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微亮时，许洋就听见厨房里发出细碎的声音。许洋继续缩在暖和的被子里，睁眼望了望天花板，然后挣扎着起了床。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许洋听见娘在厨房里说。

许洋打了盆热水，洗好脸，娘就把饭菜端上来了。饭桌上放着十几个鸡蛋，都是刚刚煮熟的。娘说这些鸡蛋带上在火车上吃。许微恩了一声。娘把鸡蛋放进那只大大的袋子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西瓜子，说把这个也带上，留着在那边吃。许微又恩了一声。许微不想说话，他担心一说话就把自己有点压抑的情绪给暴露出来了。

黑夜一点点被天边的那一抹抹四散开来的亮色吞没，白天就这样来临了。许洋站在门口，久久地望着晨曦的景致，仿佛很陌生。

娘给许洋收拾完行李，许行也起来了。

许行是许洋的弟弟，比许洋小一岁，正上初三，在全年级一直稳定在前三名。许洋是去年初中毕业的，上县重点高中还差三分。普通高中的通知书下来，许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天。几天后，学校教导主任找上门来说上面下来一个通知，离重点线差五分之内，另外交三千就可以上。许洋听了转身看一旁坐着的父亲，父亲一脸沉默。沉默的父亲转身看了一眼屋子里躺着的奶奶，而后起身对把校教导主任送出门。两个月后，许洋把桌子搬回学校重新开始了补习生活。只是一天之后，又把课桌搬了回来。许洋对父亲说，爹，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出去打工。许洋他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几天之后把他领到了小镇上的一个皮鞋店里。许洋就这样每天起早摸黑地在小镇的皮鞋店里呆了一天，看着当初一起补习的同学一个个如愿地考上重点高中。

一束光线一闪一闪着朝这边靠近过来，而后，门口露出一张粗糙的脸。走吧，车来了，就在马路那边等着！许洋他爹有点焦急地说。屋里一阵急促的响声，许洋提着行李快走出门时，弟弟忽然跑上来，把一本书塞在他手里。哥，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书，你带在火车上看吧。许洋低头看了一眼，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转身回头看弟弟，许洋想说点什么，却难以启齿。许洋使劲捏了捏的肩膀就走了，而弟弟眼角却禁不住湿润起来。

许洋袋子装了十多本文学类的书籍，许洋喜欢写东西，这是唯一可以让他感到温暖的事情。

《二》

许洋挤上面包车，没等一分钟，车就启动了。透过车窗子，许洋看见爹娘的身影迅速向后退去。　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油菜地，再往后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它们也跟着迅速往后退去，逐渐隐退在许洋的潮湿的心里。

带许洋去广州打工的是村里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孩刘燕。许洋他爹大年初四那天把那只老母鸡杀了，请的客人就是这个女孩。女孩在广州一个鞋厂做厂长助理，介绍几个人进厂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面包车颠簸着把许洋带到火车站，火车站人山人海，上车时已是凌晨一点。许洋挤在一个狭小的座位上，依然难以入睡。许洋脑海里依然闪烁着那几张脸，爹、娘、弟弟、以及语文老师。许洋依稀记得毕业那天，语文老师对他说的那句话。许洋，你这么喜欢写作，　坚持下去吧，　老师期待着。许洋想着，把怀中的书抱得更紧了。

《三》

厂里把许洋安排在包装部，许洋就负责打包装。一个月800，　管吃住。许洋还是在学校那样，沉默少语，一跟女孩子说话就脸红。第一个月发工资，许洋寄了600回去，自己身上留了200。只是干了三个月，　鞋厂就倒闭了。刘燕几天之后把一张车票塞给许洋，说过几天送他到火车站。上火车前一天　，许洋对刘燕说不用她送了，自己知道回去。刘燕有点不放心，看了许洋一眼。许洋见了，熟练地把坐哪趟车，在哪转车说了一遍。刘燕听了，摸了摸他的头，才放心下来。

