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棵老槐树

春天来了，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又长出鲜嫩的叶子，开出了雪白的铜铃似的小花，浓酽的香气飘入室内，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漫漶。学生们将一朵朵小花穿成一串串，挂在窗子上，微风一吹，仿佛能听到那一串串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刚分到这所学校时，一种落寞、惆怅的感觉时时萦绕心头，孤独的氛围装满整个小屋。夜阑人静时，独居这所小学的一角，山村人家的灯火就像天空稀疏的星光。想家了，两行热泪止不住滚落下来。推开门，老槐那硬朗的虬枝、婆娑的影子被皎洁的月光印在门前那块空地上，那么形单影只。于是便拉来只凳子，坐在槐树下想心事，想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想贾岛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不会喝酒，便点上一支烟，心事便如袅袅烟圈升去槐树的枝叶间。间或发出一两声慨叹，自言自语，又仿佛与人倾诉——无意中将老槐当作知己。许多个夜晚，多少次慨叹，都被自己写成小文。逐渐地，一些作品便被报刊采用，当样报样刊与稿酬寄来时，也不忘点上一支烟，坐在老槐树下，享受一下成功的喜悦。那是便想：老槐也许正高兴着呢。记得有位诗人说过：寂寞是如此美丽。于是便越发觉得那棵老槐寂寞、美丽得可爱。

那年春节刚过临开学时，便写了一副对联贴门上：门前一棵老槐树，室内一颗寂寞心。横幅：心心相印。老校长看出了我的心事，便找我谈心。说这位之前，已有很多职工在这儿独居过，其中有好几位校长，包括他自己。末了，他从另一间屋子里拿出一个锈迹斑斑、布满灰尘的煤油炉送给我，说望我能忍受一下孤独，也许不久会有同事搬来。校长走了，我望着那棵老槐树，仿佛又看到校长、老师们秉烛夜战的背影，老槐那斑驳的皱痕，该是他们的见证吧？

老校长没说错，没过几天，邓老师一家搬来了，虽然晚上有电视看，有人谈心，但我还是时时与老槐交流心事。结婚时，我选择了挨着老槐的三间屋子，妻子兴奋地说：“看，我们门前还有一道葳蕤的风景呢！”

不久，我和邓老师一家搬走了，又有一位年轻的同事搬进来。课余，我便与他坐在老槐树下谈心，谈我曾经在老槐树下的生活。我送过他一句话：“老槐树相伴，寂寞也美丽。”这句话竟被他贴子书桌旁的墙上。

……

老槐啊，我灵魂深处的一棵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