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放的地方叫红旗公社红旗大队东风生产队,瞧这名字真够革命的了,但执行起知青政策来却不那么地道。
我们四个男知青到生产队的当天就被安排在一个老祠堂朝北的厢房里。说它老是因为祠堂里的木结构已经斑驳开裂甚至损坏,地面铺着的青条石上的花纹也几乎都磨平了。分给我们的屋子不大,总共十多个平米还隔了个灶间。四张新打的泛着潮气的竹床一摆,只剩下和小饭桌之间的一人通道了。朝北的墙上临时开了个小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给黑暗的房间里带来了些许生气。要想写封家信,大白天都要点煤油灯。我们因此把新家叫黑屋。后来才了解到,我们四名知青的安家费和批下的木料,都被生产队挪去盖队部了
皖南的住宅多是二层的,祠堂也不例外。到黑屋的第一个早上,一缕阳光居然照在了同学小少爷的身上。仔细一看,原来太阳光从祠堂东山墙的气窗射进来,又恰好穿过了头顶楼板的烂洞来到了黑屋。在日光过隙的时间里,我们争着从烂洞往上打量,仿佛有些家具摆放在上面。
第一天的活是和妇女一起给茶树松土。虽然活不重,但不惯劳作的我们还是早早就寝了。夜里我被崔学斌摇醒,只听见头顶上通通的有什么东西在奔跑。黑暗中看见哥哥、小少爷都欠起身子在听着。我们下放都带了手电筒的,几只手电集中往楼板烂洞照上去,声音就消失了。但只要我们躺下不一会,通通声依旧响起。以前听鬼故事,闹鬼多发生在老宅里。这个老祠堂里虽然住了户剃头匠和我们,仍然显得空荡阴森。加上我们睡的竹床一翻身就咯吱咯吱的乱响,更增添了大家心中的恐怖感。这一夜,我们一直被异常的声音搅扰的无法入睡。
第二天,我们找到生产队朱队长要求换地方。朱队长问了原因笑着说,那是老鼠或者黄鼠狼在打架。老鼠能有那么大的动静?噢,我们山里的老鼠大的有猫大呢?那不能放老鼠夹或老鼠药?我们山里没有这些东西。没法子,我们决定自己赶老鼠。
我们找队里会计借了梯子,晚上等到响声重现便手持电筒、木棍爬到了楼上。这祠堂的楼上没有隔房间,空荡荡的。看来平时很少有人上去,到处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我们打着手电,壮着胆子摸了过去。楼板上确实有不少老鼠屎,只是和兔子拉的屎差不多,可见老鼠的身量了。走了一会儿,好象已经来到了黑屋的上方,因为看到了楼板的破洞。我们四处找寻着老鼠的踪迹,渐渐来到了那堆家具旁。难道躲到家具里去了。哥哥自言自语的说着,随手掀开了蒙在家具上的竹席。哎呀,小少爷猛的惊叫了起来,吓的我们浑身一激灵。定睛望去,原来席子下是两口棺材。顿时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暴起,崔学斌也颤抖着声音骂了起来。是的,在寂静的山村夜晚,在清代留下的老祠堂里,在黑暗中,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猛的发现我们头顶上竟然有两口棺材,那确实是够糁人的了。
天亮后我们又找到朱队长要求换地方,仍没有成功。只是队长让剃头匠杨麻子把棺材挪到了他家的上方。因为这是他家老人的寿材。唉,不管挪到那里,棺材不还是在我们头顶上吗?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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