许洋把行李拿出厂，就跑到ip超市打了个电话给披头。披头以前也在这个厂做，比许洋大两岁。披头在这个厂干了个把月就没干了，现在另一家鞋厂包装部混着。　许洋以前跟披头吃过几次夜宵，披头出厂时，许洋帮着给他提行李什么的。披头有点感动，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他披头。披头虽然只比许洋大两岁，却在广州呆了五年了。

晚上，许洋请披头在一家湖南小饭馆吃了一顿。付完帐，许洋摸了摸口袋，还剩300。

第二天，许洋就进了披头的那个厂，做杂工，还是800一个月，管吃住。只不过工作时间长了点，　从原来的每天10小时延长到12时。每天下完班，许洋冲完凉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披头却不一样，每天总要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许洋问披头每天都去干什么了。披头说去上网了。上网干什么。打游戏，看毛片贝，还能干啥。

一个月后，披头搬到外面住了。许洋问为什么。我刚找了个女朋友，在外面住干事方面。披头说完就朝许洋嘿嘿地笑。

月底的时候，许洋去披头那玩，果然看见一个女孩子，比他大三四岁，长得挺漂亮的。许羊搞不懂，披头这家伙怎么能找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做女朋友。许羊依然是沉默寡言，女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个月之后，许羊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

这天正上夜班，一个陌生人把披头叫了出去。披头刚走到厂门口就退了回来。披头回来把许羊托了出来，说帮我出去打架。许羊犹豫了一会儿，跟着披头走了出去。

披头和许羊一出门，几个叼着烟的家伙就围了上来。给我狠狠地打，看他还敢不敢泡我的马子。许羊听了，才明白怎么回事，却被一个凶狠的家伙一拳打在脸上，一个趔趄跌到墙角。披头忽然感到寡不敌众，拼了命班跑到厂里的食堂把菜刀拿了出来。叼着烟的几个家伙见状也跟着从裤兜里掏出了长长的刀子，披头想都没有便冲了过去。许羊正担心会出人命时，那边治安队的人骑着摩托车飞快往这边开来。结果是全部抓了起来，关了一天晚上，外加罚款200。

披头和许羊次日下午回厂里下班，刚上班不久，告示便贴出来了。许羊看着告示上的开除两个字，心不由一阵惶恐。

晚上两人提着行李走出门，披头问许羊有什么打算。许羊低头想了想说，我有点想家了，我想回去。回去干什么，开除了还可以再进别的厂，跟着我吧。披头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想回去再学点东西再出来。许羊看着一头长发的披头，一脸忧郁地说。

在披头那间逼仄的房子里呆了一天，许羊就提着行李走了。披头坚持要把他送到火车站，许羊婉言拒绝了。把我送上公交车就行了。许羊坐上公交车，一个小时后，却又提着行李下来了。

许羊根本没有回去的打算，经过了这些事，他想通了，最好一个人呆在一个厂里。披头是个容易惹事的家伙，跟他在一起只能越混越差。另一个原因是，披头总是向他借钱，而且还的时候很少。

黄昏时分，许羊在一个阴暗的出租屋里住了下来，一个晚上二十块。出租屋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半夜许羊推开窗户，依然能看见穿着暴露的女人在路边拉客的情景。凌晨三四点从睡梦中醒来，楼上会不时传来呻吟叫喊的声音，很是夸张诱惑。

在出租屋住了几天后，许羊终于找到了一份事做。招聘的女孩问他是做杂工，还是做底部猛鞋的学徒。做杂工一个月1000，管吃住。学徒一个月200。许羊听了立刻说做学徒。许羊在家里的皮鞋店做学徒时曾听说师傅说在外面的鞋厂猛鞋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女孩听了朝他笑了笑说，你今年19岁，我比你大三岁，以后就叫我姐姐吧。许羊听了心底滑过一丝暖流。

《四》

许羊进厂半年后就转正了，不抽烟偶尔喝喝酒，五十多岁的老板把他叫进办公室说，好好干，再干个几年，我把你带到我老家那个工厂去做。老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两三年之后就能去老板的老家帮他看厂。当然，老板开始看重许羊，主要是因为他的聪明，不仅聪明，而且老实不调皮。这样的人在打工群里已经比较难找了。

