我说：“人生真的是说不上来。我觉得你们其实是挺好的一对，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当时已经是深夜了，雪下得很大。朋友驾驶着车子都有些东扭西歪。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一再问他，如果不行就让我来驾驶。可朋友不答，结果在一个拐弯的时候，车子滑了出去，撞在路边的防护栏上。车子的左前灯都被撞碎了。

我想下车看看，朋友不让。就这样我们一直把车子开进了宾馆。到了第二天我才看到车子被撞的真面目。不过这时朋友放佛倒是解脱了。我说新车碰成这样多可惜。但朋友却说，毁灭了也许才能新生。

从那以后好长时间我都没有在和朋友联系，不是我心中忘记了什么，而是我觉得朋友需要安静，需要反思。不过好像是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印象中好像也是下着大雪。朋友就像个雪人一样来到我的房间，开始还吓了我一跳。问他这是犯什么神经。朋友笑笑说，看来他这一生是要和大雪结缘了。

在我的屋子暖和了一阵子，朋友告诉我说他有对象了。我问哪里的？他说医院的。而且给我讲了个怪离奇的故事。说开始他是和同一个屋子住的另外一个姑娘相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阴差阳错，和现在的姑娘有了感觉。也就是这一次，我知道了朋友现在妻子的一些情况。

今天的妻子小他十岁还多，人家是黄花闺女。不过社会发展到今天，这些似乎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再说了，我的朋友在市里的党报上班，是社会里很令人羡慕的记者。能有这样的艳遇也不足为怪。

“就因为这个，这么大雪也遮挡不住你的好心情？”看朋友能从阴影中走出来，我心里也挺欢喜。

“不是，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情相求？”朋友就是朋友，说起话来从不转弯抹角：“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

“姑娘家老人不同意。特别是姑娘她妈妈，死活不愿意让女儿嫁给我。”朋友说到这里点燃一支香烟：“我和姑娘都把办法想尽了，结果还是不行。我想到了你，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亏你能想的出来，这事我是不能去说。想睡人家黄花闺女，就自己想办法。这个谁也帮不了你。”我比朋友还小两岁，结婚也没有几年的功夫，说这样的事情，不要说心理承受不住，角色也没有办法转换。

“求求你啦！咱们不是朋友嘛。再说她都怀孕了，不抓紧时间难道让我出洋相呀！”朋友这阵子还就是急了，本来这些话他是不会给我说的。

“我能行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朋友祈求的目光，心里也有些发软。

“你一定能行的。我知道你的口才，还有你揣摩人的能耐。”朋友看我动了心，这阵子使劲给我戴二尺五。好在是朋友，要是放给别人，我会大笑着离开的。

“这么大雪天，改日吧。”我说。

“不行，就现在。等雪停了，农活就开了，人家就没工夫和咱说话了。”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的心急火燎的。最后我只有按照朋友的要求，顶着大雪出了家门。好在我们离得不远。没多少时间我就到了姑娘家门口，朋友躲在村口没敢进去。我就只能充当孤胆英雄了。

老半天才把门敲开，介绍了身份，姑娘的老娘还算客气，就把我让进了屋里：“大妈，我今天来是为朋友当说客的。行不行你得等我把话说完。”我知道在农村是不能转弯抹角的，所以索性直入话题。

“我不明白，姑娘从小都很听话，怎么这次……”老人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了，再说……，这样村里人会笑话的。”

“大妈，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既然他们有缘，也许是命里注定的。别的我不说，也不能说，但今天我来有一点是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家姑娘如果和我朋友结婚，这辈子一定会幸福的。因为我朋友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想你也想让女儿幸福美满吧。”我说完看着老人。

“结婚是人生大事，我总是觉得不合适。我不想让女儿找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因为别人会说闲话的。”老人说着脸又难色。其实我也理解老人的苦衷，只是生命的这种没有理由的结合是人生无法解开的谜团，不论是谁，都会无能为力的。

“既然他们相爱，我觉得做长辈的应该祝福他们才对。今天下着大雪，朋友让我来，我想他也是在向你老表示一种决心。”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说到大雪的时候，老人脸上竟然有了笑意。

不知道是因为大雪的魅力，还是朋友说的雪天的缘分，最后我走的时候，老人总算把话丢给了我。等我到村口的时候，朋友好像已经被冻僵了。当我把情况说给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跳起来，抱住我把我摔在雪地上。我们两人就这样在雪地上滚爬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反正我是身上已经开始冒热气了。

记着他们举办婚礼是在来年的春天。当时我去了，因为他在市里，我在县上，说什么我也没有想到，他竟安排我做证婚人。他告诉我，是妻子的老娘点名让我来做。说没有我就不会有他们的婚礼。无奈我只能上台了。不过效果还不错。

这些年，我每次见朋友好像都能看到他岳母。前年春天我去朋友那里，结果他没在家，只有他岳母在。来人看见我很是欢喜。非要留我吃饭，开始我想拒绝，但看到老人热情的样子，就不忍心了。那一次我们交流了许多。大多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说到她女儿和我朋友的生活，我却记忆犹新。

“现在他们两口子挺快活的。这不把我接来带孩子。你说的没错，他还就是个不错的人。”老人既然提及这事，我也就跟着顺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的。只要他们幸福，大家都高兴。”我说：“说心里话，当年我从你家出来，压力不小。我觉得把话说的太满了，生怕出什么变故，为了这个，我可没少给他多说话。”

“谢谢你啦！”老人给我包的饺子，味道好极了。当时我还没有发现自己是糖尿病，所以狠狠吃了两大碗。临走的时候，老人还特意一双鞋垫。说整日闲着没事，就做了几双。原想让他送给我，没想到我竟然来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老人。不过听朋友说，老人经常念叨我，希望能见见我。我想老人也才六十多岁，我们一定又见面的机会。可是去年年底老人却得了肝癌。不知道是心里接受不了，还是怕在老人面前流泪，最后朋友说不用见了，我也就作罢。可是今天早晨我刚起床，朋友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老人刚刚走了。

我知道朋友为什么没打电话，他是不愿面对我，不愿听我说什么。我给回了短信，让他转告妻子节哀。让他已经协助把老人的后事办好。尽管是在农村，可老人很开明。没有老人的开明，就不会有朋友幸福的今天。

朋友还是没有回电话，只是回了两个字，谢谢！便无下文。也许生命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沉默。也许只有沉默才能告慰逝去的灵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