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这道数学题困扰了我好几天,晚自习继续攻坚,试了n种方法,都无功而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脑筋一个急转弯,竟然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此刻的心情出奇地好,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正要伸个懒腰,忽然同桌的男生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神秘兮兮地悄声说道:“外面有人叫你。”我抬起有些僵硬的脖子,眯着眼,透过窗户往外看,军向我招了招手,我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心领神会,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疾步走出教室,就和一直等在外面的军一起向校门口走去。
我们两人并排走在郊外有些崎岖的土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初夏的夜晚,月朗星稀,空气在微风的吹拂下已没了白天的燥热,路两旁的玉米地里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一两个萤火虫从眼前飞过,远离了县城的灯火辉煌,这条我们每天上学必经的小路更显得幽静。我潜意识地向身后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向军那边靠了靠,一不小心手碰到了军的手,他的手有些潮热,我的心突突跳地着,脸颊也腾地热了。我很不自然的抬起手理了理额头的刘海,说了句:“今晚挺热的。”军附和着说:“是呀,是挺热的。”于是,又归于一片静寂。
土路的尽头就是通往县城主街的柏油路,路两旁是高大的法桐,浓密的树荫遮住了路灯,在地上留下参差斑驳的树影,只有马路中间很亮堂。我和军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加快步子向前赶着,前面就是新华书店家属院,那是我家所在,他停下了,向我招招手说:“再见,明天还是老时间,快进去吧。”。我向他点了一下头,嘴里“嗯”了一声,进了院子,站在黑暗处向外看远去的军,他穿着一身绿军装,肩上挎着绿军包,脚上是一双绿军鞋,正大步流星的向税务局家属院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洗漱完就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那是一间不到10平米朝北的房子,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柜兼书柜的上下都是双开门的柜子,别无它物,但屋内干净整洁,这都是妈妈的功劳,高三的学习很紧张,根本无暇收拾,有时起晚了被子也不叠就走了。此刻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双手捂着还微微有些发烫的脸,一丝笑容爬上脸庞,一丝甜蜜在心田氤氲开来,和军交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浮现:
高一、高二我和军一直在一个班,可他个子高,1.78米的样子,白白净净、清清瘦瘦,一直在班上后几排坐,而我不到1.60米,和军隔了好几排的座位,我是那种不善主动和人交往的主,只和我周围的同学熟悉,互相之间平时借个学习用具,交流一下学习心得什么的,很少和后排的同学交往,更不用说男同学了。而军是那种个性较张扬又乐善好施的人,他是我们班的文体委员,尤其是他长跑,年年稳拿全校第一。梅就坐在我后排,她有一双被同学们及她本人喻为“金鱼泡”的大眼睛,长而弯曲的浓密的眼睫毛,胖嘟嘟的脸蛋,圆乎乎的身躯,说起话来个好几个教室都能听见,她唱歌很好听,每每一下课,她的周围就围上一圈“梅丝”,听她那“梅味”甜蜜蜜。因为这些,她和军接触较多,班上搞什么文娱活动都是他俩策划、主持,同学们背地里管他俩叫“金童玉女”。可她总是撇撇嘴“哼,谁瞧得上他”,一副骄傲的公主相。