许羊依然每次发完工资就寄钱回去，即使现在工资有一千八，许羊也只是寄一千五回去，身上只留个两三百作零花钱。当然，寄多少钱回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许羊很少对别人说起这个。

月底的这天下班发完工资，厂里就变得空荡荡起来．发完工资，休息一天，这边的厂都是这样规定的。许羊刚进这个厂时，每个休息日，一般都是自己呆在宿舍里看书写东西。

许羊拿着工资刚进宿舍，拐子就拉着许羊说带他去个好地方玩。拐子三十多岁，跟许羊在同一个部门，高高地，瘦瘦地，已结婚，并生有一女。拐子他老婆在家伺候着那几亩地，偶尔打会打个电话过来说说家里的情况。

什么好地方。许羊说。

我就问你敢不敢去。拐子笑着说．

有什么不敢去的，啥地方我都敢去。许羊说。许羊知道厂里人喜欢跟他开这种玩笑，知道他人老实。有人还背地里说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拍拖，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去就去，许羊心里嘀咕着，这次显然是豁出去了。出来这么久　,　拐子只跟同事去洗过一次头。那次洗头,　女人问他要不要按摩,　许羊毫不忧郁说了声不。后来,同事上去按摩了,许羊就在下面抽烟看电视　,　其间　,楼上不时传来细微的叫喊声。许羊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　,　同事才下来。此后　,　同事就很少跟他一起出去玩了。整个厂里仿佛都是这样的人,　许羊就显得有点不合群。许羊心底总最这些人不屑一顾　,　做人怎么能这样。许羊想着自己的第一次应该给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

走厂门，许羊跟着拐子朝远处走去，街道上霓红灯散发朦胧的光线。拐子一直带着许羊往小巷深处走去，不久就到了一个灯光暧昧的地方。许羊心底犹豫了一会儿，不由有些担心起来。拐子回头望了他一眼，嘴里嘟噜着说，快点，还磨蹭什么，你不会想往回跑吧。

一进门，一个穿着暴露，要奶子有奶子要屁股有屁股的女人上来拉着拐子的手说，亮哥，最近忙什么去了，都好几个月没来了。拐子顺势摸了女人屁股一把，笑着说，前段时间忙啊，哪有你们这么舒服。女人听了撒娇似地举起粉拳打了拐子一下。拐子抱了抱女人，然后指着许羊说，怎么样，我给你带来一个靓仔，给我好好招待招待。

拐子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羊一眼，然后对身后一个漂亮的女人说，红儿，这个靓仔交给你了，好好招待人家。女人说完就揉着拐子上楼去了。阶梯是木扳的，人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许羊听着木板发出的声音，脑海里就想起奶奶家那几个落满风尘的阶梯。

走吧，靓仔。那个叫红儿的女孩，看起来跟许羊年龄不相上下，却发育得很成熟。

一进房间，女孩就麻利地脱了衣服，只剩下一个奶罩和内裤。许羊故作镇定地坐在灯光昏暗地地方，缓缓地说，你别再脱了，跟我聊聊天就行。女孩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靓仔，你不会是第一次吧？许羊听了，心底不由一怔。

许羊就和女孩在昏暗的屋子里瞎聊着，快出去时，许羊说，等一下，拐子如果问你和我做了没有，你就说做了。女孩听了噗嗤一笑说，靓仔，　你还真好玩。　

一出来，拐子正坐在长沙发上吸烟，意味深长地问许羊舒服不？　叫红儿的女孩抢着说道，拐子哥，这个靓仔厉害着呢，我还真小看他了！许羊听了，脸上不由泛起一抹通红。

你小子这回还算个男人。拐子路上对许羊说。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12点，许羊冲了个凉，就匆匆爬到了床上，脑海里却不时浮现那个女孩丰满的身躯。许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不由伸到下部捣弄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许羊刚松了口气，睡在下铺的拐子问他是不是在自摸，搞得床嘎吱嘎吱响。

