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山头挂着是一滴眼泪的形状。我独自行走在这落叶飘零的季节，行走在这火红的枫林之中。
凉风阵阵，一片叶子安然的落在掌心。婆婆娑飘飞的红叶像漫天舞动的蝶，恍惚中我看见一个女孩款款地向我走来，清秀、静美、她浅浅的笑了，那笑就像天边酡红的晚霞。
那一年厌倦了望都市的浮华、喧嚣，我只身来到这座不知名的小镇。
那一年春暖花开，在这山清水秀的小镇，我遇到了生命中的最美。她，谢小娜。当第一眼看见她便深深地着迷。
清澈的小河畔，杨柳抽发嫩绿的新芽。一个女孩倚坐在树下的青草地上，静静地，翻阅着想手中的书页。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几缕长发随着柔嫩的枝条轻轻飘舞。小河、垂柳、青草地、女孩、我用相机拍下这美好的画面。
我们一起到山顶看日出，桔红色的光茫映染着她的脸分外妩媚，我情不自禁地将一个吻印在她的额头。我们牵手在鸟语花香的林间散步，我采一朵粉色的花蕾插在她的发际，几缕轻柔的风，她的秀发轻抚我的面颊，散发着丝丝淡淡的特有芬芳，那是幸福的味道。
小娜说她喜欢晨曦中鸟儿的歌唱，我跑遍了城中的花鸟市场带回了一只百灵，她意外之中透露着惊喜，第二天她悄悄地把鸟儿放了。
“为什么？”我问她。
“它不应该呆在这里，这不是它的世界。”
我呆呆地痴迷的看着她，她怯生生的说对不起。
我开心的笑，小娜我真的好喜欢你。
深秋的傍晚，小娜从霞光中走来`。才一日不见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脸庞泪痕未消。我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泪水从那潮湿的眼眶中涌出来，她伏在我的肩头嘤嘤的哭。“怎么了？”她不说话。
晚餐她几乎没动筷子，说想喝点酒。我知道她从来不喝酒的，今天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帮她斟了半杯红酒她先是抿了两口便一饮而尽了。到后来嫌我每次倒的太少就自己往杯子里灌。
“小娜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我夺过她手中的酒瓶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她抬头看我满目忧伤，“我没事，就是忽然的想喝酒，你就让我喝吧。”
“不行你喝的已经够多了。”
小娜垂下去不再说话。我又往杯中斟了一点并声明是最后一杯，她的笑容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哀伤。
夜色渐浓，窗外虫蚁低鸣。灰黑的苍穹几点稀疏的星光更显夜的静谧。我们并肩坐在屋外的长椅上。
“文杰，我说人死了之后会不会真的变成星星？”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的问我
“好好的为什么问这个？”
“文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呢。”她的眼神忽然让我一阵的恐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哪有不舒服。”
“那你怎么说到死？”
小娜捧着我的脸“傻瓜人都是要死的呀。”
“那也不许你说。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我看着天上的星星说“未来会有 一个老头挽着一个老太太蹒跚在夕阳西下的林荫小径。”
小娜在怀里流泪。
一连两天她与我形影相随。午后我们漫步在深秋的枫林。我伏案写稿，她在一旁傻傻的看着。
晚上她说要让我尝尝她的手艺，在一旁帮着打下手的我直乐的笑出声来。
“傻笑什么呢？”
我从后面揽住她说：“我们像不像新婚伊始的小俩口？”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苦涩。
“没想到我的媳妇厨艺这么好，以后有口福了。”我贪婪的看着满桌的菜肴流口水。
只知道当时小娜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却也没有发现那眼中细碎的泪花。
突然觉得小娜分外的缠我，仿佛一时一刻也不愿分开。吃过晚饭我送她到家门口，她也总不愿离去。
我笑她“傻瓜，明天又不是见不着了。”然后直看她走进门去。
晨光中她踏着露水出现在门前，看见我笑盈盈地晃了晃手里带的早点。
我吃着早点，她目不转睛看着我，那画面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看着自己吃饭的样子，满脸的幸福与满足。
“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她的眼睛动也不动一下说：“我要记住你的样子，把你的脸印在我的脑海里。”
“谢、小、娜。”我一字一顿的叫着她的名字 。
“嗯？”
“我郑重的告诉你，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以后漫长的岁月你都将面对着我这张并不算英俊的脸。”
我夹东西给她吃，“你最近都不用上班吗？”
“我辞职了。”
“辞职了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好累，就想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好呀，你最近都瘦了，以后我养你。”我边吃东西边和她说话，不想食物哽在喉咙里。
小娜慌忙递水给我“怎么还像个孩子，你就不能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吗？”
我拼命往嘴里灌水。
她拍着我的后说：“吃过饭我们去拍照好吗？”
“拍照？”我很是兴奋“是拍婚纱照吗？”
她有片刻的失神“谁要和你拍婚纱照了？”
整个上午我们用相机拍下了小镇的每一处风景。枯黄梧桐旁我倚树而立；汩汩溪流边她妩媚动人；落叶绵绵的枫林中我们倚肩而坐。
我告诉她说准备明天回家。“小娜，你又不用上班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嘛。”
三四秒钟的沉默
