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和他，偶然机会相遇。之后，由陌生渐变为熟识，由熟识渐变为相知，由相知渐变为相恋，一层层，清晰如画。终于，她和他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婚姻的大门。

结婚头两年，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问了无数次同样的问题：“你怎么肯嫁给我的？”他总是怀疑幸福来临的真实性。她总是莞尔一笑：“因为你对我好呀！”

有媒体说：科学证明动人心魄的爱情最长只能持续三年。之后的围城不再是爱情而是亲情了。

这话不假。她与他都是再婚家庭，都有自己的小孩，却没有他们爱情的结晶。因此，还没到第三年，他就与他下属单位的一女子好上了，还提出与她离婚而和那个女人结婚。她既气愤，又心痛。但因自己深爱着他，又因有了第一次离婚之痛。她不想失去他。她除了请他单位领导出面做工作，还与他谈心，好话说、劝，当然还有哄。

承诺在诱惑面前总是乏力的。第一次虽然回心转意，但外面的世界使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出轨，她也因为对他放不下而一次又一次迁就，直到他在外几个月不归，最后公开带着一个女人回家时，她才忍不住割腕自杀，以表抗议。

之后偶然发生的一件事升华了她对他的感情，甚至使她庆幸自己割腕有所值！那年冬，她偶遇了以前曾有过一段故事的男友，并且得知他还是孤只影单，很是着急，好像很愧疚是自己的离开影响了他。虽然当年大家的分手是经过理性思考的：他想事业有成之后再成家，而她想早日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于是大家分道扬镖。可是她还是想以过来人的真切感受去劝劝他。婚姻是现实的，理想中爱情与婚姻的完美结合是凤毛鳞角，少之又少的。她的他居然陪她去看他。甚至说，如果他的确是为她而孤身一人，他愿意退出婚姻，成全她俩。一番肺腑之言感动得她无以言表：丈夫能有今天，夫复何求？

她去年底办了内退，在家几个月没事做就想，她的女儿虽然出嫁了，但她的儿子和他的儿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个孩子结婚得要一大笔钱。她有的是精力，她要用自己的医生资格，以及在业界的影响再谋一份工作，为这个家庭多挣点。

有人说，互联网和电信让整个世界变小，地球就是一个村。是的，自她到贵州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打电话相互安慰，发短信相互鼓劲。虽然相隔着千山万水，但那开始的情绵绵甚至到了后来还加上许多肉麻麻的话相互还是有来有往的传着，受用着。然而，话再甜，语言再美，也因没了肌肤厮磨而乏味。

寂寞的情感状态是滋生背叛的心虫。这是她用来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一句话，也是她对他的担心。人世间的事就这么蹊跷，越是怕发生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就在她到贵州的第二十八天，也就是他给她发短信最多也最肉麻的日子之后不久，一位好友给她打来电话，在寒暄之后告诉她，说梦见她的他多次与一个女人在广场逛街，在商城购衣……

她接了朋友的电话，眼泪瞬间就从眼眶中溢出。她的心像她的身子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哪能听之任之。她将手机的两块电池全充满电，约他晚上长谈，劝其回头。

她告诉他，对于世界而言，他只是一个人，但对她来说，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一开始他百般抵赖，后来他终于承认了。

就在她打理着结束那儿的工作准备回家的时候，一封邮政特快邮件飞到了她那儿，是法院的传票。事情的发展速度之快，令她难以置信。法院传票告诉她，她的他已经向法庭起诉，他说，他与她没有感情，请求法院判决离婚，要她准时到庭，否则……

二

机场门口，一对年轻男女依依惜别，男人送女人登机。就要登机了，女人走向检票口，复又折回头，跑向男人，只是为了帮他理理乱了的衣领。这场景，尽管只见过一次，然而，我总会在一些浅淡的午后或闲静的夜晚想起，还会很湿润地跳出来一个词：爱情。

爱情——《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克，被黄蓉设计压在海里，在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还感谢黄蓉出力救他。黄蓉告诉他这是她布下的机关。欧阳克低声说：“别这么大声，给叔叔听到了，他可放你不过。我早知道啦，死在你的手里，我一点也不怨。”这一句低声，让我感动，一句不怨，让我落泪。

《诗经》里有一首《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攘攘。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藏。”说的是某个大清早，草露未干，一对青年男女在田野上不期而遇，觉得对方挺合自己心意，于是两人就满怀喜悦地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这大概是中国对爱情记述最早的文字。

苏小小的爱情是一个梦。她很重感情，写下一首《同心歌》：“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朴朴素素地道尽了青年恋人约会的无限风光。美丽的车，美丽的马，一起飞驶疾驰，完成了一组气韵夺人的情感造像。其实，她是在想象，传说她在杭州风景胜处偶遇一位穷困书生，便慷慨解囊，赠银百两，助其上京。但是，情人未归，书生已去，世界没能给她以情感的报偿。她不愿做姬做妾，勉强去完成一个女人的低下使命，而是要把自己的美色呈之街市，蔑视着精丽的高墙。她不守贞节只守美，直让一个男性的世界围着她无常的喜怒而旋转……