许羊听了，愤愤地说，我吃饱没事干。心底却不由后悔起来。

《五》

在这个厂，当初招许洋进厂的刘燕应该算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刘燕一有好吃的就会叫上他。如此，许羊一直以姐姐相称。出来一年多，许羊已经出落得很是帅气。刘燕笑着问他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不找女朋友。许羊听了就笑，说，不想找，家里急着用钱呢！　

许羊每天下班就捧着本书看，或者趴在床上写东西。每天的羊城晚报和广州日报，许羊总要过目一遍。一拿到报纸，许洋就急切地翻到副刊这一版，只是每次都另他失望，上面没有出现他的文字。许羊期待着哪天报纸上会有他学的东西。

下午一下班，许羊冲完凉刚躺下看了几页书，拐子走进宿舍便嘟噜着跟宿舍的几个人说，　兄弟们帮帮忙，出去一下，我老婆来了，借用宿舍几个小时。拐子边说边给宿舍几个人发烟。

不一会儿，一个与拐子年龄相仿的女人进来了，稍有几分姿色。许羊几个走出宿舍不久，屋里就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　厂房里黑漆漆空荡荡的，由于订单少，一连好几天晚上不加班。许羊走出厂门，　抬眼望了望远处，竟不知道去哪。

正徘徊着，姐姐刘燕却打电话过来了。“许洋，你快过来，我今天炒了好多菜。”刘燕在电话里一脸兴奋地说。

刘燕在外面自己出租了一个房子，一个月200，不包括水电费。许羊刚进屋，就看见一个蛋糕摆在桌子的正中央　，旁边放着一些烧烤。“不会吧，　姐姐，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想到吧，　今天是我的二十四岁生日。”刘燕边说边开了两瓶青岛啤酒。

许羊坐下来，眼神却制止不住地落在刘燕身上。跟拐子去了发廊一回后，许羊仿佛对于这方面的事产生了许多幻想，尤其是深夜时分。

刘烟低头吃东西时　，许羊的眼神总不由自主地落进那满是诱惑的乳沟里去了。

刘燕穿得很暴露　,　仿佛叫许羊过来　,　别有企图。拐子以前经常跟他说,　刘燕是个闷骚型的女孩　,　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

一起吃完蛋糕，许羊就早早地出来了，许羊担心自己呆下去，会对刘燕做出什么非分之举。一想起这个念头，许羊心底不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第二天快上班时，许羊送了一个精致的礼物给刘燕。一个风铃，挂在床头，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许羊希望与刘燕之间能保持正常的朋友关系　,　毕竟出门在外的他得到了她的许多关心与帮助。

《六》

许羊吃完中饭走出厂门不远，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问德城鞋厂在哪。我就是在那个厂上班。许羊热情地说，心想自己在这个厂干了三年多了，没有不认识的人。请问你找谁？我找我的丈夫马成。你是马成的老婆？　许羊有点疑惑地说。对　，我是马成他老婆。马成就是拐子的学名。拐子他妈的怎么搞的？前段时间不是往宿舍带了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说是他老婆吗？　许羊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女人带到了厂宝安室，　叫女人等等。许羊一跑进宿舍，正看见拐子翘着个腿躺在床上悠闲地给一个女人说着甜言蜜语。许羊一把夺过拐子的手机　,　骂了句,　你个垃圾,　你老婆找上门来了,　现在正在宝安室　。　我老婆?　她怎么过来了?　过来了怎么不给我先打个电话。

拐子铁着个脸匆匆往宝安室跑去,许羊担心发生什么事情,　尾随其后。拐子见了他老婆　,　鼻子孔哼了一声说,　你来这里干什么　,　家里孩子怎么办　?　拐子他女人听了就笑　,　转瞬却是一脸窘迫。拐子说完便一脸冷淡地提着女人的行李往不远处的湖南小饭馆吃饭去了。

