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着,内心的那点坚强就在时钟的滴答声中逐渐地瓦解。那是一段无法遗忘的往事,虽然一直在竭力忘却,竭力地将那份无奈的惆怅埋葬。
窗外的风还在呼呼地刮着,塑钢窗在风的作用下,刺耳地鸣叫着。我讨厌这种声音,不,应该说是对这种类似于电视剧《聊斋》的音乐声感到有些恐惧。我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灯,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形单影只的一个我,在各色灯光里,品味着夜晚的孤独。孤枕难眠,越是寒风料峭的时候,就越是与失眠为伴。我睁着空洞的双眼,蜷缩在大大的床上,拼命地数着山羊,却无济于事。身在异乡的漂泊感,就在这时强烈地刺激着所有的大脑细胞。
我本不属于这个城市。我的家在遥远的内蒙大草原上。我的性格有着与生俱来的豪爽和不羁。敢作敢为,敢冒天下大不为。就是因为这样,在这个异乡,草草地结婚,又速速地离婚。离婚时,我只带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台电脑。其余的一应物什都留给了我所谓的“前夫”。那天,“前夫”很大度地帮我将电脑搬出来,随后打电话叫来锁匠,将所有门锁通通换掉。我明白他的用意,就当着他的面将那串我带了2个月零14天的钥匙甩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打了辆出租车,就来到了远在郊区朋友的住所。朋友在市区买了一套新楼,这个在郊区的房子就借给我暂时栖身。我坐在车里,暗自讥笑“前夫”的所作所为,一张双人合影已然换成了单人照,我难道还会贱到将两张单人照用胶水粘到一起的地步吗?原本这场婚姻就是一场游戏,因此对于我来说,杀伤力并不大。当初的结合,也不过是因为我在这个城市里漂泊得太久了太累了,想找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而已。
前夫叫林晓木,是一个唱片公司的策划。原本有一个相恋很深的女友,和他在一个公司做事。只因为女方是一个外来的打工妹,并且有过短暂的婚史,有能力但没学历,林晓木的母亲死活不同意,毕竟在这个城市里,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是一个孝子,在母亲的软硬兼施下,只好答应去相亲。和我相亲,应该是前夫的第九次。见面时,林晓木很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你如果想永远地和我在一起维系一个家,那么请你马上离开,我不适合你。”刚刚遭遇失恋伤痛的我,对他的话感到很好奇,就反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说:“我之所以来这里和你相亲,只是想找到一个不想和我过一辈子的人结婚然后离婚,以降低我的自身条件,达到我和我最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生活的目的。”我听完林晓木的话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我会尽力成全你,我要的只是一个暂时的家,不是婚姻。和你结婚后,只要时机成熟,我随时可以为你的爱腾地方。”林晓木见我这样,反到有些不安:“我这样也是逼不得已,我的母亲瞧不起我的女朋友,老强调门当户对。对我的女朋友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为了不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我只好暂时放弃对她的爱,出卖自己的婚姻。也许我这样做有些自私,会伤到其他的女孩,所以每次相亲我就会问同样的问题。”“你这是姜太公钓鱼啊!”我喝了一大口橙汁,对他说。“呵呵,我也没有办法,为了我心中的挚爱,我唯有如此。”林晓木的语调越来越低。我抱着双臂,直直地望着对面:这个为了孝心,为了爱情的男人,长的确实不错,一点也不比我的那个为了前程抛弃我的前男友逊色。和这样的男人有一个短暂的婚姻,应该是件不错的事。至少我的虚荣心会得到一点满足。虽然只是一场戏。可是我不知道林晓木的女朋友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做如何反应。
相亲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林晓木的母亲。她催促我们尽快结婚,以免夜长梦多。半个月后,在最大的饭店里,我和林晓木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在婚礼现场,我看到了人群中有一个清秀的女人双眼含泪,怆然地悄然离去。虽然我从未见过林晓木的女友,但是凭女人的直觉,我知道她就是我所谓的老公的挚爱。在和女人的目光相遇的刹那间,我的心就像被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很疼很疼。眼前和我微笑着站在婚姻的红地毯上的男人,在这一刻,究竟伤害了谁?
