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文人之“相”》后，稍感意犹未尽，可我自己却也无意续貂：续了也感多余，既然上篇话已尽，现在再多说就会成了“裹脚布”。

可，这一“稍感”，就开始沉闷了起来，不由得继续接着想。

先想了“何谓文人”这个命题。

个人觉得：只有先搞明白了“文人”这个命题，才能接着谈到文人与“相”和“向”之间的辩证关系。

余秋雨说：“中国文人是一个什么概念？真是一言难尽，十言难尽，百言难尽。你可以投给它最高的崇敬、最多的怜惜，也可以投给它最大的鄙视、最深的忿恨。”

可我觉得，余秋雨说的都是表象，而并没有直言陈述出所谓“文人”的本质特征。

我查了一下网络词典。

汉语词典里解释的意思是：1，古称先祖之有文德者。2，知书能文的人。

而据《汉典》所解释的意思则是：1，指会写文章的读书人。2，古称先祖之有文德者。

看来，如果把两个词典的释义合并起来，那就是三个意思了。

但这三个意思里面，却有一个共同基点，就是：文人，等于读书人。至于“文人”到底会不会写文章，在“古称先祖之有文德者”这层意思里面却并没有提及。

既然，三种解释的共同点，都在于“读书人”这个最基本的前提之下，那么我们应该可以断定：读过书的人，都可以算是文人，哪怕他仅仅不过是小学毕业。

如此推论，今世已经没有人不是“文人”了，换句话说：只要读过书，就算是有文化的人，自然，也是“文人”。

难怪余秋雨，会发出模棱两可的慨叹！

既然凡是读过书的人，都可以算作“文人”，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写东西去发表自己的见解，并维护自己的立场以及利益站位点了。如此一来，“文人”们说过的话，也就差不多等于所有有点文化的“读书人”，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发表的任何言论。

于是，我发现一个更有趣的命题：很多衍生在文坛上的乌烟瘴气，其实，并非文字之错，也并非“文”之错，而恰恰在于“人”之错。

“文人”这个词，虽然“文”在前，而“人”在后，然而大家也都知道：这个词是典型的东方文化之产物，西方国家是不会这么称呼读书人的。而同时，我们也非常明白：在中国文人的骨子里，往往是帘子后面的“人”在操纵“文”，然后再让“文”去牵着[或者叫愚弄]更多的“人”。

相对于东方文化中的“文人”概念，我倒比较喜欢欧美的“人文”主义精神，因为这时的“人”　，在前，而“文”　，却在后，这也正反映了欧美人的文艺精神之本质，是强调以“人”为本的，所以才会让“人”去牵着“文”的鼻子走。而我们，也很少能听到西方社会的“人文精神”　，会退化变质到像东方文化里的“文人”概念一样那么具备丰富的可伸缩性。

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东西方社会针对“文”的态度有些类似，但，本质却不同。

在东方社会，“文”，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在西方社会，“文”　，[这也正如法律的地位在东西方社会的差别一样]，却是一种为“人”的精神。

为“人”的人文精神，讲究的是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奉行的是实事求是的辩论原则，追求的是公正与和谐的最终现实之结果。

为工具的“文人”文化，自然喜欢去讲究唾手可得的利益，奉行甘愿为钱势所驱策的奴才主义，本着“指鹿为马”的言论方针，宣扬着“唯利是图”的作文原则，而最终追求的，也是如何成为“人上人”的仕途之梦想。

于是，我也终于明白了中国的“文人”！

余秋雨的感慨，大概也正是基于此而引发的沉重叹息。

西方的人文精神，其实并不是在主观强调“为民”的精神，当然也不会去竭力强调“为官”的精神，而是实实在在地强调着一个最本质的概念：为“人”的精神。

“为人”的精神，在西方人的眼中，是有特指意义的。

也就是说，西方人喜欢强调人性化的社会组合形式，喜欢强调人性化的法律构成形式，强调人性化的治安保障措施，喜欢强调人性化的描写与议论。

这些特质，决定了西方的人文主义精神，是建立在一个非常公正合理又合情的社会立场上来宣扬和定型的。

也就是说，西方社会的人文精神之本质，强调的是：在最普遍化的“人性”面前，人人平等。

而我们的“文人”，就难说了。在东方“文人”的脑子里，平等的概念，不过是个海市蜃楼，而“人性”，也不过就是个酸菜缸——这是最令中国文人们忌讳的一件事了，正所谓“酸臭文人”。所以，“文人”们，一见到“酸菜缸”的时候，绝大多数，估计是要掩鼻而去的。至于能留在酸菜缸的前面，并敢于津津有味儿地去尝“酸菜”的文人，自然也是与众不同，自然也是敢于忍受千夫所指也依然傲立不群的君子。

然而，喜欢吃“酸菜”并勇于一辈子都忍受“酸臭文人”之称号的正义而大气的“文人”　，自然不多，因为“学而优则仕”嘛！

在“学而优则仕”的理论之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所谓“文人”　，要是有良心那才怪了，要是喜欢讲“人性”，那也一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是喜欢一辈子扛着个“酸臭的菜缸”而著一辈子文，绝大多数也都属于仕途不甚得意的文人[这是中国的文化史证明过的]。

我们的绝大多数“文人”，真正缺乏的不是文采，也不是学识，更不是勤奋与否的问题，而是在针对泛化的“人性”时，是否给与了“人性”以足够的尊重？是否针对“人文精神”以最虔诚的敬意？不过也或许，在他们的主观上，竭尽全力地想去排斥人文精神也说不定。

文人之“向”　，若取正道则近“人文”之正，若取邪道则达“瘟人”之境也！

2009年2月6日

山野居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