许羊望着女人瘦削的身影　，脑海里就不由浮现出娘的模样。女人皮肤黝黑　,　说普通话时就一脸羞涩。农村的妇女大多是这副模样　，肚子里却满是纯朴。

拐子他老婆是出来打工的，一直想出来，却都被拐子给拦住了。这回她来了个先斩后奏。

次日拐子他老婆就上班了，分在包装部。拐子一进宿舍，宿舍几个人就冲着他满脸揶揄地说，老兄，你老婆真多啊，小心她们打起架来了啊。　啥跟啥，男人在外面打工，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你们别他妈的别在我面前装ｂ。拐子骂完，又嬉笑着给宿舍的那几个人发烟，说千万不要把他的那些丑事在他老婆面前说。

许羊坐在一旁半真半假的说，要是我以后还看见你乱搞女人，我就去把你那些丑事都说出来。小兄弟，你吓唬谁，你跟我老婆说这些，我老婆还不相信呢！知道吗？我老婆很最相信的人就是我！　拐子笑着说。

当天晚上，拐子请全宿舍的人外加包装主管去外面吃了顿，算是封别人的嘴。一桌子人嬉笑不已，拐子他老婆却一直拘谨坐在一旁不吭声。许羊望着这个细节，忽然就想起四年前刚刚出来打工的模样。

《七》　

若兰终于决定周末这天带许羊去她家吃饭，顺便去见见她爸妈。许羊比若兰大五岁，若兰才十九岁。许羊找若兰做女朋友，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漂亮，更主要是因为她是个不会随便花别人钱的女孩。在外面打工，只有花上一些钱，就能搞定一个女的。这是拐子的亲身体会。拐子常对说他是浪费资源，这么帅的一个人，不去搞女的，真是浪费了。拐子说一句，许羊就瞪他一眼。你不搞，别人也会搞。与其让那些人搞，还不如让你这个帅哥搞。拐子说完就使劲地笑。许羊就大骂一句，你这个畜生，给我滚。

往常，许羊请厂里的女孩子吃夜宵，没有一个会拒绝的。不吃白不吃。可是若兰却拒绝了。许羊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传统的女孩，不会因为男人的几个夜宵就跟别人暧昧不清。这正是自己需要找的。

许羊就是在那天晚上和若兰吃完夜宵穿过马路时，两人才确定关系的。走到马路中央，一辆车突然飞速开来，若兰本能地牵住了许羊的手。两人就这样牵到了一起。

以后的日子，每当不用上班，许羊就和若兰去公园玩。幽静的公园深处，许羊每次看见穿着裙子的若兰那丰满的躯体，压抑了多年的欲望就泡沫似地翻滚上来。最终许羊还是压抑住了。

去若兰家前，许羊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若兰也把自己打扮得愈加漂亮。两人买了点东西就去了。若兰家就在工业区末尾的那栋四层出租屋里，她们一家三口都出来打工了，爸爸在附近的一家五金厂，妈妈在隔壁一个工业区的一个制衣厂，若兰自己就跟着她叔叔在许羊这个厂。

一进屋　，若兰她爸妈正准备着饭菜，见许羊进来只微微点了点头。许羊却热情地叫了声叔叔阿姨。吃饭时，若兰他爸爸没说什么，只象征性地叫他不要客气，多吃点菜。若兰他妈仿佛为了让气氛活跃一点，一直打听着许羊家里的情况。许羊如实地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若兰他爸的脸便开始沉下来。饭末，若兰他爸说，你要是想娶若兰，你要不上门要不给我混出个模样来。我家就若兰一个孩子，我不想让她嫁给你后吃尽苦头。

一顿饭吃得郁郁寡欢，许羊只感觉自己肚里像吞了块石头，沉沉的。回去的路上，若兰一直安慰许羊，说她爸爸就这个脾气。

晚上，许羊把事跟堂哥说了说，堂哥在电话里劝他早点把这个女孩搞定，只要搞上床，搞出个小动物来了，其他啥都好说。许羊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计划了几天，许羊决定实行这个计划。许羊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可转念一想，自己是真正喜欢若兰。真没有别的想法了吗？混出个模样？　那还不知得等上几年呢！