高三时,爸爸托人把我转到了离县城稍远的一个省级重点中学,那所学校据说师资、教学设备比我们以前的学校好很多,我虽万分的不愿意,可还是拗不过父母,只好来到这个没有朋友的学校就读。
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少与班上其他同学交流,大概班上的同学也认为我很清高,没人主动和我说话,便是更增加了我的孤独感。
这天我又一个人在操场上背英语课文,突然有人从我背后很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书差点掉在地上,我惊叫一声,转过身刚想看仔细谁这么不小心,却看到梅那双很有标志性的“金鱼泡”和洋娃娃一样的长长、弯弯的眼睫毛,以及她张开的双臂。我由怒转惊,进而转喜,也张开双臂,彼此喊着对方的名字紧紧地抱在一起。我迫不及待的问她怎么跑这里来了,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玩的吧,只听她唧唧咋咋的说了好多,最终我听明白了,她也转来了这所据说是“清华”摇篮的学校,和她一同来的还有军,还有我们班其他几个同学,她和军还在一个班,不过他们两人都转文科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俩除了上课不在一起,几乎是形影不离。慢慢的我也从梅嘴里知道了军的一些情况,他转文科后成绩比以前好很多,现在是他们班的班长,而且他们班有个据说是县长女儿的女同学兰对他很有好感,经常以探讨学习为由和军套近乎,我静静地听着,附和着嗯嗯应上几声。
那天我和梅在一起吃午饭,我们吃饭时都不去饭堂,而是在我们班教室外面,碗就放在窗台。一边吃一边听梅像演说家一样的讲他们班的八卦新闻,军拿着碗过来了。梅很自然的和他开起了玩笑,军只是哼哼哈哈的对付着,在梅嘴里塞满了饭无法张嘴的空隙,军和我打起了招呼:“早听说你也在这所学校,只是一直没见你,还是听梅说她天天和你在一起,今天特地和你们凑热闹。”,我腼腆的笑笑,“噢”了一声,算是回答,就没再说什么。梅一口饭刚咽下去,急着说“什么呀,还不是蓄谋已久了,想和我们的才女套近乎,别脚踩两船哦。”军挥了挥手制止她,“别胡说,你想破坏我在菊心中的形象呀,菊,你说句公道话,我是那样的人吗?”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攻击玩笑,我只是笑着咀嚼口中的饭菜,一句也插不上。不过从那天起,军也天天和我和梅在一起吃午饭,慢慢的我们三人也仅是恢复了往日的关系,而是更熟悉了,话也多了起来。
每天晚自习后回家,要走很长一段土路,而且没有路灯,路两边是县郊农民的田地,以前总是我一个人走,心里很害怕,梅的家不在县城,她就在学校附近的村子和同学合租。自从和军熟悉后他就邀我和他和他们班一帮同学一起走,说是有个伴路上也不害怕。不知从何时起,一大帮人放学回家的情形换成了只有我和军的两人同行。有时候我们会为白天发生的事情激烈的讨论,有时候谈谈个人最近看过什么书,交流看后心得,有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走着,走着,从秋走到了冬、从冬走到了春,一直走到那个黑色、紧张而压抑的七月。
高考结束后就是令人更加难熬的无尽的等待,如同这酷热的盛夏一般的漫长,似乎时间老人真的老了,连步履也缓慢了。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军来找我,当时我和梅一起在我家,他说通过别人知道今天成绩单就会从省城抵达县招生办,于是我们一起朝县招生办所在的北大街走去。一路上梅和军谈论着他们班谁可能考上那所学校,谁和谁可能会分手之类的话,我也插不上话,就默默地听他们说。军不时的看着我,满脸满眼都是歉意,我很安静的向他笑了笑,示意没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不说一句话,也是开心快乐的。梅没有察觉到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也不会晓得我们之间有了如此的默契,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明了彼此的心思。我们在那里一直等到晚上11点多,开始的时候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学生,到后来已廖廖无几,就在大家近乎无望的时候,门口有了些许的骚动。
