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夜雨清洗着空寂的世纪乐园广场。广场旁边的霓虹灯光反照在广场上的积水中,使整个广场显得既模糊又绚烂。
晚九时,一辆警车安静的拨开层层雨幕,缓缓的停在了广场南边。本市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夏明羽从车上走下,一甩手关上车门,快步走进了一家叫“小泊”的酒吧。
酒吧里没几个人。夏明羽在门边停了片刻,就直接向坐在吧台喝酒的一个留披肩长发的男人走去。
“嗨,哥们!”夏明羽一拍那人的后背,招呼道,那人诧异的回过头来。
“ 怎么不认识了?大鹏,你小子现在成社会知名作家了,就把老同学给忘了?”
“夏明羽!我操,我就是忘了我爸姓什么,也忘不了你啊!来坐,你原来是咱班的体育课代表,在学校足球队你是前锋,我是后卫。哥们,现在干嘛呢,我记得上学那会你不是老嚷嚷要成立一个‘火星开发公司’吗?怎们样,你现在不会已经是火星驻地球的总领事了吧。”大鹏一边调侃,一边给夏明羽要了杯啤酒。
“郝刚老师死了,你知道吗?”夏明羽在大鹏的旁边坐下,只呷了口啤酒,然后缓声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鹏瞪圆了眼睛,惊愕的看着夏明羽。
“郝老师死了。前天夜里,他在监狱里割了腕。今天早上火化,就我一个去‘送’的他”。
大鹏无语的低下头,很悲痛的 样子。
夏明羽继续说:“当年郝老师的那个案子你还没忘吧?”大鹏抬眼看了夏明羽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和恐惧的云丝,夏明羽自顾自的讲起当年的那个案子:
“那是咱们上初三的第一个学期,学校进行每年的例行体检。完后却爆发了一个特大的新闻,咱班一个女生被查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女生的名字始终保密着。你知道咱们当时只有十三四岁,这事影响挺大。又正好赶上全国‘严打’,结果连中央电视台都来采访了,市公安局为此还成立了专案组。据说那个女生始终一句话不肯说,但第四天,咱们的班主任郝刚老师就被抓了,因为他是主要嫌疑人。郝老师的为人咱们都很清楚,几乎没人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没有用。最后因为身份特殊,影响恶劣,郝老师被判处了死缓。这事对我影响挺大的,使我高中毕业选择了上公安大学,我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把那个案子查清楚,还郝老师一个清白。后来从大学毕业,我被分到了外地,前年才想办法调回来。从此我就没停止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但困难不小,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也没人愿意为一个已经定了性的的旧案去劳心费力,包括当年办这个案子的警察。这些年每隔一端时间我都要去探视一下郝老师,听郝老师说,你不是也经常让人给郝老师捎东西吗。前两天,郝老师的儿子要结婚,女方的家长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郝老师的儿子和郝老师断绝父子关系,他们不想让他们将来的外孙有一个连自己的学生都敢搞的流氓爷爷。郝老师知道后,其痛心疾首是可想而知的。前天夜里,他用刮胡刀片割腕自杀了 ,临死前用血在墙上写了两个字‘清白’……”
“聊点别的吧,别尽说些伤心事,对了,咱们那些同学现在都混的怎么样啊?”大鹏打断夏明羽的话。
“他们有从政的,在办公室里磨屁股;有做生意的,今天日掷万金,明天就穷的要跳楼;还有原来还是统治阶级,现在却成了社会弱势群体的下岗工人,还是你小子混的不错,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当作家的本事呢。”
“什么作家不作家的,就是混个温饱罢了”大鹏说。
“ 卢秀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初中时一直和你同桌,有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话时长长的睫毛一扑闪一扑闪的那个女生。你不是常说他的眼睛也会说话吗。她当时还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呢。她现在挺惨,大学毕业 ,她在外企干了几年,后来就出国自费留学了。可没一年,就让老外查出染上了艾滋病,给遣送回来了。现在躺在床上等死,我前不久去看她,她整个人都瘦得不成人样了,只有两只眼睛还那么大……”
夏明羽说话的时候,大鹏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这时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显得既痛苦又激动,说:
“夏明羽,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郝老师那个案子你究竟查到了什么,不用兜圈子,直说吧!”
夏明羽用眼睛盯着大鹏的眼睛说:“卢秀就是那个当年怀孕的女生,而你就是那个隐匿的始作俑者……”
大鹏冷冷的说:“你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我可以告你,你是警察,应该知道诽谤他人是什么罪。”
“不错,我没什么证据,而且我就是有证据,也无法治你的罪,因为你当时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那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认为在时间的垃圾堆里翻找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很有趣?如果你有考古癖,为什么大学不去念历史系?”
“大鹏,听我说,法律虽然对你无能为力,但你能逃脱道德律的审判吗?还记得当年郝老师在班上朗诵你写的那首诗吗?你不是从那时开始才找回自信心,从一个差生变成今天文坛不可一世的大作家吗?”
“别说了,难道已经过去的东西不能让它安安静静的成为历史吗……”大鹏双手抱着头,眼睛里涌出泪花。
夏明羽双手放在大鹏的肩膀:“大鹏,没人要追究你什么,任何事情都要有个交代的,再大的雪也不可能永远盖住泥土。自己考虑一下吧,我先走了。”
“等等!”大鹏突然站起来想说什么,却有突然坐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
“大鹏,后天在锦山陵园举行郝老师的骨灰安放仪式,许多人都会去的,最后送送郝老师吧,我等你为这事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夜色沉沉,整个城市好像一个沉睡的巨象,一切都已结束,但好像一切又刚刚开始……
-全文完-
▷ 进入雨夜听夜雨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