月末这天，厂里放假。许羊带着若兰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玩。黄昏时分，若兰一直催着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许羊磨蹭着说不急。一直恍到晚上六点才往回走，等了许久却不见车来。许羊说，不如今晚就找个旅店住下吧，反正明天也不要上班。若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旅馆，许羊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板却说，只剩下一间房间了，你们来的正好。一个晚上40，你们住不住？　许羊听了一阵欢喜，赶紧从裤兜路掏出一张一百的。

一进房，许羊便对若兰说，你睡床，我打地铺。若兰转身朝他一笑。两个人分别冲完凉，时间已很晚。关灯躺下，隔壁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声音时断时续，很是诱惑。声音仿佛导火线，立刻就把许羊的潜藏在心底的欲望点燃了起来。许羊起身一下子就抱住了若兰，双手朝她内衣伸去。若兰惊醒过来，望着一旁的许羊，口里喊着现在还不行，整个身子开始挣扎起来。许羊有点火了，双手更加放肆起来。许羊正想继续深入下去，若兰的哭声却瞬间让他停止下来。

许羊垂头丧气地呆坐在地板上，嘴里说着，兰儿，　我想早点得到你，这样你爸就不会再为难我什么了。若兰耸着肩膀，抽哭泣着说，那你不能这样啊！　

许羊不吭声了　，整个夜晚躺在床上想着这件事，心底愈加烦乱起来。若兰毕竟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刚从家里出来外面打工才半年。要是换成别的女孩，许羊想早就搞定了。　

《八》

下午下班做完最后一双鞋走出车间，许羊看见一群人围在厂里的张贴栏前。靠上去一看，原来是一张奖励榜。许羊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个，奖励两百。

厂里历来都会奖励做鞋快而又好的员工。从初来这个小鞋厂到而今，许羊的锰鞋技术在他们部门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人。人不调皮，鞋做的好又快，这样的人当然要奖励。猛一对鞋三块五，一天下来，许羊差不多能搞到120块。只是累了点，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半，　一天十多个小时。

晚上刚上班,总经理把许羊叫到办公室。总经理一脸微笑的对他说,你们部分门的张主管已经辞工了,我打算让你顶替他的位置,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许羊听了,掩饰住心底的那丝喜悦,轻描淡写的说　,经理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总经理听了,笑着说,　小许,　你真会说话。那就这样了,　你先忙去吧。

许羊从办公室一出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若兰,　若兰听了在电话里说了声句恭喜便立刻打电话告诉他爸爸了。

当了主管,那就意味着通过若兰他爸爸这一关了。

只是几天后,通知贴出来,却没有许羊的名字。新任的主管是从别的厂招过来的,听说是厂长的老乡。

许羊看完通知,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摇晃着走出门,班也懒得上了。刚走出厂门不久,刚好碰见迎面走过来的总经理。总经理朝他笑笑　,　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许羊转身狠狠地骂了句　,　狗日的　,忽悠谁　。

一脚走进湖南饭馆　,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羊便吆喝着老板娘来八瓶青岛啤酒。独自咕噜喝着闷酒,　饭馆四周热闹得很。几个包厢不时传来猜拳的吆喝声。许羊半喝着酒　,　一脸深沉。

“老乡,　哦,　不,　刘厂长,这回得好好谢谢你!　要不是你的帮忙　,我怎么能当上你们主管的位置?”　一个陌生的声音撞进许羊的耳朵里。

“不用谢,谢什么　,　你一当上主管　,　这个厂就是我们俩的天下了。就是那个四眼总经理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刘厂毫不夸张地说。