成绩出来了。我的成绩也就能上个一般大学,军的成绩不够二本分数线,梅也上了二本录取线。
大家都在为自己前途担忧的时日里慢慢地联系少了。
(中)
来到这所远离家乡的二流大学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心绪也渐趋平静,只是少有高中同学的消息,尤其军的情况更是无从知晓。梅上了本省的外语学院,偶尔来信谈及自己的大学生活,也不提军的情况,而我的性格注定了不会主动打听的。就这样,好像军这个人自此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冬去春又回,花谢花再开,时间很快转到了即将大学毕业,在和父母进行了激烈的对抗后,还是回到了打小生活的这个小县城,进了据说是效益最好的这家机械厂,从事了于所学专业没一点关系、又很不喜欢的办公室工作。
这天下午,干完手头的活,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想起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毕竟是我参加工作后爸爸的第一个生日。前些日子,为了工作的事情和父母闹得很不愉快,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每次看到父母在我面前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还是有些歉意,何不借此机会与父母冰释前嫌。想到这里,我向主任请假说有点事想先走,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秃顶的和蔼小老头,听我说有事,脸上堆着笑容,向我挥挥手,点着头说:“有事就走吧,反正也快下班了。”我拿起包,冲主任歉意的笑笑,嘴上说着:“谢谢主任。”一溜小跑的出了工厂的大门。
走在熟悉的大街上,道路两旁的建筑物没有多大的变化,可不知从何时起,店铺却鳞次栉比的一家挨着一家次第开张,彰显着改革开放的成果。我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张望,前面有个人挡住了去路,我就往旁边让了让,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我想要找寻的目标,可那个人好像故意似的,我让到东边,他跟到东边,我让到西边,他也跟到西边。我只好收回视线,这一看不打紧,我和那个老挡我道的人同时一愣,紧接着张开双臂,嘴里大喊着“是你呀”,把对方紧紧的抱住,用手拍打着对方的后背。梅还像以前一样的大嗓门:“我老远就看着像你,没想到走到你面前了,你却还没看到我,心里没我了,眼里也没我了呀,太不够意思了哦。”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梅,心里很高兴,拉着梅的手,任她说东说西,反正我也插不上嘴,就把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全部就交给她了。
从梅那里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以前很多同学的情况,也包括军,其实只有军的情况才是我最想关心、也最想知道的,可我不能也不敢直接问梅,只能听她的长篇大论,从中捕捉有用的信息。原来高考成绩出来后,军的成绩没有达到录取线,他爸爸利用关系让他上了本省的财经学院,入学一个月后有人告发了,军的学业也就此了断,他爸爸也因此受到党纪的处分。后来军通过高中同学兰的关系进了我所在的那家机械厂,兰的爸爸是县长,高中时兰就对军有意思,当时梅也说过这事,只是那会军对兰是什么态度我不得而知罢了。我之所以进厂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军,是因为他到省城的机械学院进修去了。也因如此,军和兰现在的关系当然是情侣了。
知道了军的这些情况后,心里那座爱的城堡轰然倒塌,心情昏暗之极。曾经的美好已不复存在,曾经的甜蜜只能在回忆中品味。可我还是忘不了和军的曾经,那是我的初恋,是人生中最美好一段光阴,虽然没有海誓山盟,没有铮铮誓言,可我那时就在心里认定了,军是我要托付终生的人,除此无人代替。可如今,军已是别人的未婚夫了,我该怎么办?在知道这些情况之前心里尚存的一丝侥幸,如今统统被浇灭,尚未上演的爱情大戏戛然而止,哪里是出路,谁能给我指出?
