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珍珠一样的年华总有珍珠一样的记忆。
我的童年烙印在一所贫困村落,村子算不上大,也不能说小,绵延的火车道从村边逶迤
穿过,宛若巨龙横卧。车道上布满杂草异树,据说是预防道土滑下用的。村里有座长方形
池塘,如同一喂牛的槽嵌进土里,孵化日月星辰。贪玩的心一次次撩拨孩子,驱使我们千方百计找乐子。某天,心倏儿都朝向了那座静坐的池塘,希望扎根的地方。
记忆在心里翻腾,似沸水,被脑扯向那座池塘。青青的水映着蓝蓝的天,懒懒的白云在
水里倦展。池边一排排老槐探头把它描绘,慵懒的槐枝深情的相拥,亲昵状。几棵梧桐孤单单矗立,风吹过,叫嚣着不平。娇羞的嫩草手拉手做成土坡的衣服。偶尔,几只青蛙“哇”
一声跳起,“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溅起一朵莲花,继而成就一圈圈圆满的同心圆。我和伙伴尽情享用大自然的墨笔绘就的画卷,有时候,不知不觉也把它涂抹,也成了浓重的一笔。
走近池塘,一个个小家伙正呼吸沁香的空气,溜圆的眼睛装满可爱讯息。忽闭忽张的
嘴巴恰似念经的和尚,傻傻的可爱。这里的鱼儿多是草生,仗着青草碧水偷渡转生,放到现在,浊水肆意的如今,恐怕只能长生冥间了。
记得,每次下午放学,我们都把老师孤零零的留在教室,总抢先一步冲出去。大家一路
眉飞色舞。终到村庄边沿,我们急冲冲分手,宛若涧水巧遇顽石,自然分叉,如一把错开的剪刀。约莫五分钟光景,涧水绕过了顽石,又自然合拢了。不过大家都带来了自己的宝物——自制捕鱼器、小块馍,捕鱼器做的很简单,简单到不能称之为“器”。用绳子系住罐头瓶瓶脖,再把诱饵(通常是镆块或蚯蚓)放进瓶即可。那时,这平常的瓶子却是稀罕之物。常常勾引我们翻箱倒柜地寻找。有时候,竟不惜把盛着作料或酱油的它们倒净,满足欲望。把捕鱼器放了水以迫使其下沉,再找个理想位置,就可以下水了。位置的选取是至关重要的,有时伙伴们为此化玉帛为干戈,动起武来。投瓶也要承担风险,一旦线挣脱了或瓶撞了石头,就要陪上一番辛苦了,此种不行常惹得伙伴挠头顿足,懊悔不已。有些家境殷实的伙伴干脆到集市上买来钓鱼钩,这种奢侈产品常常吸引伙伴瞠目围观。钓鱼要有耐性,否则就只能羡慕了,有时候,老半天也没鱼上钩。这时候却不能中途而废。浮标下沉的深浅标示鱼的大小,钓鱼者迅猛的提钩,伴随岸上音响般的欢呼声完成老翁钓鱼图,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空中划了根苗条的弧线,“怦”一声坠地,银色鱼鳞撒了一地。我每次看到鱼那无助的凄凄的眼神,总有种同情萦纡其间,挥去了又来,挥去了又来。恨自己只能随流,改变不了时局,但又觉得鱼太贪心,怎不知易得的东西总有陷阱。用瓶捉鱼总是小而多,每次提瓶,一半水一半鱼,看着它们,仿佛看着可人的葡萄。然后把鱼连同水倒进事先挖好的坑里,再次下瓶,直至日薄西山,树木衔阳。陆续传来妈或爸的喊声:回家吃饭了。一个接一个少了自然少了捕鱼的雅致,竟然事过境迁了。余下的几个都把鱼装进瓶,总舍不得丢下一条,大家都不愿别人说自己钓的少。拎起瓶,得了宝贝死的往家赶,意犹未尽。
在村子天地的尽头盘延着一条长河,南北走向,不知发源哪里,也不晓通往哪去。河水时多时少,取决于雨水以及上游水量。河里有些沟壑常年积水,走近时,河水潺潺,仿佛对你的召唤,傍沟而栖的是青草、庄稼,每到春天,花映面,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招相呼应,竟比艳。河岸上立着各式各样的树,槐树、梧桐、还有白杨,风吹过,互相点头致意、问好,宛若邻居。河坡上,一块平平的,似镜面,一块又凹凸相见,若皱纹,互相争执着。上面的草儿已褪尽当初的青涩,干枯了,胡乱缠绕着。还有的,把土地抹了一块黑,是被人烧过留下的痕迹。一堆杂七杂八的荒草无趣的簇拥,偶尔,一道长线在草丛中开端,继而朝远处蔓展。片刻,一只雪白的兔子子弹一样掠过地皮,趔踞着消失了。留下一阵欢笑给我们。河底,三两个水坑蹲在沟边,如同三两个大碗,粉面朝天,里面盛着半清半浊的面汤,欢快的鱼儿在里面徜徉、戏水。当然,沟里也有鱼儿。这里的水不同于村里的池塘,它要么是流动的,要么就团结在一起。因而捉鱼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了,对于流动的水,我们爱用网 去堵,鱼儿随着水逐着流,无意落入渔网,生命就此圆满,哀哉。有些时候,大家干脆把网也省略了。分工用泥土垒一围城,欲将鱼儿困在城里,等它们殚精竭虑,上演一出四面楚歌。某某从家里带来木锨,某某拿来了铁锹,然后挽裤跣足,端锹上阵。大家忙的不亦乐乎。当城被水冲倒,大家不厌其烦再垒。笑声缠在水声上,分不清谁是谁。等见泥墙变铁墙,大家长吁一口气,笑颜逐耳。开始往外泼水,先前澄清的水流,如今成了一锅粥,终于明白古人为何浑水摸鱼了。水滴打在脸上,凉在心里,一颗颗黑痣成了型。水滴溅在头上,染成青黑相间,浑然天成,顿觉可爱又可笑。折腾到最后,大家都成了泥人,相视而笑,牙齿外显,显得格外白净。喜悦早就冲淡疲惫,世界仿佛就这么大,其他都灰飞烟灭了。如今常常怀念,这些美好时光,但一切都随风飞去了,不是冬眠,而是死去。
就像:
昨夜北风从我窗前吹过,吹来了我的童年记忆
儿时的玩伴挥动瘦瘦的手臂,像挥动瘦瘦的旗子
那一个个小小的黑黑的脑袋,生的比紫葡萄还要可爱
他们邀我到那方熟悉的池塘,那里印着我儿时的脚印
飞着我儿时的欢歌,飘着我儿时的呼吸
云在我头顶明快,不知还是否童年的那一朵
谁偷走了池塘的蓬勃,谁偷走了嘹亮的蛙鸣,还有我的,我的阿伯
我向土地公公索要答案,时间,他笑眯眯的告诉我
我还能回去吗?就像落叶,他说,落叶也可以是美的,他又说
我趣味弥漫的童年,诗一样的年华总有诗一样的记忆。童年酿成酒定成佳酿,童年谱上曲必成绝唱,童年写成诗确成精传,童年柒成茶肯定香甜。
我的童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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