“我又没说要嫁你，为什么要和你回去？”她把目光投向远方“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你给忘了。”
我从不远处撷取一根狗尾草编成草戒套在她的指间“我现在就套住你，谢小娜，你这辈子休想从我身边跑掉。”她的眼泪又无故的涌出来扑在我的怀中就像一个需要人去呵护的孩子。
那一夜，小娜说不想回家。
那一夜，我将头深深地埋入她瀑布般的长发。
月色漫漫窗棂，小娜躺在我的怀中，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学会照顾自己。”
“如是有一天我离开了，把我忘了，你一定要幸福。”
“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将她搂在怀里说“以后我要天天看到你，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会快乐。”
一种凉凉的液体滴在我的胸口。
“怎么又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我过两天就回来了。”我疼惜的叫她“爱哭鬼。”
清晨醒来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床头的相机不见了，客厅的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餐碟下压的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六个字“好好照顾自己”。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拔通了她的手机却无人接听，发条信息告诉她我一个星期之后回来。
然而，两天之后当我再回到小镇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下了车，我径直往小娜家跑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分开的两天里她的手机总是关机，相恋两年我们从未像这样没有对方的消息，这让我很担心怕她有什么事。但当踏进小镇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了下即将见面的欣喜与甜蜜，我甚至可以想像她见到我时的惊讶与喜悦。
我轻轻的叩门。看见她我表情却及为的平静。屋里坐着的一个帅气的男生向我投来打量的目光。我朝他微微颔首。
“我回来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娜漠然无语的走了出来。
小河畔，杨柳树下。
“文杰，我们分手吧。”
我怔住了，“别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我是认真的，我们分手吧。”小娜冷冷的说。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营的看着她，她的表情认真而冷漠。我伸进口袋的手僵硬迟缓的抽出来。 “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对不起，文杰，我喜欢上别人了。”她深埋着头说“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和他就开始交往了，文杰，我不想伤害你，也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是我对不起你。”
“不，我不相信。”
我的脑袋嗡嗡的响，天塌地陷一般 。
“文杰，你别这样。”
我直愣愣地盯着她“告诉我他是谁？”
“他叫张俊。”
“不，谢小娜你在骗我，除非你说的那个张俊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是不会信的”
她走了，头也不回。
我颓丧的倒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粉红盒子，美丽精巧的戒指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点点眼泪的光芒。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两天一切都变了。变的这样突然，这样悄无声息。
黄昏，小娜出现在门前。我瞬间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带来了一个男人，我认出他就是我在小娜家见到的那个帅气的男人。
“文杰，这是张俊。”
接下来她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只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
看着相框中灿烂的笑脸，回想起她前段时间的异样和说过的那些令我莫名的话：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学会照顾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把我忘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还有，还有那张写着“好好照顾自己”的纸条。
她早就决定要离开我了，可那一夜她为什么……。不，她是爱我的，我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一遍遍地拔她的手机，关机，关机。那一夜，彻夜无眠。
我站在小娜的家门前，我要证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开门的却是那个男生。我近乎仇视的看着他，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在我看来那是一个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得意与自足。
小娜出来，我拉着她不由分说的跑到那片落叶飘飞的枫林之中。
多少次我们牵手漫步在这林荫小径；多少次我们并肩坐在这软绵绵的落叶之上。这里有我们太多的足迹，太多美好的回忆。