“听说　,你们总经理本来决定让一叫许羊的小伙子当,不会得罪他吧?”　那个陌生的声音试探性地说。

“得罪个球!　就一毛孩　,跟我们斗　,还嫩着呢!”　紧接着对面就传来碰酒的声音。

这句话钻到许羊耳里　,　许羊心底的怒火便一股浓烟似地冒了上来。许羊想着自己以前帮了姓刘的多少忙　,厂里忙的要命时　,每天加班加到深夜十一点,吃完还要继续接着干。那些天都是许羊带头吃完夜宵一头扎进车间把货赶出来的。

“嘘　,小声点　,小心隔墙有耳。”　包厢里有人轻声的说。

许羊忽然就拽着一只空酒瓶,　起身猛得撞开门　,急步冲上去,一把砸在姓刘的头上。屋里立刻乱了起来,　满满的一桌菜掀翻在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一齐上　,搞死他,　奶奶的。”　随着这一声叫起　,　几个人齐向许羊冲了上来。许羊刚转身想拿一旁的酒瓶,肚子上就挨了狠狠的几拳　,　紧接着一个酒瓶沉闷地砸在他头上。

适才还热闹非凡的包厢瞬刻间就安静下来,　许羊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　双腿挣扎着想站起来。

外面一阵凉爽的风吹进来　,吹在许羊的身上　,　那股凉意思瞬刻在他身上蔓延开来。许羊恍惚就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夏天　,自己刚到羊城时　,　那个凉意袭人而又四处逃荒般的夏天。

《九》　

几天后,许羊从医院出来就辞职了。总经理面对他的执意要走　,　没有多说什么,　只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羊,许多事并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你以后多保重。你以后要是还想来我这个厂　,我随时都欢迎你。

许羊背着行李在旅馆找了个狭小的屋子住了下来　,手机整天的关机　,　一整天睡在床上不吭声。饿了就吃碗泡面。

几天之后,　许羊一开机,若兰的电话就来了。若兰在电话里满是担心的问他到底在哪。许羊沉默了一会儿就挂了。　

在屋子里呆了几天后的晚上　,　许羊感到肚子饿　,　想去外面吃顿饭。吃完饭,　许羊蹲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正抽着闷烟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一看,　却是拐子。

两个人在附近的烧烤毯子坐了下来　,要了八瓶啤酒。许羊的事,拐子早就知道了。刚坐下,　拐子就吐苦水似地把他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吐了出来。拐子说他那天正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玩得起劲,却被老婆逮了个正着　,好象一直跟踪他似地。拐子他老婆一回去就哭哭啼啼地　,　后来还搬来了他姐夫作救兵,　女人的姐夫一来就扇了他一巴掌,直打得他鼻孔流血　。这件事的最后后果就是闹得满城风雨,　全厂的人都知道他干的那些丑事。拐子知趣　,　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

几瓶酒很快见底　,　拐子忽然大骂了一声,草　,洗头去。拐子刚说完　,　许羊就起身了,毫不犹豫。

两个人有点摇晃地来到先前的那个偏僻的地方　,　一进门就直奔主题。许羊点名了要小红　,　一进门就把她的衣服剥得精光。小红见了,　说　,靓崽　,许久不见　,你好象变了一个人啊!　许羊沉默不语，动作愈加凶猛来，仿佛想把淤积在心底的苦水发泄全部发泄出来。直到小红求饶　,　许羊才停下来,眼角却挂着一滴泪水。

《十》

出了发廊,与拐子刚分开,　若兰就来电话了。拐子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了。

若兰说　,羊,你能到我这里来一下吗?　我在我表姐的租房里。若兰说完就挂了,　许羊有点疑惑不解。

许羊一进屋　,　屋子里却是一片黑暗。许羊叫了声若兰　,　门后忽然就有个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　许羊看见身后的若兰正赤luo着身子。若兰抱着他　,　抽噎着说　,羊,今天晚上我把自己全交给你了。这样我爸就不会故意为难你了。

许羊听了　,　却一把推开若兰　,　跑出屋去　,嘴里不时说着不行不行。

跑出出租屋　,　许羊不由落下泪来。　

许羊想着若兰的电话要是提前几个小时打给他　,不知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