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从来不向天空承诺它的去留,却朝夕相伴;美景从来不向视线说出它的永恒,却艳丽依旧;星星从来不向夜空许诺它的起落,却寻迹闪烁。月亮从不代我们倾诉时空的流转,我们却永远牵挂。今生我们是知音,却留下一段风轻云淡的遗憾,因为我们相隔得太久太远,就让心灵去沁悦凡尘吧!
在那千年不灭的月光下,无论是那狂羁洒脱的李太白,情意绵绵的李义山,还是那忧患郁抑的少陵野老,都拒绝不了月光的见证。
一时骚客的失落,如“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姑苏张继。才子的多情,诗圣的千虑,如那阵阵松涛间的东坡郎。都一一呈示在纤尘不染的月光下……倾听爱情的下落和心音。
好梦已去,往事如烟,空留丝丝缕缕的旧踪袅袅飘开在爱情失落的天际。若如此,在伊人已逝的情人眼里,只余下“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的苍凉萧瑟。
情爱在那凄迷的月色下;在那催人断肠的铃声下,更显凄婉欲绝。“伊人何在,烟水茫茫”,“情以何堪”,只好徒作“长恨绵绵无绝期”的黯然神伤。此时此刻,月光温抚下的天际中,所飘荡的只是悲怆千古的爱情挽歌了!
岁月无声无痕,却不知它撵碎了多少人的梦,又刺痛了多少人的心啊,但是月亮却没有。若是,前尘已旧梦。若是,往事已随风。曾经坚定的、不离不弃的、寂如流年,游走荒芜。想要找一处空旷的场地,吐露,却发现,原来这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但是月亮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
那些清丽的夜晚,华月练如清音之水,想起随着春的到来,那些洁净的花颜再度可见,那凄清冷漠的广寒宫内嫦娥与后羿应该团圆了吧?那张生与崔莺莺月西厢下的迎风隔墙花影动,不该再是“疑是玉人来”吧?蓦然的转瞬,月色的凄美,相思的忧愁,伴着月光,照在他们的心间……
伊人绕庭游,月自当空人已去, 犹有暗香留。 色如蓝,点点星,残香犹满庭。影落曲迳通幽处,星空不胜美。闻香我自醉,醉里挑灯,观幽月,云闭月自悔……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春意满江南。细细的春风漫天飘洒,将如水的江南润泽得愈加缠绵。习惯了阳光明媚、和风习习,习惯了在渐次清减的衣衫中过早体会夏的拥抱,在绵绵的早春中,才猛然发现,春色已到人间。
这春天染绿了青瓦白墙,染绿了河流湖水。而能够在滔滔忘川之水上架起渡桥的,能够让人刻骨铭心的,能够让想象飞翔起来的除了这满目的春光还有它,那明月青辉!
从“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从“此时想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从“明月千里寄相思”到“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从“明月青天有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从“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到“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从“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从“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到“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从曹孟德到张若虚,从李青莲到杜牧,从王仲初到苏子瞻等,他们都把自己的思绪,愁绪,断肠,壮志交给了明月,让她把那些都传送到了遥远的今天。
明月是可以跨越时空隔绝的。那戍守边疆的征夫、苦待闺阁的思妇,月是他们的一种精神寄托和思念幻念一样的期待。千里相共,愿随孤月,流照亲人……渐渐地,我们心头也跟着沉重起来,葱翠翻动的书页,翻卷起一幕幕褪色的场景,云烟漫漫,翠华摇摇,在车轮和马蹄声中联翩而过,那快马的汗息下挟着九重圣意和浩浩狼烟;凄清的夜雨浸润了整整一部中国文学史;车辚辚,马啸啸,洒下了多少瞬间的辉煌和悠远的浩叹。
合上扉页,你不能不生出这样的感慨:这两个来自远古的文字,那个永远悬挂于浩浩青天的月亮,竟负载着那么恢宏的历史文化蕴涵!
那白天滚滚的烟尘会惊扰得避让的行人惶惶不安。此刻,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会利用擦汗的机会,望一眼那远去的快马,心中难免一阵猜测:那斜背在驿卒身后的夹板里,究竟是什么文书呢?是升平的奏章,还是战乱的塘报?或许会不会什么地方又发生了灾荒?那么,或许过不了几天,从相反方向驰来的快马,少不了要降下抽丁增税的圣旨呢?
农夫叹息一声,西斜的日头变得隐晦而沉重。在门前捣衣的村妇于是停下手中的活,然后一切归于平静!“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疗阳”。西风初至,砧声四起,为久去未归的征人赶制寒衣,思妇心中该是何等凄苦……于是月亮又升起来了!
月升月落,月圆月缺,月光是流逝的,月光的流逝在生命的时间中展开,因而月光还是生命的,是时间的。月的意象就是生命的流逝、的流逝。李煜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在李煜眼里,往事如梦,只能在“月明中”徒作悲怆的追忆。
而那大道如青天的古国智者老子却在其洋洋洒洒五千言的《道德经》连同那孤独的背影注定会成为中华的形象。而睿智的孔子则用另外一句话成圣人。那就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道当年的孔子低头看到那流水的时候,有没有抬头看顶上的明月。如果他看见了,他又会有怎样的智慧之言呢?
在那古老的《诗经》里,也是在这样一个杨柳依依的春日,男子邂逅了窈窕淑女,那也该是一个月下的黄昏或者就是一个皎洁的月夜吧!之后那天启般意韵的《古诗十九首》唱到:“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那人生苦短、天地苍茫怎不令人感喟!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为此一位歌者曾慨叹:“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在那无数个的月夜下,对于生命的记忆,一代又一代不朽的英魂润泽着、丰厚着它的内涵。从发出《天问》的屈原到怒发冲冠的岳飞,一直到鉴湖女侠秋瑾,她们或许才真正理解了那千年明月今朝映照的真正意义吧!
后来,诗人们沉寂了,一个民族集体感伤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即便是对人性,人情的思考,也只能用喑哑的低吟浅唱去诉说生命的轮回,偶尔一两声黄钟大吕,也终化作英雄泪洒,孤星冷月。也许只有那样的月亮才更能理解世道的苍凉吧!
诚如日月星辰每天都会升落一样,四时不言。我们头顶的月亮还是那个照耀千古的太阳,未来天空的月亮也依然还是那个我今晚看到的月亮。而从古至今的文化巨星呢,辉耀过古人,辉耀过现在,是否还会辉耀着未来呢?月亮永远不陨落,那么星星就还会熠熠生辉!是的,他们会用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
如我般的俗世之人太庸常了,没有发光的智慧。注定我们成不了那闪耀的星辰,但我们可以把这平凡的人生付与那清辉的月光,那是无限的追思和景仰,那是无限的研读和吸收。
今晚的月下,有浪漫的人正踏着愉快的节奏唱着浪漫的歌,有效法羲和的哲人正驾驭天马,还有那明月于长空牧群星。越重关,秉琴心剑胆,御风一路行。而这愚钝的我辈呢?这些许凌云之气还能跟得上那无垠的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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