心在这样的煎熬中被撕裂成碎片,整个人好像没有灵魂的空壳,也如往常一样的上下班,可经常在工作的时候愣神,主任有时候叫好几声才能回过神,人也日渐消瘦。父母担心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也刚好想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于是请了长假,到青岛的姑姑家去散心。
再回去已是半年后的初秋时节。由于我走后办公室工作做了重新调整,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没有岗位了,只能等待重新安排。这期间我和梅见过几次面,她已是县旅游局对外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接待外宾的工作,自然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再后来,我被安排在下边一个车间做劳资员。工作不是很忙,主要是每个月底核算车间每个人的工资,给谁多算少算都不行,所以我也是干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
不忙的时候,我喜欢坐在办公室看看书,有时候也会到车间听工人们说笑。他们一边干着手中的活路,一边大嗓门的说话。或者调侃某个人,或者讲些黄色段子。看到我来了,他们就不讲了,说免得我觉得他们粗俗,我告诉他们不碍事的。工人们就觉得我没有架子,和他们很亲近,也就愿意和我开一些善意的玩笑,和他们在一起,没有压力,听着他们家长理短的说笑,我也变得开朗了很多。
和往常一样,我8点钟准时推开办公室的门,可眼前的这个人却让我愣住了,怎么是军?他怎么会在这里?再看军,也是很吃惊的样子,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我,嘴里喃喃的说:“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正当我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愣神的时候,车间副主任走了进来,“小菊,你还不认识吧,这是新来的主任军。主任,这是咱们车间的劳资员小菊,你俩认识一下吧。”。副主任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去和军握了握手,“小菊,快给主任倒水。”我“喔”了一声,就急忙拿起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军站的旁边的桌子上。“你、你,嗷,不对,主任,你喝水。”我声音有些发颤的说着。副主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不明白我今天这是怎么啦。军这时候用平静的口气说:“以后就是同事了,不用这么客气,再说了,小菊和我以前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的默契,副主任你说是不是,啊,呵呵。”。副主任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你们是同学呀,这就好,这就好,以后我们共事起来会更好。那你们俩先叙叙旧,我到下边去看看生产情况,小菊,你给主任老同学介绍介绍车间的情况。”
随着办公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这份安静中有种不安分的气氛在蔓延,终于,军先开口了,“菊,你还好吧,你的情况我从梅哪里都听说了,只是一直在省城学习,没有机会见你。”军就坐在我对面,可我不敢看他的脸,眼神游离在别处说:“我挺好的,你呢?也挺好吧?”军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于是又归于安静,只有我和军互相躲避的眼神,以及“嘭嘭嘭”的心跳声在偌大的办公室中游移、回荡。
一切已无法改变,只有适应,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和军的过去,正视眼前的事实。
接受现在的生活是眼下唯一的选择,我也不再是刚知道军的情况时的那个冲动、受伤、不韵事世、心里充满幻想的小姑娘了,也该成熟了,该将自己的心情不露痕迹的掩藏起来了。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慢慢的适应了和军的同事身份,也习惯了军的工作作风,正如军之前所说:我们的合作很默契。我们车间的工作是全厂五个车间中最出色的一个,多次受到厂领导的表扬。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兰,高中的时候虽然同在一个学校,却不在一个班,大家都知道彼此,却不熟悉。她那时学习不好,可有个当县长的好爸爸,工作自然是不愁了,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县工商银行上班,工作很轻松,工资又很高。她这样的条件自然是很多想攀龙附凤人家的首选。可兰在高中时就喜欢军,并且在军出了那种事之后,她说服父亲给了军很大的帮助,她和军的关系自然是铁定了的。
兰平时工作很轻松,没事就往我们车间跑。她是那种大大咧咧、自以为是、还特别爱显摆的人。每次来了后,我们办公室就只有她的声音了,军有时候没时间陪她,兰也无所谓,拉着我说个没完没了,我碍于情面,只能应和着她,这样一来,她就认为和我能谈得来,是她的知己、朋友,我也不得已的做了她的闺蜜。
