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保留着上辈传下的规矩,年三十晚守岁到凌晨一点五十八分,点燃“开门炮”,再坚守到清晨“挖窖(睡觉)”。妻拾掇好大年初一的茶点,喊我和儿子起床。我一看时间,快十点了。
远处和邻近的鞭炮声仍然是此起彼落,大路上,三五结伴的喜气洋洋的人们,正拎着红红的礼品包裹,朝那些披红挂彩的乡下小院,给自家的亲戚拜早年。
我忽然想起,明天将去亲戚家帮忙操办婚礼,那将是接二连三的忙碌。远在城里的母亲,虽然一再叮嘱我不要忙着到她那儿,可是想到这短暂的春节,看母亲的时间被其他事务耽误,心里不免有点自责。于是,赶紧骑上摩托车往城里赶。
虽然迎面而见的,尽是家家小院燃放鞭炮后的红红花絮;公路上依然串流不止的车流;三三两两拜年的人群。但我只是一瞄而过,心里只是在寻思着,这个时侯,老娘该站在小楼梯口的阳台上,手搭凉棚,望着街道上过往的人流里,可有她儿子的身影?
母亲是一位平凡的女人,我是父母的独生子,在动荡的年代里,父亲在乡下的大队里年年拿不到工资,母亲就她靠微薄的工资,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生活虽然有些清贫,但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饥饿和寒冷。父亲去世后,母亲便返城独居,我由于历史和职业的种种原因,不能侍奉于膝下。这也为年年春节不能陪老人家而深深愧疚。每年只有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接老人家到乡下的家里小住时日。
见我冒着寒冷嬉皮笑脸地站在她面前,嘴里虽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可是仍颤巍巍地张罗着倒水递给我,我哪能让老人家倒水给我?慌忙接过水瓶。她接着又去小厨房要热鸡汤茶叶蛋泡炒米,我赶紧拦住。老人家却执拗地说:“新年大禧,老娘不可能让儿子空着肚子回家的,这也是规矩。”
尽管“年饱(宝)”,还是在老娘那慈祥眼睛的“严格监视”下,咀嚼和品赏那香喷喷的鸡汤泡炒米。
和老娘相偎在火桶上拉拉家常的感觉真好。东家的儿子考取大学;南边那家姑娘开春要嫁到某城市;西边老张家的老两口正为儿子不孝顺而受气;北边的圩堤开年还要加宽加高。母亲全神贯注地听我唠叨不歇,我欣慰地注视着老娘幸喜的笑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过去一年的疲倦;盘算着今年的计划;憧憬着新一年的丰收美景。
终究还是要回到乡下的家。老人家依依不舍,她平常很容易掉眼泪,但是今天没有,只是眼睛有点湿润。我似乎已经看见,在我跨上摩托车转身过后,老人家在擦拭眼泪的情形。那动作,既是欣慰;又是不舍;还有牵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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