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父亲

王大可

（父亲进入耄耋之年后，身体依然硬朗。但去年初春被确诊为食道癌。确诊结果，父亲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却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没有什么，我都这样大的年纪了，我会依然按自己的生活规律生活。”坚强的父亲没有食言，在此后的大半年时间里，他在治疗中仍然每天书写中楷、养花草，尽管他身体每况愈下，吞咽困难，甚至病痛引出的并发症已使他说不出话来。

父亲中年的时光充满坎坷。因所谓“历史问题”仕途终止；“文革”期间妻子受到迫害；接着又遇丧子之痛；家庭经济上的拮据……但父亲与母亲一道最终挺过去了。

去年“冬至”那天特别寒冷。我突然觉得应该是父亲过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冬至”了，于是想为父亲写点什么。当天，父亲听我为他读完这首原题目为《给沉疴中的父亲》诗稿后，说写得“很贴切”，此时他浑浊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又过了几天，大约是12月26日前后，看到父更加消瘦、衰弱，靠在椅背上连调整一下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又动了恻隐之心，噙着泪水对父亲说：“爸爸，我见到您现在的情形感到非常心疼，很难受……我再给您读一下为您写的那首诗吧！”父亲微微点头，以示“同意”。于是我坐在父亲身边，并紧贴着他，读着“我是当年那个，给您带来欣喜的柔弱的生命……”。当父亲听我时而哽咽地给他读完这首诗后，示意我给他拿纸笔。接下来，父亲用他曾教我习字的手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刚才您的谈话和朗诵的诗文，我从内心讲已经很满足、很欣慰了。”

几天后的2009年1月2日下午，父亲在家中平静谢世。他和母亲如愿回到了阔别半个多世纪的故土——成都大地）

我是当年那个

给您带来欣喜的柔弱的生命

那时　年轻的您用爱抚

襁褓般的温暖着我

多年后我才懂得

父亲　因为我是您的儿子

我是当年那个

给您平添烦恼的顽皮的孩子

那时　年轻的您用严厉

桎梏般的束缚着我

多年后我才懂得　

父亲　因为我是您的儿子

我是您的儿子

我的静脉中流动着您滚烫的血液

因您　我获得生命

父亲　我将是您生命里程的延伸

我是您的儿子

我的骨骼里贮存着您特有的元素

因您　我获得坚强

父亲　我将是您山的性格的延续

长久地　我仰视着一座山

几度风雨的侵蚀　

几度雷电的击打

却巍然屹立在世界的一隅

保持着山的风骨与伟岸

父亲　您顽强而壮美生命

令我感动不已

感谢您　父亲

以今生能做您儿子的名义

2008.12.21（冬至）初稿于四川隆昌

2009.2.6再稿于四川成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