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的年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昏招、奇招特别多,经常花样翻新。在一个热得发狂的夏天,彬哥提议去收割后的稻田里打黄蟮、青蛙。大家一致呼应。
搞这类趣味活动,还得先准备。雪亮的电磁灯没有,就去借手电筒,三节电磁的、四节电磁的。相约周末,六、七个人聚集在彬哥家的金银花架下,趁着月儿淡淡的黄昏,顺着公路出发了。当然,也少不了卿卿我我的情事。燕穿着至膝的白裙,腰间背着个夸张的竹笆篓;辉的女朋友倒是空着双手,一件连衣裙风姿绰约地走着,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男青年可不一样,每人手里提着条布口袋,俨然去秋收稻田。公路在脚下蜿蜒,天也渐渐麻黑麻黑了,一丛丛竹林浓墨般地从小河沟旁扑过来,躁热的空气中夹杂着野草的味道。心情一开朗,就免不了扯扯嗓子,来首爱情歌曲吧《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
微微泛波浪……
少女们不来掺合。男青年一路歌声,自我陶醉。下了公路,上了一个土坡,一块块月牙形的稻田,从远至近地走近,走近天色一样昏暗的眸子。毗邻的农舍已不见炊烟,窗户里透着黯然的灯光,在农舍旁的竹林下时隐时现。稻田的稻子割去了,留下一个个稻桩;田里的浅水,在月光下泛起银色的微光。青蛙在田里鼓噪,蟋蟀也在草丛中鸣叫,反衬得空旷的田野更加静静悄悄的。水被涉进田里的脚,划破了,半镰似的月儿也在水中晃动、摇曳。一只青蛙从水里蹦达上三寸高的稻桩上,手电直直圆圆的光圈,照得这长着痂子的精灵睁不开鼓眼。手到擒来,这只绿绿的小动物立即在布口袋里跳高。惊得那些埋伏在稻草上的青蛙纷纷逃窜。黄蟮白天躲在田坎下的洞穴里,这会儿探头探脑地出洞纳凉、觅食,人伸出三根手指,黄蟮圆滑的身躯怎么也无法溜出;也有尚未出洞的黄蟮,在半水半旱的圆孔中吐着气泡,伸手进去便是十拿九稳。
少女们在田坎上走着。男青年的脚步拖着泥水在田里延伸,从这块水田,走到另一块水田,“哗哗啦啦”地拖起一阵水声。四个男青年在某个田里一汇合,互相掂量掂量口袋,约莫青蛙二斤、黄蟮二斤。这时才想起配菜来了。嘴里念着往回走:打点黄蟮,顺便打点丝瓜。瞧着土地上有围墙状的物体就凑过去,鬼子进村,手电的不要,顺着黄黄的花,理出藤往下摸,扭住两条青青的丝瓜迅速跑开去了,暮色下是闪动的黑影。
回到家里,男青年剖青蛙、黄蟮,少女刮丝瓜皮、剥大蒜。昏昏沉沉的,月上中天了,等待“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少不了抱怨:“比拿钱买还费时费力!”。
“买哪来这么多情趣哟!”
灶上的锅里沸了。一会儿,端上两盆青蛙青瓜汤和红烧蟮鱼。继续夸张,两个大盆子占据的半个桌子。男青年一边饮酒品菜,一边和瞌睡虫较量;少女们这时特别吃苦耐劳,非但没点倦容,还不停地炫耀“战绩”,把筷子扬得高高的:“哇,这就是蛙腿啦?”、“哇,这就是蟮段啦?”。这辈子没吃过似的。只剩得两个盆子,汤汤水水的,几颗葱花、几颗蒜瓣在盆里沉浮。
老师说:青蛙是益虫,不要食用。那时几个榆木脑袋忘了。仅此一次。连上帝都会原谅人第一次犯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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