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上班了，也不知道是生命固有的惰性，还是眼前的现实让生命失去了活力。说句从来不敢在公开场合说的话，我不愿去单位上班，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去了单位能做什么。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社会和生命的关系也是如此。既然想让生命得于延续，违背着意志还是要去上班的。

早晨起床，妻子看我在找衣服，就知道我是要去上班了。在家里我是从来不关心衣服放在哪里的。找了半天自然是寻找不到。最后还是妻子动手，总是让我装备完毕。本来已经是春天了，前几日也感觉到春意浓浓，可谁知道突然间地温又降了下来。早晨外边又到了零度以下。

走出家门，冷冽的寒风嗖嗖刮着。昨天说要进行人工降雨，晚上也听到不少的炮声，可是这会儿怎么天空万里云彩丝儿都不见呢。听说现在降雨的炮弹价格不菲，按照我的感觉，昨晚少说也能打出去五十发炮弹。难道说炮弹把云彩都打走了？

一路走着，一路瞎想。也不知道心里起了什么窍门，我竟然有了想知道这其中奥秘的冲动。好在我们县很小，各路诸侯经常见面，说不上是朋友，但至少都应该是老熟人了。既然有了冲动，我就顺有从腰间拔出手机，拨通了人工影响天气办公室主任的电话。

“是马主任吗？”还好，马主任就在办公室：“昨晚辛苦一夜，怎么没回家休息呢？干革命不能耽误了自家性命。”本来就没有事情，所以开口就是戏谑。

“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来电话呢？我也没出去看，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对了，听说最近你在整理书稿，什么时候出版发行呀？到时候别忘了同志哥们去给你凑热闹。”看来马主任多少是有心理准备的，要不然他是不会用这样的话来扰乱视听。

“别打岔，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写书那是个人行为，不想你现在管着老天爷的事情。严格说是老龙王的事情。昨天晚上你们的阵容壮观，动静也不小。早晨我都把雨衣穿在身上了，可出了门才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好像觉得我是个怪物。”

“哈哈，你小子有什么屁就放，别转着弯子骂人。”马主任觉得昨晚的事情也该给人有个交代了，所以我听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想说我们人工降雨吧。有什么办法，这是上边的命令，昨天晚上零点必须大炮。抗旱是大事，谁敢违抗呢。”

“那你们也没看天上有云没云，能不能降下雨来。”我说：“听说降雨的炮弹一枚1500块钱呢。昨晚我感觉你们最少也能打出去五十枚。这是多少钱呀，你不知道是纳税人的钱？就算是紧跟时髦拉动内需，恐怕也不是这么个拉动法吧。”

“有什么办法，当时我们请示上边了，可人家说这是科学，是在贯彻科学发展观呢。抗旱是大事，贯彻科学发展观也是大事，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马主任在电话那头似乎也是牢骚满腹。

“放空炮就没人管了？”我一语双关：“我说马主任，对弈的时候，我很佩服你的马后炮。可我不知道你会拿来体验拉动内需和贯彻科学发展观。看来你小子还有升迁的希望。天上没云，那是红日高照，祝贺你啦！”

“你在干什么？”马主任这会儿没有接我的话茬，看来他想另辟蹊径，所以转了话题。

“我还能干什么？正在去上班的路上。”我说。

“怎么没开车呢？你没看中石油都成什么啦，你怎么还在节省呢。告诉你，这可不符合当前潮流。你都说了，消费是主流，拉动内需是主流。再说了，两条腿怎么能赛过汽车轮子呢？看来你没有落实科学发展观。对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上班呢？”

“原以为你会感动老龙王的，我去上班时安排防涝。可现在看起来去单位意义不大了。要不去你那里请教怎么拉动内需，怎么贯彻科学发展观？”我开玩笑说：“当然了，去了单位也能为拉动内需做点贡献。好久没去了，就去给大家签点发票，也好让大家为拉动内需做点贡献嘛。”

“好主意！那我们就改日再见吧。”挂断马主任的电话，我就已经走进单位的办公大楼。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拉动内需，我怎么感觉单位里有些冷清。还好，办公室的小王还在，看见我先是惊喜，然后有点手脚慌乱。原来他正在电脑上玩游戏呢。

“我……”小王不知道想说什么：“不知道你今天来上班，大家刚才都出去吃饭了。要不我通知大家回单位。”

“不用了，我是来随便转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我说：“最近单位里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没有，就是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小王说。

“为什么？”我问。

“物价涨了，股票跌了，让大家拉动内需，可手头没有钞票呀！听说去年发放的生活补贴今年又没有了。”

