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入冬即患病，多次往返医院治疗。病因是冬季天寒，冷气刺激，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往年只是咳嗽，今年因天冷，外出时不注意，冷气刺激严重，由感冒引起了气管炎发作，加上心脏功能不好，变成了哮喘。白天轻点儿，一到夜里，咳喘不断，一夜之间睡不了两三个钟头。如此恶性循环，冠心病随之加重，几次出现停搏。不得已，只好住进医院，且一住就是十几天。出来没有几天，又反复了，只好又住进去。如此折腾了几次，两个月来，基本上没离开医院。女儿远在北京上班，家里没有别人，只好由我一人去陪床。好在我已退“二线”，单位没什么事情，于是我们老两口儿便以医院为家，前前后后住了两个来月，直到春节将近，病情稍缓，才勉强出院回家。

在医院陪床的两个月里，发现今年因气候关系造成的气管炎发作病人比往年明显增多，不仅七楼呼吸科病区40多间病房全部住满，就连八楼糖尿病病区和九楼心脑血管病区也住了不少咳喘病人。有的是初次入院，有的则是“二进宫”、“三进宫　”。

在医院里，陪床家属们夜里在安排好病人后，常常出来在楼道里偷偷抽烟，顺便闲聊一阵儿，互相询问一下彼此的病人情况。每每谈到天气，无不抱怨今年冬天气温极低，冷风太强，冷得时间又长。于是人们便不由得胡扯乱侃。这个说要是一年四季只过春天和夏天就好了，没了冬天，我那老婆就不至于整天猫在屋里，不敢出去了。那个说，要是没有冬天，我家老娘啥事也没有，就是平时咳嗽点儿也没事儿，屋里外头啥活都能干。这一到冬天就完了，白天出不去屋，只能在炕上坐着，夜里一喘上来，连躺着都不行，只能坐着、跪着出气，有时候憋的眼珠子往外直鼓，嘴唇都发紫。别说她多难受了，就连我们在旁边伺候的人，都觉得难受死了。可有什么办法？这个病就是这样，天一冷就不行。还有的说，要是有条件，一到冬天就上海南岛去住，过了冬天再回来，住上两年准把气管炎治好了。可马上就有人反驳说，要是有那个条件，还会得气管炎？到海南岛住上一冬，两个人至少也要两三万吧，凭咱们现在这条件，得干几年才能赚出这两三万哪！说来说去，没有别的好法子，大伙只好盼着冬天早点过去，春天早点到来。于是又抱怨说，可惜我们这儿不是南方，要是南方，一过正月，春天就该来了，起码白天温度比这儿要高上十好几度。可咱们这儿，年年要到清明节以后天儿才真正暖和起来呢！现在才阳历二月，离清明还有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还得好好熬着，熬到春天真正来了再说吧。

是的，对于像老伴儿这样的哮喘病人和家属们来说，也许期盼春天快点到来，就是当前最为迫切的心愿了。其实，又何止是那些哮喘病人和家属在期盼着春天的到来，在农村，在山区，在那些生活仍然处于贫困阶段的地方，还有多少人们在期盼着春天的快些到来呢？

然而，也许是我们这个地方地理位置的关系，也许是近些年气候变化的关系吧，近些年来，我们这里的春天总是来的比较晚些。这不，春节过后，天气稍微暖和了几天，气温刚刚上升到零上六七度，从前天开始，一股强冷空气又从新疆内蒙一带东移过来，昨天上午天就阴沉沉的，还没到晚上，竟然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了。随着雪花越飘越大，气温又急剧下降到了零下五六度。节前勉强出院的老伴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没敢出楼房，只在屋里呆着，哮喘刚刚平息了几天。但天气这一变化，自然又难受起来了。白天咳嗽又厉害了，夜里喘气也变得费劲起来。为了防止持续哮喘引发心衰肺衰，只好就近从小区诊所请了大夫，来家里给她输了几瓶液体，吸了雾化平喘药，到傍晚病情才缓和了一些。但睡前看她那出气费劲的样子，心里还是很不踏实，只怕夜里再次发作起来，还得去医院住院治疗。

好不容易将老伴儿安排好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便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胡思乱想起来。

窗外，雪仍在无休无止的下着，虽然没有风，但却令人感到寒气逼人。小区楼前广场上，楼间道路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那些路口上的路灯东一个西一个站在路边，照射着纷纷扬扬从天飘落的雪花。透过玻璃窗，在白亮的路灯下，依稀看到楼前草地旁一排排的柳树，在那漫天的雪花中默默地垂着枝条。我不由得想起了在医院陪床时和那些陪床家属们闲聊过的关于期盼春天的话题。

春天历来是被人赞美的季节。古往今来，人们用诗词歌赋、散文杂记或民歌小调、戏文评词赞美、咏叹最多的季节，恐怕当属春天了。历代文人墨客、名人大家描绘春天美景、春日感受的名篇佳作，更是脍炙人口，百代流传。就连孩子们也能从大人的嘴里，学到诸如“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又绿江南岸”、“春江水暖鸭先知”、“小楼一夜听春雨”、“红杏枝头春意闹”之类的诗句。但我觉的，这些恐怕大多是描写江南早春景色和感受的。其实北方的早春，远远没有江南那样的美色和美感。往往时过立春，仍是雨雪菲菲，寒风凛冽，与严冬无异。就是再往后个把月，过了惊蛰，天气仍会乍暖还寒，忽晴、忽阴、忽雨、忽雪，让人尝够春寒料峭，最难将息的滋味。正像在医院里听到人们议论的那样，在我们这里，每年总要等到清明以后，春天才能真正到来。只有过了清明，气温达到零上几度或十几度了，周围的一切才真正显出一番春天的景色，人们才会真正感受到春天的舒适和美好。

当然，尽管北方的春天比南方来的晚些，但人们对于春天的期盼还是格外强烈和迫切的。因为春天毕竟是一个辞旧迎新的季节，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一个生机萌发的季节，一个播种希望的季节。人们渴盼着春天的真正到来，以便尽早享受那春日里灿烂明媚的阳光；享受那和煦清新、拂面不寒的春风；享受那在灿烂阳光下、和煦春风里轻柔摇曳的杨柳身姿；享受那“天街小雨润如酥，遥看草色近却无”的无边绿色；享受那褪去臃肿外套，走出水泥房间，踏青郊野，拥抱自然的欢歌笑语；享受那告别寒冷，迎来温馨，解除病痛困扰，消除心中郁闷的舒畅心情。这也许就是春天对人们最大的魅力吧！

夜已深了。老伴儿的喘息似乎有点儿好转，安静地睡着了。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仍在无声地飘落着，显示着冬末的余威和早春的冷寂。但我的心里忽然松弛和欣慰起来了。是的，尽管北方的春天总是脚步蹒跚，匆匆来迟。然而，“严冬过后是春天”。令人厌烦但却无奈的冬天毕竟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令人向往而又期盼的春天即使来的晚了些，不是也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吗？

愿我们期盼的春天快点儿来到吧！让我们尽早地迎来春天，拥抱春天吧！

（2009年2月18日深夜草成，

2009年2月19日清晨敲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