时间就是这样,在你希望它快点带走痛苦忧伤的时候,慢腾腾的好像不愿走远,而当你心静如水,平淡生活之时,它反而匆匆忙忙的赶路,好像前面有更精彩的故事等着它去见证。和军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心情由最初的局促、忐忑到现在的平静、默契,甚至有些享受了,如果不是后面的事情,我想这样的平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我可以天天和军在一起,虽然不能拥有他,但这又何妨我在心底默默地爱着他呢。
“五、一”是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吉庆日子,军和兰也要在这个日子喜结秦晋之好。虽然心里还是会隐隐的作痛,可表面上我还得假装给他们祝福,最令我尴尬的是兰非让我做她的伴娘,说什么我和军是同学、同事,又是她最谈的来的朋友,这个伴娘非我莫属。这是个多么残忍的角色呀,为什么要是我呢?能不能放过我呀?心被无数把刀子割着,可脸上还要堆着笑容,看着军和兰在亲友及所有来宾的祝福声中幸福的笑容,我的心里却在流血,在一大堆人的呼喊拥挤中仿佛行尸走肉般,没有感觉,没有思想,只希望快快结束这炼狱般的时刻。在婚礼仪式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所有的痛苦无奈在酒精的作用下暂时离我而去,真想就这么长醉不醒。
我们厂是县上的纳税大户,县上当然有很多优惠政策,也是第一批变成合资企业的。这期间军升为副厂长了,我也再次回到厂办做接待工作。日子如水,忙绿而平淡,父母也为我的婚事少不了唠叨,我只做充耳不闻,顾左右而言他,父母只能摇头叹息,做无可奈何状。
德国专家来厂里考察,准备对一些陈旧的设备进行更换,时间很紧,任务又很多,作为主管业务的副厂长,军一直跟着,我也被指定负责接待好德国专家。连续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都是忙到晚上十一、二点,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每晚都是在办公室凑合着睡一会,第二天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设备更换调试完毕后,厂办为德国专家举行了隆重的欢送宴会。
曲终人散之后,回到办公室,我无力的把自己扔到沙发上,长长的嘘口气,伸了个懒腰,摆了个很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正准备进入梦乡,耳畔却传来一声“这累坏了吧”的问候声,我一惊,急忙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军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我的办公室,满脸满眼写着怜惜。我看着军,不知所措,军挥了挥手,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说,听他的。“这些天一定累坏了,饭也没有好好吃,也没有休息好,今晚我在东大街新开张的川菜馆请客,8点,准时到哦。”不容我说话,军就走去出了。
晚7:50,我准时来到川菜馆,向门迎小姐说明后,我被引领到一个包间,推开门,本以为会有单位其他人,可只有军一个人在,幽幽的抽着烟,桌上已经点好了菜,一瓶张掖干红,瓶塞已经开启。我疑惑的看着军,军长长的吐出一口烟,起身走过来接了我的包挂在衣钩上,又接过我脱下来的外套挂好。“今天我就请了你一个人,一是感谢这些天来你为厂里做出的牺牲,二来我也想单独找你坐坐,没别的意思,我们同事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单独相处过,也没有好好聊聊,不知可否?”我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热,心跳有些加速,直觉告诉我军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可那又会怎样呢?军已经和兰结婚了,我和他只能是同事了。
“来,先吃点菜,不知道我点的菜你是不是喜欢吃?”,军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为我和他各自斟上,“女士喝红酒对身体好,所以我特意点了红酒,能喝点吗?”。我拿起酒杯和军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军又为我斟上,我又一口喝干,军看我这样,急的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愣了一下,用力从他手里抽出手来,又去拿酒瓶,军满含歉意的说:“小菊,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呀!”。我吃惊的抬起头,用哀婉的泪眼看着他,听他带着哭腔讲述他和兰的婚姻:他怎样的迫不得已,兰婚后对他种种的不满,以及兰的专横跋扈、不可理喻,他们已经冷战了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兰可能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做为男人,特别是有些身份、又特要面子的男人,这些苦衷无法与外人道,只能找我诉说等等。听着军语无伦次的话语,看着军痛苦无助的样子,我的心软了、痛了,是为了军的不幸,也是为军对我的信任。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诉说,也不知过了多久,服务员过来看了好几次,军才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走出酒店大门,军摇摇晃晃的取车,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我心疼的从他手中接过车钥匙,开车送他回家。
