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迎春花朵朵笑脸般开满了护城河的两岸.
她和女友去踏青,他和同学去郊游.
她如瀑的长发,如柳的身躯,在花丛间游走.过一座逼仄的小桥时,她一个趔趄身子向桥下滑去,而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身,她回眸一笑,麦芽色的脸上一抹艳丽之极的笑容,他惊讶之余,无措地将手羞涩地移开.他还是一个未褪去青涩的大孩子,还在城墙内的一所大学里念书.
她肆意地将目光游离在那张略显阴柔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他故作大胆地迎着她的视线,可终究是将目光停留在她衣袂上一朵翻飞的金色玫瑰绢花上:我叫聂寒,你呢?
她向他伸出一双柔弱的小手,他不习惯这种成人的礼仪,虽然她只比他大一岁,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练达,聂寒还是握了伸过来的手:我叫花非.甜美的声音带着醉人的沙哑.
他们在晚归的人流中聚集在一家五棵松的餐馆吃饭,花非请客,一个财鱼火锅,一碟花生米,一盘萝卜干,四瓶啤酒,吃的欢欣热烈,走时聂寒有点依依,就跑到护城河边摘了一把迎春花送给花非,花非接了喜悦地又露出艳丽之极的笑容.聂寒看了甚至有些呆了.
花非的生活一向是昼伏夜出的,而那天阳光过于明媚,照耀到了花非的心理,她经不住迎风招展春天的诱惑才约了人去护城河边看迎春花,和聂寒一见,如走失多年的故人,重逢的喜悦在心尖,蛰伏已久的激情蓬勃生长.那怕是一瞬间的芳华灿烂.沉迷其间的人顾不得呀!
聂寒常常逃课.花非住的是四十多平方米的一室一厅,窗户终日开着,绣着玫瑰花的缎面窗帘象一群蝴蝶上下飞舞,那把迎春花被花非插在花瓶里绚丽地开在茶几上,屋里散乱地丢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画笔,靠墙边有一张油布上面涂抹着一张模糊的穿着绿色裙子的女人画像,花非说这是抽象画,聂寒对高深漠测的艺术画一直充满了敬意,由此他对花非也充满了崇敬的爱慕,而花非是靠了男人生活的女人,不同的是她的男人是固定的.
夜晚是不属于聂寒的,他总是夜幕来临时负气而走.他的功课为此有三门挂了红灯.学校警告他,再这样下去只有退学了,聂寒这时才想起了在尘土飞扬的小镇上卖热干面的双亲.不禁有些黯然.
他对花非说:你换个地方吧,我们住在一起.
花非笑道:这就是我的生活,你可以走.
聂寒说:我爱你,花非.
花非依然笑道:我不可以爱的,聂寒.
聂寒说:你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想改.
花非笑得眼泪飞扬:你能给我什么呢?
花非的笑容艳丽之极,她拿起一支三五的香烟,叼在嘴里,聂寒扑过去,夺过来揉碎:女人烟抽多了会老得快.
花非走到化妆镜前,涂上妖艳的绿色眼影,贴上长长的黑色睫毛,扑上厚厚的白色粉底,搽上浓浓的胭脂,抹上鲜艳的口红,喷上迷离的香水,穿上诱惑的衣裙要去跳舞,聂寒堵在门口,皱着眉说:花非,你不花妆的样子很漂亮.
花非昂着头花枝招展地笑道:很风尘对吧?我就是这样的.说完,她推开聂寒踏着朝阳走去.
花非跳完日场回来,聂寒已离开,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一个多月,聂寒没有来,花非继续过着老鼠的生活,习惯和麻木已深入到她的灵魂,她需要香烟和酒精使自己沉醉,她不敢想明天,明天离她很遥远,没人会同情她,她选择的生活其中的罪孽注定要自己承受.她可以在每个夜晚来临时看到自己那颗堕落的心,没有力量地僵硬地往下滑,滑到深渊里,支离破碎.
一个飘着细雨的早晨,她刚刚睡下,听见有人轻轻敲门,她慵懒地起身,门口站着聂寒.
花非笑着说:你来了.
聂寒口吃地问:借我点钱好吗?
花非声音里没有情感:多少?
聂寒口齿清晰了:2000.
花非说:好.然后把2000元递到他手里.聂寒拿了钱说声谢谢,然后转身跑了.
后来,聂寒又来过三次,每次来都是为了借钱,每次花非都给了他,每次却没问他理由,聂寒也没说.
最后一次聂寒来借钱,花非从他的肩头拈起一根细细的长发妩媚地笑:用我的钱,你什么感觉?
聂寒答非所问道:钱与钱不同吗?女人与女人不同吗?
花非说:你滚吧.
聂寒道:我走了.
聂寒再来时花非已搬了家,一把枯萎的迎春花七零八落地散放在花非的门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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