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代的秋天,我高中毕业回队务农。我所在的生产队紧靠在小集镇旁,因此,有机会常到供销社闲逛。偶然的机会,在供销社工作的同学因需抢时间出一期黑板报,请我利用中午帮一下忙,事后他从供销社主任那里批了一张五包玫瑰烟的条子给我作为报酬。
条子批到后,我回家急不可待地将全部积蓄都找了出来,数一数,共7毛钱。因不能一次购完,又将购物卡拿上。到烟酒门市,每包2毛3,买了三包找一分钱。烟买好后,营业员将条子收回,在我家供应卡上写下了一行字:主任批玫瑰烟五包,已购叁包,下欠(剩)两包。
那时节,不过年不过节的,能买到这样的香烟,真是令人羡慕。买烟时,不巧被我的邻居、小学同学,时任生产队副队长的大达看到了。
晚上,我的一群小伙伴不约而同地来到我家串门子,我也带有几分炫耀地拿出一包,每人敬上一支,十多人都点了火,一时草屋内烟雾弥漫。其实平时只有两人抽烟,可当天却都像烟鬼一样,一根未抽完,又叫着喊着要接上。我此时心里明白,是大达的恶作剧,他存心要将我的这三包烟解决掉。在敬第二次烟时,我不得不开了第二包。这时,大家将话题转到我的头上,劝我也陪他们抽一支,并且说,一个中午辛辛苦苦忙了,又花了钱,不能一根不抽啊。说着,一个替我拿烟,还硬放到我的嘴上,大达竟亲自给我点火。这可是我第一次抽烟啊。
大家不停地抽着烟,话题虽然是天南地北,但始终不离烟,当扯到尚有两包烟计划未买时,又提出要看购物卡的要求。没办法,我只好服从。
与我高中校友,早一年回队务农,时任生产队记工员的侯奇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元珠笔,一边从大达手上接过购物卡,看着购物卡记录在比划着,停了一会儿对我说:“你怎么不迟一天买,将条子拿来给我们看看,开开眼界,说不定模仿两张,还能派上用场呢!”我说:“那怎么行?那样做如果被发现,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还要丢脸。”
我拆了第三包烟,每人又敬了一支,十多个小朋友可能见烟已没了,另外第二天还要按时出工,都回家休息了。大达和侯奇没有走。侯奇与我协商道:“你‘下欠(剩)’的这两包烟给我们大达队长吧,反正你也买不到了。再说,就是买到你暂时也不需要,你不会抽烟,家中又没事,放着还不是放着,而大达队长后天要去相亲,这也是一件大事,你与他是邻居,一定得帮他。他这几天一直找关系,都没弄到。”他停了一会儿,朝我望了望又接着说:“实在对不起,刚才因我无意,在‘下欠(剩)’的‘下’字上加了‘丿’,现在已经成了‘不欠(剩)’了,你就是帮忙给大达队长,我们还要找关系或动脑筋才能买到。”
我听了侯奇的话后立即站起来从他手里拿回购物卡,一看,果然如其所说:在“下”字左边用元珠笔加了一“丿”,变成“不”字。此时,我的心里甚是不快。大达队长相亲需要香烟应该由大达本人直接与我说,你献什么殷勤。当时真有要发火的念头,但转念一想,你总不能在门上对人不讲礼貌吧?还有,他们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和记工员,得罪不起啊。再说,发火又有什么用,发火也不能解决问题。
第二天中午,大达非常高兴地将购物卡送还给我,在感谢的同时,还不停地夸侯奇脑子活,办法多,会办事。我急忙打开购物卡,真绝了,原来的“不欠(剩)”的“不”字下边多了一个“辶”,变成了“还欠(剩)”。营业员怎会不售!
买烟之事虽然过去了30多年,但其情景每每显现在眼前。我既厌恶侯奇那样讨好人的手段,也对其那种聪明举止不敢恭维,同时对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表现感到可悲,更为那个物质匮乏年代的人的生活环境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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