我把军扶到沙发上坐着,这才环顾四周。这个家好像很多天没有女主人打理了,到处都是灰尘,军换下来的衣服到处都是。走到厨房,拿起热水瓶,空空的,我打开燃气灶烧点开水,给军泡杯浓茶醒酒。
我刚坐到军旁边,他却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了声“我爱你”,嘴一下子贴到我的嘴上。我傻傻的愣在那里,任由军的舌头在我的嘴里探索、游走,一股电流由嘴唇向身体的每个角落传递,身体开始发热,不由得也抱紧了军,闭上眼睛,舌头和军的交织在一起。军的喘息声越来越粗,慢慢地将我压倒在沙发上,手从我的衣服下摆伸进去,一把抓住我的ru*房,用力的揉捏,我不由得发出轻轻的呻吟,一阵高过一阵的热浪席卷我的全身,酥酥的、麻麻的,从未有过的眩晕向我袭来。我抽出双手,抱着军的头,手指在军的头发中摩挲,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军的手开始解我的衣服,裤子被军撕扯下来了,军的手滑向我的私处。我一下子惊醒了,用力推开军,军没防备,一下子被我推的坐到地上,我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低头看到身上只剩下内衣,羞得捂着脸蹲在地上。军爬到我身边,双手捧起我的脸,我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双眼呀,布满血丝、眼圈发红、充满着欲望与哀求。“菊,我爱你,知道吗?我和兰分居两个多月了,我也知道你一直爱着我,今晚,你能给我吗?”军祈求着我,“菊,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就是要给他全部,相爱的两个人身体的结合就是爱最好的证明。我爱你,你也爱我,那么今晚就让我们的爱得到升华吧。”。
我看着眼前的军,看着被yu火焚烧的军,看着苦苦哀求的军,泪滑落下来,心又一次痛了。
在军疯狂的热吻、抚摸中我把第一次献给了他,这个曾经爱过、现在依然爱着的男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很迷恋和军在一起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毒品,让我上瘾,明明知道不可碰触,却不能自拔,直到那天被兰撞个正着。在我和军互相缠绕、翻滚、飘飘然之际,不知何时兰站在了床前,怒目圆睁。我当时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兰,竟然忘了还是赤luo裸一丝不挂。兰扬起手,我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接着是兰疯狂的撕扯、抓挠,我的脸上、身上顿时爬满了一道道血痕。我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无助的看着军。这时的军,也是一脸的惊恐,他竟然跪在兰的面前说:“求求你了,是她听说你不在家,说要来咱们家看看,是她说爱我,让我要了她,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经得住诱惑,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听到军这么说,我也不顾兰的手指一下下在我身上抓挠,用冷冷的眼睛看着军,一件件穿好衣服,在兰愤怒的“滚、贱货”的叫骂声中,麻木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我不禁打个寒战,头脑这才有些清醒,脸上才觉火辣辣的疼,我漫无目的的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游走着,疼的不是身上的伤痕,而是心,心仿佛碎成了好多瓣,淌着血。
在单位一再的催促下,三个月以后我再找不出理由不上班了。我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走进办公室,坐在我的位子上,耳边不时传来同科室人的窃窃议论声,不时有别的科室的人探头进来向我张望,我心里明白,我和军的事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呀,就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没皮没脸的活着吗?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却不能给出我答案。
(下)
在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的日子里,我将自己封闭起来,独来独往,用冰冷的眼神对待着议论我的每个人,用无声的愤怒对抗着欲对我图谋不轨的可耻之徒,用拼命的工作填补着内心的空虚和孤独。
