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回老家看望父母，顺便呼吸呼吸山里的空气，煞是惬意。虽然看去，满目荒凉，但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孤寂的心得到了彻底放松，这是在城市实在无法得到的享受了。山腰间薄薄的积雪稀稀拉拉地遮盖着山地，将生命孕育在点点枯枝败叶之下，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甜滋滋的气息，让人感到呼吸顺畅，心旷神怡。

第二天晚上回家，妻子告诉我陇县的那位老人又来了，还是带着红薯、玉米糁和土鸡蛋。因为我没有在家，老人放下东西就走了，连水也没有喝一口，给他什么他也不要，就是让告诉你他家里很好，生活很好。

和这位老人的相识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年，学校派我到宝鸡招生，负责英语面试，一切进展的很顺利。记得最后一天，夏老师告诉我还有一位考生没有到，问了问招生办的人，说通知早都发下去了，要不要退档，要过期了。我说考生考这么好的成绩，不容易，再等等。在面试快要结束时，一位女生闯了进来，雨水淋湿了头发，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着，脚上沾满了黄泥，已经看不出鞋的颜色。

“what’s　your　name?”夏老师连问了两遍，女生没有任何反应，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要紧张，请回答老师的问题”我慢慢地说。

“老师，我，我听不懂！”女孩满眼泪水，哭了起来。

我和夏老师都愣了。“这考试成绩是你的吗？”

“是”

“怎么可能呢？”

“我能看懂，也会读，不信你考考。”

我顺手给了她一本英语杂志，翻了一篇文章指给她，她用西府语调读了起来，并非常顺利地翻译过来。夏老师又拿过一本英语书，指给她一章，她也能读，并顺利翻译过来，只不过语调明显带有地方特色。

“怎么办？”夏老师问我

“你提问慢一点，再慢一点，看看。”

眼泪一直在女孩脸上流着，她结结巴巴地答着，夏老师停了下来，看了看我，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陇县是山区，山区的孩子学英语不容易，没有语言环境，看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艰难可想而知，女孩子能考这么高的分数，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感慨着说。

“知识，改变命运，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毁了她”夏老师看着我说。

经过和夏老师协商，给这个女孩打了86分，并将结果告诉了她，意味着她将走进大学。女孩激动地光知道哭。

一会儿，女孩带着她的父亲来了，饱经沧桑的老人，一直搓着手上的泥土，木讷地说着谢谢。我将自己的一部随身听送给女孩，并告诉她赶快买些英语磁带，多听听，有这么好的基础，很快就会适应语言环境了。我告诉她父亲，回家就是把房卖了，也要把她供到大学毕业，她的命运就此可能就转向了。

后来，有一年，也不知这位陇县老人是怎么找到我家的，给我带来了嫩玉米棒和红薯，告诉我孩子上学非常艰难，有几次都想打退堂鼓，钱都没地方借了，感到非常对不起孩子。我告诉他，现在上学都很不容易，咬咬牙，坚持过去，我就是从山区考学出来的，深知山区孩子求学之艰难。给了老人200元钱，老人还很不好意思接。

再后来，老人告诉我，孩子毕业了，分到了南方某海关。

再后来，老人告诉我，孩子把借的钱还完了，还给家里盖了新房。

再后来，老人告诉我，孩子结婚成家了，对象是同一个单位的。

每年，老人都要给我送些红薯、玉米之类的特产，告诉我一些孩子的消息，满脸的自豪。

我多次告诉他，这些东西城里都有，不用送了，但他还是每年都要跑上一次，一定要让我分享他的自豪与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