“谁说的？是因为我们县上的财政比较紧张，半年发一次罢了，怎么会没有呢。听说今年还要增加生活补贴。告诉大家，别听信谣言，现在全国都在为拉动内需做贡献，我们没什么可做，但也不能说不利于拉动内需的话，知道了没有。”我说完话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好长时间没有来，办公室里似乎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无事无聊，小王就给我拿来一摞报纸。好些年了，我很少读报纸。说心里话，我倒不是不愿意读文字，而是觉得现在的报纸说出的话已经让真实脸红的都没有地方躲藏了。如果谁要想活在虚无漂飘渺的狂想之中，那当今的报纸还是可以读的。

小王也有心，给我报纸的时候，把所有的第一张都去掉了。知道我喜欢读社会新闻，读体育新闻。不过一个人坐在八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读着没有红报头的报纸，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色色怪味。还好，十点钟过了，大家陆续都来办公室了。看着大家个个脸色有点发青，我就知道，昨晚的炮弹没降下雨来，倒是把温度给彻底的降下来了。

最先来我办公室的是我们单位的书记。可能是听办公室小王说的，也可能是看我的办公室门半掩着：“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身体最近怎么样了？单位也没多少事，同志们都挺好的。”书记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手里一个购物袋子：“看来今天春天又是一个春寒。刚才我去买了点肉，听说可以补贴，结果肉买到了，人家说补贴没有了。”

“为什么？”我也觉得好奇。前段时间报纸电视上到处都在说补贴，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不是国家有政策吗？”

“人家说结束了，政策是定给过牛年的时候，现在新年开始了。吃肉已经不能拉动内需了。如今是给电器补贴。”书记看来也没有太懊丧，大概觉得自己吃点肉野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自己也不是天天要吃肉。不补也无所谓。

就在这时，副局长老张提溜着个微波炉进来了：“真是的，什么世道。我都让着拉动内需给搞得晕头转向了。”

“怎么回事？”看老张狼狈的样子，我反倒觉得有些开心。不管内需能不能拉动，大家总还是有了些逸闻趣事，要不然死气沉沉，这让人还怎么活下去呢。

“昨天买了一台享受国家补贴的微波炉，原想给老婆好好表现一番，可是买回家没想到让老婆给臭骂了一顿。“老张算是我们单位里的乐天派，不管是什么事情，到了他嘴里以加工，出来保准能让人开心一笑。

“你老婆也太不知好歹了。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嘛。”书记也变得乐呵呵起来。

“就是嘛。可来颇有她的道理，说微波炉补贴了，电费谁来补贴呢。家里平日吃喝都不宽裕，儿子还正在读大学，再增加负担，恐怕就要破产了。我一听还就是那么回事。尽管说国家统计数字很鼓舞人心，可是我们这些草头百姓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我一个月也就两千出头的薪水，儿子几乎就要花掉一半。再说了，在好歹也是个局长，抽烟喝茶也不能太没档次了，这样每月少说也得三百多。留下不到七百块钱就是我们家一个月油盐酱醋和水电费之类的支出了。如果再弄个微波炉什么的，你们说……”

“你这是……”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为了给单位无聊的气氛增加点乐趣，我有意把话题扯开来说。

“我去退货呀。”老张说：“原想退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谁想，去了才知道困难重重。说享受了国家补贴乐的东西是不能退货的。如果非要退，就必须写申请，然后到各个主管部门去审批。因为或卖出去了，也就统计上报了。做为拉动内需的成绩，怎么可以忽高忽低呢。跑了一早上，这不还是拿回来了。不知道今天中午老婆还让不让吃饭。这社会真他妈的扯淡。”老张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那就给我留下吧。”我说：“人家说的也对，既然是为了拉动内需才补贴的，怎么拉动了有松手呢。这样一松一紧的，让领导们怎么向世界交代呢。”

“那敢情好呀！不愧是一把手，有魄力。那就给你吧，要不然我真的中午回家会没有饭吃的。”老张把微波炉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吐了一下舌头就出去了。

我一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于是就和书记一起走了出了办公大楼。来时双手空空，现在回家却提溜着一台微波炉。进了家门，妻子一眼认出是微波炉，马上就说：“咱们家有微波炉，你怎么又弄回来一台呢？”

“这个国家有补贴，所以……”我还没有说完，妻子就来气了。

“神经病。国家补贴就买呀，那也还看实用不实用。我说你上班准带不回来什么好事，果真……怪不得我的右眼一直在跳。”

“不至于吧。不就是一台微波炉嘛，实用不实用有什么关系。国家能补贴，农民都能用，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用的呢。现在全国都在拉动内需，咱不能熟视无睹吧。现在不用就放起来，等到你儿子结婚的时候再送给他不就了结啦。”我知道自己这个事情办的不好，所以只能这样胡搅蛮缠了。

“着国家也真是的，农民吃饭都成问题，补什么冰箱微波炉呀。难道让大家都生活在梦幻之中吗？”妻子有文化，说出的话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你还别说，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要回归现实也是做梦呢。”我说：“当今社会梦就现实！现实也是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