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来了,残雪消融。门前的杨树干与枝都已泛着微微的青色,柳树的枝条绕在手指上已经柔软着不再折断。冬天虽还没走,春天的气息却急急地来了。早晨醒来,迎着朝阳走一程,拂过脸庞的风不再凛冽。极目远眺,苍老的榆树伸展着灰褐色的枝桠,如一个老者在那向孩童们招手。柞树稍上还有去年秋霜染红的三五片子叶子,在阳光下摇动闪烁。早春里开花的山里红、山杏、棠棣子昨天还是瘦骨嶙峋的,今天枝条上就微微地隆起着一个个小包包了。我知道,那是它们为在春天里第一个为人们报春做好了准备。那一年的春天里,我不被那一树树或雪白或粉红的花感动呢?那残叶好像早春的守望者,这几片那几片地点缀着。
这个时节的早晨是静谧安然的,风是暖的,天是凉的,这就是春海料峭吧。然而,无论是在白昼还是在夜晚,人们的心情都有了异样的感觉。天空要么一碧如洗,就是云团也仿佛因春天的临近而膨胀得近乎如棉絮般轻软雪白。独自走在山间的山路上,一点落寞的感觉也没有,有的就是和这山峦山林一样的暗暗涌动的激情。
偶尔有一只苍鹰飞过,目光追着它的影子,它就成为以蓝天为背景的剪影。望的脖子酸了,收回目光看到眼前是一片常青树。它的青色在朝阳下的南风里也不再让人看着憔悴看着绿得揪心了,上面罩了一层暖暖的新润。越过常青林是大片的山核桃林,用脚在雪地上踢几下,虽然雪沫沾了一脚心情却好的不得了。原来雪下有几颗去年秋天落下的核桃被我踢出来了。呵!这可是意外收获。我心想,多亏山核桃皮厚个大,要不早被松鼠滑鼠运回家作冬粮了,比如榛子和松籽,一入冬就没了。这么说,好像小动物们抢了人类的吃食似的,其实公平点说是我们抢了它们的。它们吃不下的我捡着,这么一想,心里立刻就坦然起来,蹲下身就把这几个山核桃捏在了手里。山核桃最外面的那一层据说是有毒的皮已经自行脱落了,露出深褐色的皱皮。看着深如刀刻的皱皮我突然想起多年前一个同事的孩子在作文里写过的一个比喻句:刁主任脸上的皱纹像核桃皮一样。那个孩子当时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他的父亲是那个学校的初中数学老师。当时这句话成了老师们的口头禅,现在回想起刁主任脸上的表情我还是忍俊不住,在这无边的山林里,在这积着残雪的核桃树下我放声笑了,笑声惊动了树上的麻雀,一窝蜂似的飞到不远的一棵黄檗树上去了。
终于走到这片丘陵的最高点了,站在高处眺望,东西以及背后的背面具是无边的林岚,而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上一片雪白,除了远处几头散放的黄牛空无一物。突然,我看见天与地平线相接的地方升起一缕青烟,袅袅的在朝阳下被微微的南风吹着就和苍穹和宇宙融合了。阳光灿烂的早晨,微风摇曳着青烟摇曳着飘动的柞树叶摇动着无边的山林广阔的田野……
当太阳升的高高的时候,我的情绪愈发高涨起来,好像那满山的山里红、山杏、棠棣子都一树树怒放了似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作者一定是深谙春来了人们内心的春潮汹涌,不然何以写出这么美妙的诗句,尽管他歌咏的并不是春天,也不是梨花。风大起来,浩浩荡荡的,身后的树林发出阵阵呼啸,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风摇动了。这一天,我独自行走,悄悄行吟,大声高唱蓝蓝的天空白云飘……
阳光灿烂的早晨,踩着残雪,走在弯弯的山路上。太阳越升越高,风越来越大,树枝树梢都摇摇晃晃的,一群群的麻雀唧唧喳喳地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春天就要来了,这个讯息我该告诉谁?住在城里的人们对季节的变化不是很敏感的,他们不用看树看鸟看田野,看人们的着装就够了。又一只苍鹰飞过,就跟箭打的一般,
不等我看清他的颜色他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远方了。我肃然地站住脚,凝神屏气,朝着鹰的方向遥望。良久,风似乎更大了一些,阳光也比早上有力量了,脚下的雪却更加柔软起来。春风已经刮起来了,万象还有不更新之理吗?就是在夜里,我也一样听得到春天的召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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