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机关宽阔的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尽管在干枯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纸花，但天公似乎和尘世较上了劲，阴沉沉的不见一点霁色。今冬硬是无雪，空气干燥的像炒面，感冒肆虐，人的心情也像这天色一样阴沉。腊月二十八了，心中仍然没有多少过年的感觉。县城的街道上，人多了、车多了、摆在街面上的货多了，人们行色匆匆，除此之外，再无多大的年味，平时在一块工作的同事各归各家，却发现：朋友在哪里！

每年从单位开团拜会开始，拜年送礼的暗流涌起。最底层的下级给上级拜年，上级再给上级拜年，依次类推。往年纪委还要例行公事似的发一道厉行节约、禁止铺张浪费、不许请客送礼的文件，今年似乎连这样的一纸公文也觉得没有必要发了，因为那样会使人觉得虚伪和滑稽。

人人都抱怨请客送礼的虚伪和无聊，却都在进行着这种游戏，连最道貌岸然的人，只要是当官的，都在潜意识里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看望自己，在别人的恭维声中找到自信的感觉，自信和成就感存在于下属的恭维和服从里。

最苦的是单位里的科员，只要赶腊月三十逐户拜完领导，然后才能和小媳妇一块领着孩子心情愉快的去商场购买年货，暂时忘却案牍劳形之苦，去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上行下效，潜移默化，纵然是柔肠百转，也被锻炼成铁石心肠，学会了那一种忍受良心谴责而不动心的冷静。

城里的年气毕竟不如乡下。

在城里工作的年轻人，都要赶腊月二十八九回到家，几千里之外打工挣钱的人也不例外。因为家里面有老人，待客都在家里，而且农村过年更像过年的样子，村子里杀猪放炮挂春联，小孩子拿着仿真枪耍游戏，小姑娘们秀成堆唧唧喳喳的说着话，小青年们在谁家门前的太阳坡打麻将，吆喝声说笑声此起彼伏，人家屋子里飘出煮肉蒸包子和装蒸碗的香味。人们停止了一年的劳作，都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放了假。

最让人感慨的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年轻气盛逐渐在岁月面前变得胆怯和萎琐，成年人一年感觉不如一年灵敏，神情一年比一年变得沧桑，村子里偶尔还能传闻过去的厉害人的厉害事，毕竟让人觉得喟叹。过去乡间充满神秘气味羊肠小道也已经被白练也似的水泥路代替了，来来往往走亲戚的是城里的官员驾的公车和发了财的人们的私家车以及一般家庭年轻人的摩托车，一些上了年龄的老年人也骑着子女给买的电动车在路上缓缓地走，这也是最让他们觉得自豪的事情了，那些旧时代的心酸和苦难已经被喧嚣的现实世界冲淡，掩埋在记忆深处，能够勾引起回忆的情节越来越少了。

人们在相互走动之间联系着感情，在相互走动之间感觉到存在，在忙碌中消耗着生命，在匆匆忙忙中不断制造者遗憾。

许多人，在中年之后，会感到恐慌和不知所措，这种感觉每逢过年更甚，在生命的马拉松中，路程已经过半，终点已遥遥可望，周围的同行者有的已经掉了队，有的跑到了前头，两旁的看客们的表情更增添了行进者的孤独和无助，突然在过年的提醒中意识到大限的临近，才觉得以前准备的不足和匆忙，已经没有了足够的体力，没有好好体味沿途的景色，“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每个人在过年中，都想听到最真挚的朋友的叩门声，就像坐着疾速奔驰的火车，渴望在故乡的坟茔边一闪而过。那些青春靓丽的生命正像是生长的过程中欢乐的歌唱。

所以，一切都没有什么，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成为历史。

2009.1.28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