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个春天　诗人希尼他老爹

在北爱尔兰的地垄里　痛苦似的

刨甘薯　他不知道

最上好的薯干　被他儿子

化成了英语的一部分　塞进了《英国诗选》

几年前的另一天　诗人于坚

还在想甘薯的事　这时候　从玻璃窗外

挤进来几个含义不明的动词

一个年轻的建筑工攀过脚手架　趴在他的

窗台上　做大楼完工的最后一项作业

揩擦出一些光辉的词、句子和事物

然后他把擦玻璃与刨甘薯一起

又塞进了《事件?挖掘》

让我在1999年第六期的《人民文学》里品尝

而几年后的今天　我正在窗前读着《事件?挖掘》

楼下的一个动作击中我

是两个农民在刨坑栽树　这素材　

是这般的似曾相识　好像

与刚才那个地方发生的事件如此相似

相像的又不是事件　而是击中我的动作

那刨坑的动作　与希尼他老爹刨甘薯的动作有何区别

那扶树的动作　与于坚窗前年轻建筑工

攀脚手架的动作又何其相似

不过　他们是两个人挤进我的句子

铁锹一捉　屁股一蹶

一锨一锨把土从坑内刨出

又一锨一锨把土添进坑里

像是在整理一本诗集的过程中　从中捣鼓出

一些不新鲜的成分　又插入

新的象征性的诗篇

他们不知道　也许

这首新诗会脍炙人口　流传百世　让以后的

许多诗人乘凉　并且

在短短的几十年后不再属于他们

还也许　这首诗

在短短的几十年后　会被

毁得支离破碎　丢得尸骨无存　抑或

会被烧化成灰

他们却毫不在意　根本

不去想这些　依旧蹶着屁股

重复着那些吃力的动作

而接下来在我读于坚的途中　不得不

带上希尼　并且连同这些动作一起

被我虔诚地奉为

——素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