很长时间没联系的梅给我打来电话,说要约我聊聊,我再三拒绝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事先约好的咖啡厅。梅先我到达,满面春风的向我招手示意,我无奈的摇摇头走了过去。梅还是那样,喜欢招摇,让所有的人都注意她。
我还没坐稳,梅就迫不及待的叽叽喳喳开了:“这么久也不和我联系,是不是把我忘了?”我刚要分辨,梅又开腔了:“今天约你来是要你和我分享我的成功和幸福的,你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我第一个想到就是你了。怎么样,为我高兴吗?”我悻悻的笑着说:“是呀,我当然要和你分享你的幸福了,因为我已没有幸福的感官了。”梅睁大她那标志性的金鱼眼吃惊的说:“不会吧?”。从她那底气不足的语气中我已经感觉出她的假惺惺了。怎么说,梅以前也因为军对我好而有意回避她,心里生过不满的,这从她毕业后很少和我联系,以及她给别的同学说我的一些坏话就已显现,只是她比较伪善,喜欢在我面前假装和我关系多好而掩饰她对军的那份感情。
兰喝了一口咖啡,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请柬递给我,脸上仿佛带着嘲弄的笑容说:“看看,我的喜柬,一定要来哦,还想请你再做一次伴娘呢。”我接过请柬刚打开,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僵住了:王兰女士、李军先生兹定于12月12日在君悦来饭店举行结婚典礼,届时务请光临。我拿着请柬的手在颤抖,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没错,是的,一点没错。恍惚中听到兰说:“我和军的婚礼,你一定要来哦。另外,还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已经调到县政府办公室了,职务是办公室主任,军也快升为你们厂的正厂长了。不过,你别乱传哦,这事还没有最后定呢,传出去对军和我都不好,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了。”
兰的语气里仿佛有嘲弄、有得意、有炫耀,可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已经伤痕累累了,还怕再添几道疤痕吗?已经麻木的心,还能感觉到疼痛吗?可我分明觉得心已被人挖出,扔在寒冷刺骨的风中,凛冽的寒风中,心慢慢的停止了跳动。
没了心的我,不知是如何和兰告别的,也不知是如何走出那家咖啡厅的。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军怎么又和梅要结婚,他不是不能和兰离婚的吗?我要问问清楚。对,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径直推开军办公室的门。军正在给前来向他汇报工作的几个车间主任说着什么,看到我的神色不对,急忙打发走了那几个人,又起身把办公室的门插上,转过身来想用手扶我,我一把推开他,他又找杯子倒了杯水放在办公桌上,再次想用手拉我,我猛地一抬手,不小心打翻了刚刚倒的开水,手被烫到了,疼的吸了口气。军再次慌忙的一把握住我的手,也不管我的反抗,用嘴在我烫红的手背上哈着气,他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减轻我的疼痛。可他又哪里知道,任何身体上的伤痛,都没有他带给我心灵上的痛更令我痛彻心扉。
就这样被军握着手,我冷冷的开口道:“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军连拉带拽着我坐到沙发上,他也挨着我坐下,我赌气的往旁边挪了挪,以示对他的厌恶之意。
军脸露尴尬之色,用手搓了一下脸,又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握来握去,嘴张了几张,在我的怒视下,开了口:“小菊,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好好谈谈的,可你老是拒我与千里之外,你冷冷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戳着我的心,每次看到你那样的眼神,我都不敢直面你。”我没好气的说了句:“没做亏心事,你怕我做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军不敢看我直逼他的目光,头不自然的转到一边,叹了口气:“唉,我也是身不由己呀,小菊,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了,我的处境你是不知道哇。”
我“哼”了一声,把目光从他脸上收回,强忍着眼中的泪,不让流下来。军继续说道:“那天你走后,兰不依不饶,吵着闹着要找你算账,还说要到咱们厂去找你理论,说没看出来你竟敢勾引她老公,平时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这么不要脸,想男人想疯了,总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实在没办法了,给她跪下,让她放了你,说你还没有嫁人呢,不能让她毁了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后来她非要闹到厂里去,我实在没办法了,就请梅出面帮忙。你可能不知道吧,梅以前和兰也一班的,而且梅的工作也是靠了兰的爸爸帮忙才进了旅游局的。梅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她知道兰对她事业的重要性,所以和兰关系很密切。”