新婚之夜,富丽堂皇的新房内,疲倦的我和林晓木和衣而卧,一夜无事。之后的日子里,我和林晓木一同进进出出,俨然恩爱夫妻的模样。林晓木的母亲也很高兴,承诺只要我给他们生一个大胖孙子,就给我换一套更大的房子,叫我们自己住。我看着林晓木,他也看着我,只是笑,什么也不说。能说什么呢?从结婚那天开始,到现在为止,林晓木就没有碰过我。我没有怨言,因为这场婚姻只是为了他将来可以娶挚爱回家,而我只是为了报复那个弃我娶了豪门之女的男人。这样的一个机缘,促成了这样的一个婚姻。每个相向而卧的夜晚,有时我会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林晓木做一个新时代的柳下惠。
林晓木每隔2天就要和女友幽会。我只能说他们的见面叫幽会,因为有我的存在一时还见不得光。也正是因为我的存在为他们作掩护,才可以让他们无所顾忌的缠绵。每次我们都一起出去,然后我去单位加班或者去酒吧喝酒。他们则相依相偎,双宿双飞。等到凌晨时分才会接我回去。时间久了,我开始想象林晓木和他的女友会做些什么。他们一定会很亲昵地在一起,会拥抱,会接吻,会做爱……他们会怎样做爱呢?林晓木的身体展现在他心爱的人面前时会是什么样呢?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每次看着林晓木熟睡的样子,我就想这样一个为爱执着的男人,真的就不会对身边的成熟女人有一点感觉了吗?作为一个成熟女性,天天守着一个性感的男人睡觉,真的有一点煎熬的感觉。已经凌晨2点了,林晓木还没来接我。我坐在酒吧的吧台前,听着震耳的音乐,看着摇曳的人群,心里不禁有丝丝的酸楚。每次回去,林晓木的母亲都会嗔怪说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天天这样深夜而归,不利于健康。我苦笑,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洗完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打开床头灯,静静地看看书。可是林晓木说如果他自己单独出去,他母亲会发觉,会在时机尚未成熟时发现我们的计划。我不知道什么是时机成熟,也只好这样不断的出去,不断的在凌晨回家。
林晓木终于接我来了,而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摇摇晃晃,走不稳路了。林晓木将我扶上车,系好安全带,然后坐进车内,发动车子。我乜斜着眼睛,看着这个刚刚和情人幽会回来接自己老婆回家的男人,如此的一脸坦然,一脸镇定,还有一点倦怠。“你们做爱了吗?”我突然问他。林晓木双手一抖:“怎么想起问这个?”我冷笑了两声,没有回答,闭上眼睛装睡。“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我还是不做声。这个男人,有些让我生气了。到了家门口,我故意装醉,不肯自己下车。林晓木无奈只好将我抱进家门。我双手勾住林晓木的脖子,将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听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呼吸他浓重的男人气息,我有些意乱情迷。一种想要和他融合在一起的感觉强烈地怂恿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再次搂紧林晓木的脖子。可是很快,我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林晓木帮我脱去红色的高跟鞋,为我盖上薄薄的蚕丝被,就换衣服去冲澡了。
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了林晓木健壮的身体在水流的冲刷下跳动着。水流过他的头,流过他的脖子,他的胸,他的腰,他的臀,还有……我抵抗不了想象的诱惑,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口,门锁着没有推开。这个男人,为了他的爱,一直防着手法律保护名正言顺的老婆。我用手用力排浴室的门。林晓木大声问:“你要干什么?我在洗澡!”“我要吐,开开门!”林晓木关闭了淋浴器,身上缠着浴巾打开门。看见他出来,我没有让开路,反而将他用自己的身体撞回浴室,反手插上了门。林晓木被我的举动吓得紧贴在浴室的墙壁上,浴巾由于我的撞击也滑落到地面上。一个全身赤luo的男人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禁呆住了,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充满性感的男人,竟然不属于我!林晓木变得愤怒起来,大声呵斥我:“你要干什么?怎么喝酒喝到这个程度,做主这样无耻的事情!”“我无耻?我是你老婆,你让大伙评一评,我和我自己的老公一起在浴室里是无耻的吗?你才是无耻的,在外面和情人幽会做爱,自己的老婆却放在一旁置之不理!”我发疯一般地吼叫着。林晓木脸开始扭曲,迅速地捡起浴巾,重新包好自己的身体,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我,走出了浴室。我颓然地蹲在浴室里,想着自己刚才的举动和林晓木因愤怒而变形的脸,我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弄不清自己的心思,在这场有了约定的婚姻里,我究竟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理智告诉我,不能爱上这个男人,因为他不属于我。他终将离开我,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和那个女人牵手一生。我只不过是他获取幸福生活的一个筹码,一粒棋子,这一结果,我早已了解,是我自己甘心情愿地做姜太公鱼钩下的鱼,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他。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浴室。林晓木已经穿好睡衣躺在床上。我走到床前,对他说:“林晓木对不起,是我忘记了我们这场婚姻的实质。我们还是尽快地办理离婚手续吧!”林晓木没有说话。我看了看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时机是指什么时候,我只知道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我会受伤。我明天去和你的父母说离婚的事,这样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好,随你。”林晓木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也不吭声了。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可是我却无法怨恨谁。我穿好衣服,打开卧室,我要离开这个屋子,这里的空气凝固得让我几乎要窒息。
漆黑的夜里,长长的街路上,还有不停穿梭的车辆。闪烁的霓虹灯,照射着我摇曳的身影,我的脚步是如此的凌乱,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本不属于这个城市,当年大学毕业后,为了和男朋友在一起,就跟随他来到了他的家乡。可是他竟然为了飞黄腾达做了一个大老板的上门女婿。于是我成了这个城市最孤独的人,所以我才会在我的生命里有了这一场为爱出卖婚姻的游戏。可是这一个游戏过去后,该是什么游戏了呢?
事情结束的并没有事先预想的顺利。当我对林晓木的父母说出离婚时,他们坚决不同意,固执地认为一定是林晓木和那个从前的女友藕断丝连被我知道了。我坚决否认,只是说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再生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对彼此都是一个折磨。可是林晓木父母在这个城市的影响力,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刚刚结婚就离婚,他们接受不了人们在背后说三道四,为了达到阻止我们离婚的目的,先是藏起了结婚证,接着林晓木的母亲又去找那个女人,对她进行了令人发指的人身攻击。林晓木把对父母的怨恨全部撒在了我的身上,他认为是我出卖了他,他对我恶语相向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讥讽我。我百口莫辩,对这个曾经让我动心的男人彻底死了心,开始夜不归宿,整夜地在单位加班,在酒吧喝酒。林晓木则和那个女人夜夜缠绵。那个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两个老人不住地叹气。最后,当林晓木领着大肚子的女人走进家门后,他的父母在一阵无力的叹息声中,拿出了那两本结婚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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