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在独居家中的秋日傍晚突发心梗离去,15岁的儿子随我哭天抢地,料理后事,亲朋默默帮忙,“节哀顺变”的劝慰不绝于耳。
未亡人泪水哭干,一个三十多岁黑衣女子风尘仆仆赶来,跪地嚎啕。城南的至交们面面相觑,低声交换着隐秘的讯息:“她怎么来了?”
半晌,哭腔止住,不速之客抬起婆娑泪眼:“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没人应答,似有为难,可是,他们之间显然比同我还要熟稔。我和她,两个女人隔着夜幕对望良久,心照不宣。
四年前,城南53岁,黑衣女子31岁,一段忘年情,纠缠了两度春秋,直到她迫于压力忍痛远嫁,才不得不两相割舍。这桩旧事,城南朋友圈中几乎尽人皆知,唯我蒙在鼓里,连风声都未曾听得半点。
黑衣女子要求找件遗物带走,不枉相爱一场。衣柜打开,她直奔城南最喜爱的条纹衬衣,我劝止:“还是留给我吧,他的最爱,由我烧给他比较好。这件衬衣,他一穿就是几年,每次都叮嘱我一定要手洗,尽量轻柔地洗……”
她含着泪笑:“城南果然是爱我的。”一双素手把衬衣攥得更紧,“这是我送他的定情信物,用去我半月薪水,合他的身,也合他的心。早知今日,我何必结婚,两年没见了啊……”
呜咽间,她的悔掩饰不得,我的痛更是撼彻心扉。遇见城南时,早不敢奢望拥有他一世,谁料,他的半生,我也只分得了一半。以忠孝闻名的城南,竟在走后撇给我这么个难题,还有何样的人生况味,能比这更为残酷?
之后,又见过黑衣女子两回,共对着城南的种种遗物哀悼缅怀。倘若城南在世,情敌间兵戎相见恐怕还嫌不够;此时,抽空了敌对的气力,只称呼着姐姐妹妹,像古时亭台水榭间共侍一夫的妻妾。没别的话题,便絮叨些过往,我说的尽是城南的意气风发,她讲的则是城南的持重练达,我们把心里共同的男人团团围在中央,正好是一个圆,裂着缺口的圆,而他与她的深情,我终究是听不懂。
曾与城南调笑:“假如你爱了别人,一定要骗我一辈子!”他应下了,末了却只骗尽自己的一辈子,而我的余生还要继续,情何以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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