我抬起头看了军一看,军避开我的视线,继续道:“只有你还是在学校时那样,对人很真诚、没有心机,现在什么社会了,你一天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心说我这不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爱你军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吗?可我不能告诉他这些。
军捧起我流满泪水的脸,轻轻的用我熟悉的唇吻干我的泪,心疼的将我拥入怀中。那种久违的温暖再次回来,可这个怀抱再也不属于我了,我不能再沉迷其中了。想到这里,我费力的从军的拥吻中挣脱出来,泪眼迷蒙的看着他哽咽着问:“为什么是梅?这是为什么?”军用爱怜的语气说:“在兰闹腾的那些日子里,只有梅的话她能听进去,我只好求着梅和她一次次的谈判。在梅的努力下,兰最后同意了不到厂里来把你把我搞臭,也不把我副厂长的职务搞丢。菊呀,你知道吗?事业对一个男人是多么的重要呀,我不能没有事业,这比要我的命还要让我无法忍受。”
说到这里,军停了一下,好像是等我的反应。我没有任何的话语,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只等着军是如何圆他的谎言的。
“兰最后之所以能这么做,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你知道吗?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归了她,两处房产也都变成她的名下,我是净身出门。”军的语气中仿佛透着委屈,“你知道吗?那些日子,我住在办公室,吃饭瞎凑和,你又总是回避我,不理我。那天梅来看我,我们就到酒吧去喝酒,我喝的酩酊大醉,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在梅家里,我睡在梅床上,而梅竟然也是赤luo裸的睡在我的旁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点记不起前晚发生的事情。梅觉察到我醒来了,用她那丰满的ru*房贴在我的后背上,从后面抱着我,牙齿咬着我的耳唇,说道:‘你个大坏蛋,你干的好事,一定要对我负责哦,不然饶不了你。’。我真的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梅又在身旁不断的挑逗着我,我是个男人,又和兰闹了那么长时间,哪里还能经受得住呀,一翻身把梅压在身下,在梅的娇嗔声中要了她。”
听到这里,我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要走。军一把抱住我,用他的嘴堵在我的嘴上,强硬地用舌头撬开我紧咬的牙齿。在军一波强过一波的狂吻下,我慢慢地变的安静下来,享受着军的热烈。这是我长久以来渴望的热烈,这是我无法乞求的热烈,身体里原始的欲望被这样的热烈换回,我僵硬的身子变得柔软,任由军将我放倒在沙发上,剥去身上的衣服,和军交缠在一起。
我流着泪享受着军给的最后一次欢愉,疯狂的迎合着军的狂野,拼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只为和军再一次飞升。
在我和军都清醒后,才发现我们竟然是在他的办公室。我又是羞愧又是愤恨的穿戴好,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军的脸上,顿时,军的脸上五个清晰地指印显现出来。我看也不看一眼欲拉开门出去,军顾不得疼,奋力的从后面拉住我,苦苦乞求到:“菊,原谅我,我不能不娶梅,不然,我的下场可能会更惨。梅是县委书记的女人,她是为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合法的爹才设计我的,我是迫不得已呀,我是为别人背黑锅的,我的苦也只能给你说,也只有你能理解我、体谅我呀。”
我头也不回的听完军的诉说,把他的手用力的掰开,擦干脸上的泪痕,让自己镇静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军和梅的婚礼听说很热闹,去了很多县上的头头脑脑,梅幸福的牵着军的手,小鸟般的偎在军身旁,军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抱着梅走入洞房。
我也在他们结婚以后的一个月把自己嫁了出去,并且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的小县城。那是一个比我大十八岁,中等个子,体重却足足有一百八十斤的离过婚的男人。因为业务往来和他认识,他对我垂涎已久,不止一次通过各种渠道让人给我传话,只要我愿意,她可以把我调到省城工作,只要嫁给她,做全职太太也可以。就在他来参加军的婚礼的那天,我主动提出嫁给他,唯一的条件是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是的,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就远离了伤心、远离了悲痛、远离了一切的一切。
人的身体可以远去,心和灵活真的可以远离吗?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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