妓女生涯当然是不值得赞颂的，苏小小的意义在于，她构成了与正统人格结构的奇特对峙。再正经的鸿儒高士，在社会品格上可以无可指摘，却常常压抑着自己和别人的生命本体的自然流程。这种结构是那样的宏大和强悍，使生命意识的激流不能不在崇山峻岭的围困中变得恣肆和怪异。

白娘娘虽然只是传说，在世俗知名度上却远超许多真人，在中国人的精神疆域中早就成了种更宏大的切实存在。人们慷慨地把西湖水、断桥、雷峰塔奉献给她。

她是妖，又是仙，但为了爱情，成仙都不心甘。她找上了许仙，许仙的木讷和萎顿无法与她的情感强度相对称，她深感失望。她陪伴着一个已经是人而不知人的尊贵的凡夫，不能不陷于寂寞。这种寂寞，是她的悲剧，更是她爱情追求的悲剧，可怜的白娘娘，在妖界仙界呼唤着人之情。在人间呼唤情得不到回应，但是，她没有舍弃，甚至甘愿为了许仙去万里迢迢盗仙草，甘愿为了他在水漫金山时殊死拚搏……

福楼拜说过，中产阶级的女士们以为爱情是上流社会高雅人士的专利，只有这些人才有资格被搬到台面上来讨论。其实，爱情并非中产阶级的专利，她是与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都相关的——“爱情，真正的爱情、伟大的爱情，一生只能有一次，而且这份爱犹如雷电，被击中的心灵立刻会被掏空、蹂躏、焚毁，之后再也无法滋生出任何强烈的感情，甚至幻想。”　

三

我是个未谈爱情就结婚的人，对爱情体会不深，但过去却总会想很多关于爱情的故事。然而，自从听了她的倾诉，她与他从开始的一对相见恨晚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有情人到后来的他频频出轨，以至到与一风尘女子同居……无论独处，还是聚会，甚至看电视，她与他的许多故事就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的脑中，特别是那一句“爱情是什么？”总在我耳边缭绕。

爱情是什么？

厨师说：爱情是洋葱头，你一片一片剥下去，总有一片会让你流泪。

气象学家说：爱情不怕黑暗，公园里越黑暗的角落恋人们越往那儿钻；爱情不怕热，气温即便４０℃，恋人们还要往一块儿贴；爱情不怕冷，冰天雪地里恋人们照样户外约会。

历史学家说：原始社会的爱情以生育为图腾，“你为我生”；中世纪的爱情框架是骑士救美人，“我为你死”；封建社会的爱情模式是才子多情，红颜薄命，“我们一块儿去死”；现代爱情的标签是“只要我爱，不管你有没有对象，不管你结没结过婚。”

民俗学家说，情人即仇人，不然就不会称情人为“该死的”和“冤家”了。

复印机专家说：爱情不能复印，每个人的爱情故事都各不相同，每一次的爱情故事也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情节和意境。

医生说：血压高者不宜，爱情会使血压增高；恐高症者不宜，爱情会使人晕眩。爱情是感冒，被爱情病毒感染的人，既瞒不了自己，也瞒不了别人。

考古学家说：爱情如水，覆地难收；爱情如瓷器，碎了难复原；爱情如出土文物，既古老而又新鲜。

文字学家说：我劝朋友们写情书时，将“爱”字宁可费点事写做“愛”，那里面有“心”，爱情不能没有心，简化字不知为什么把“心”给简掉了，不过幸亏还有一个“友”。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一个伟大的暴君，每颗心都心甘情愿受她蹂躏。

四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亚当和夏娃的时候，有几天亚当夜不归宿。夏娃感到很伤心，她抱怨亚当说“你一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世上有很大一部分的已婚男人在心里都犯过嘀咕：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家的棒。仿佛全天下所有的老婆都好，唯独自己身边的这个最差劲。难怪法国作家爱尔维修说：“小说家总喜欢把男女主人公弄到一张床上结束。”其实，男女主人公到一张床上的时候应该是爱情的实质性开始，或者说是对爱情过程的检验。因为衣食无忧了的男女特别是中青年男女都会有非分之想。结了婚的人就要对社会、家庭、自己的爱人和爱人的亲属有了更深一层的责任。不再是单身时的那么自由了，所以说结了婚的人就像骡，像马，上了套，不论男女，都得担负起拉车的职责。

真正的爱情，还得在婚姻的道路上，向对方尽关心、体贴、爱护、抚慰、辅弼之能事，为家庭无私的耕耘。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一句名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