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英雄:
明知毫无希望硬撑到底的人,不是蠢货即是英雄。
用血肉之躯撑开混沌天地,英雄勇挑别人丢弃的重担。他们从不计较结果——失败没什么好担心,而成功也只是顺带的产物。他们终生奔走在征服与被征服的路上,要么像苍鹰一样冲上云霄,傲视众生;要么像一根巨大石雕像轰然垮塌,掀起阵阵烟云。他们具有暴风骤雨、地裂山崩的震撼力和毁灭力。
他们效忠真理,勇往直前毫无畏惧,向所有邪恶势力宣战。平日里,他们的胸襟又有如大海一样宽阔和蓝天一般宁静。
他们常常陷于孤立无援的绝境,只剩牢靠的信念和勇敢的心。
他们一生不为荣耀,不图回报,旨在履行扬善惩恶的天命。
(2)黑衣人:
戴着墨镜,一袭黑袍包裹全身,面容冷峻行动迅捷,有着黑社会分子一样威猛的轮廓。
不管是穿梭于熙攘人流,还是行进在戈壁荒原,始终维持悄无声息地步调和匆匆向前的姿态,谁也摸不清他们诡异行踪和目的。
他们脸上没有春夏秋冬之分,何时何地都不苟言笑,习惯做不表态的反应;必须开口的时候,也浅尝辄止,喉咙里传出刀片刮在玻璃上那样令人发怵的声响。
他们看到时间从面前一寸一寸爬过去,感到生命一点一点被蚕食。现实像隐藏在黑夜中的一道深渊,令他们迷惘恐惧,他们焦躁极度不满,想改变现状,想穿透迷雾,抵达深渊彼岸,可是黑夜中他们戴着墨镜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在烈日下疾驰,游弋在伤痕边缘,周身像枯树一样暴烈,却依旧不肯褪下华美袍冠跳入温泉中浸泡。
面对不感兴趣的人,他们展现出不尽人情的冷漠,他们黑色冠袍伴着嘲笑放肆飞舞,就像观看一场滑稽演出。
面对所爱(如果他们有的话),不管那是一棵树还是一个人,他们仍然是身着这套用黑夜裁剪而成的铠甲,喉咙里传出刀片划在玻璃上尖锐刺耳的喘息。
他们也不甚清楚,漆黑的铠甲是什么时候长进皮肉里。
(3)病人:
通常情况下,疾病能够检验出一个人孱弱与否。
疾病是死神派来刺探他身体素质和承受能力的使者,将他推上痛苦的舞台,任他呻吟,嚎啕痛哭,最后还是咬牙与之抗争?
当身体受到疾病折磨的时候,灵魂会跟着一起受罚。疾病引发的阵痛令他痛不欲生,这是检测意志的良机。意志力战胜不病魔,但拥有这份坚韧意志力的主人能做到这点。
饱受病痛蹂躏的他,求生的渴望聚积到一定量,就会产生以死了生的冲动,他的下意识或许会迎来了触底反弹的契机。
病痛的侵袭使他认清自身的脆弱性是不可更改的,生命时刻处在持续的溃决当中。
只能依靠药物、输液和供养维持生命特征,不分日夜干咳、呕吐、大小便失禁,双眼死灰,形容枯槁,终日卧床一息尚存的可怜东西,在求生不得欲死不能之际,人们苦口相劝希望他活下去,即使他的痛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支撑他活着的信念是不辜负人们对他的深情厚爱,那也是人们为他的活着设置的意义。他凭借惊人的毅力证明了对他的爱是多么残忍。
前路已绝,在床塌上等死的他,不必再为选择出路伤脑筋。接下去,他听天由命平静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一刻,他明白了,人不能选择生,只能选择死。
(4)罪犯:
秩序在黑色铁幕下分娩,牢房隔成方形世界,链条栓住自由奔跑地双脚,似人的怪物被拖沓出场。
“那至高无上的法律,把我送上断头台。”他的嘴里狂乱大叫,魔鬼般狰狞的面容不停抽搐,扭转着粗壮如野牛的躯体,跨出每一步都会产生地动山摇的效果。每个人对他都避而不视,唯恐触到那双喷火的眼睛。
他并非天生怪像,在世间生活的年月,他生活无异于常人。因为渴望的现实中并不存在,他常常陷入焦虑境地,而他行事风格直接却过于勇猛,妄图摆脱桎梏的灵魂一次次冲撞封锁的栅栏,结果将躯体赔给了痛苦——他自掘坟墓——法律是惩处躯体的工具。
法律将一些行为定性成犯罪,而实施这些行为的个人就是罪犯,为此要接受相应的惩处。某种层面,法律的存在意味着所有伤害事先都经过评估,并得到默许。
对现行制度心怀不满,可以有很多选择,他选择宣泄不满的方式是发起勇敢无畏挑战,在战死之前他料想到了,招致报复性的破坏与毁灭已经在所难免。 他犯罪的动机只是想表明一种姿态、一种信念,他追求的可能是牢狱,刑场和地狱,但更多的却是自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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