“小娜，嫁给我吧。”我拿出戒指。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但那眼角绽开的喜悦却如昙花一现般在一瞬间涅灭。
“你知道吗，我这次回去就是想告诉家里人我要结婚，我要和你结婚。”我凝望着她“小娜我们结婚吧。”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复杂的表情让我无法像从前一样洞察她的内心。
“文杰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小娜冷冷说“以后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我不相信，你是爱我的。”
“如果说爱那也是曾经爱过。”她把目光移开说“在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和张俊结婚了，他这几天都会住在我家，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来打扰我们。”
“你既然选择了他那一夜又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我忿怒的质问她。
“那只当是半年来我欺骗你的补尝。”
“补尝。”
她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刺在我的胸口。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我再也克制不住的朝她吼。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只把我像一片叶子一样丢在这萧瑟的秋风里。突如其来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与泪水一起落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当我偶然来到这座陌生的小镇，当我看到小娜的第一眼便租下了这座小屋，只为了能天天看见她。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那只当是半年来我欺骗你的补尝。”
她的话和她的表情一样的冰冷。
我撕毁了所有的相片，连同她的手机号一起从我的生活中删除。删除所有有关她的一切，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她。
我决定要离开这个对我而言已毫无留念的小镇。背起行囊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我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这里，却带着满心的伤痛离开。登上汽车，恍惚中小娜就坐在我的身边，她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行驶的车窗闪过一张忧伤的脸。“小娜。”我叫出声来。我笑自己的痴傻，现在的她又怎会在意我的离开。
两年后的一天，偶然翻阅一本旧书发现书中灿烂的笑脸，这便是我仅剩的唯一的一张小娜的相片。过去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浮现。蓦然发现自己依旧爱着，而此时的我已然是一个女子的丈夫。
十月 天，灰蒙蒙。
在街头，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子。寻声望去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我们彼此寒喧着，我却忘了他的名子。他提意到街边的茶楼坐坐。
他问起我的近况，我如实说了。
“你们呢，生活的怎么样？”
“我们？”
“你和小娜呀。”我似笑非笑“你们早结婚了吧。她，好吗？”
他的脸色蓦地沉下来，无比凝重。“小娜，小娜她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
晴天霹雳，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其实我并不是小娜的男友，我是她的表哥。”
我的心像被雷击了一下。
“两年前的那个秋天小娜在工作中昏倒，医生查出她得了血癌。”他点燃一支烟说“刚开始她并没有告诉家里人，她要我充当她的男友。她说不想让你看到她生病的样子，更不想你因她的离去而痛苦，生活在无尽的思念之中。”
他看着我说“小娜要你忘了她，甚至恨她，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窗外的天空愈加的阴沉，雨点骤然而至。
第二天，他交给我一个纸盒。里面有一扎相片，那是两年前小娜拿走的相机里所拍的画面。一个粉色的盒子里，珍藏着那枚早已枯黄的草戒。还有，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
眼泪模糊，刻骨铭心的疼痛。
那一夜借着旅馆的灯光，我颤抖的手翻开那本厚厚的日记：
“你离开的第一天，想你……。”
“你离开的第二天，想你，想你……。”
“文杰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泪水无声的滑落，耳畔回响起张俊的声音：“这些东西伴随小娜渡过了最后的时光。她每天都盼望你打来电话，却又害怕接到你的电话，只能通过写日记来释放心中深深地思念。”
我恨。两年来虽然我一次又一次地拿起话筒，却始终没有勇气拔通那串早已印刻在脑海中的数字。
一年前的一天意外的接到小娜的来电。问我过的好不好，她说她已经结婚了，现在很幸福叫我也一定要幸福。
无尽的悔恨化作满眼的泪水，打湿了小娜的笑脸。
踏上小镇的土地，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我来到小娜的身边，在枫林深处那座孤独的坟前，将那玫秋风中的求婚戒指深埋地下。
枫林之中只剩我踽踽独行，凉风起处舞起漫天的红叶。小娜在枫叶中翩翩起舞唯美，动人。
-全文完-
▷ 进入谭一然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