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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本善瓦岗山人

发表于-2009年01月21日 晚上10:25评论-3条

我心本善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三字经》

中午11点多,一阵警车尖叫着穿过街道。后面一辆农用三轮车跟着径直从村外开到了孙黑娃家门口。三轮车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脸色奇怪而可怕,已看不清面目。村民们那见过这阵势,早围了上来,这是怎么了啊,死的是谁,谁杀的?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又是中午,血的腥味引来了四处的苍蝇,围着尸体在正午的阳光下张狂地乱飞,贪婪地吮吸着正在凝固的血迹。

“张二孬,是他,就是张二孬。”不知人群里谁认出躺在三马车上的人。

“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

“李巧枝,把张二孬给劈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桃花渡全村上下,大家的心情异常惊恐,接着又异常的兴奋,一滩死水的村子,沸腾了。

“听说,李巧枝一锹把张二孬给砍倒在地。”一个中年妇女对身边的人述说着,仿佛她当时就在场,说得活灵活现。

“该该,让他做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听说的女人恶恨恨的回答着,眼却不是向三马车上瞅着,似乎担心张二孬突然起来,和自已过不去。

“这下可苦黑娃了,巧枝为村里除了一害,可咋说也要偿命啊,这个家是要散了。”四婶用围裙抹着眼。

满街的村民们议论着,都在为能除掉村里一害,兴奋不已,又为李巧枝的不幸感到婉惜。此时,几条黄狗也兴奋得东窜西窜凑着热闹,看着村民纷纷围住了警车,也不时和同伴撕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看看没什么可吃的食物,顺着血的腥味的围向三轮车,呼噜呼噜发着响声,不停伸着前爪,兹拉兹拉挠着三马车的车厢,极力想抓住张二孬的尸体。

“不能抓李巧枝,她给村里除了一大害了。”嘈杂的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对!不让抓!抓了人就别想出村。”几个年轻人附合着。

“呜—呜――”本来没有多大气势的人群,被突然鸣叫的警笛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闪着,早没了刚才的气势,一个个象被捉了脖子的白条鸡,被主人拎着向街道的两侧躲闪,望着警车载着李巧枝慢慢出了村庄,飞也似的带着滚滚灰尘,转眼间没了踪影。

李巧枝是初冬的时侯,换亲嫁到桃花渡,自从成为这个村的一员,她便成了乡亲们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也为村上年轻人找什么样的媳妇的一把尺子。李巧枝娘家弟弟生下来右眼就蒙上一层白白的玻璃花,母亲生下弟弟,就因产后中风,弃她们去了,留下她、弟弟、父亲三个人相依为命,弟弟上完初中,说死说活再也不上学,他不能忍受,真的受不了每天下学回家的路上,身后的一帮小伙伴,欢呼着独眼龙!独眼龙!一直到他家门口。他把书包和书都放进了灶门里,通通付之一炬,第二天就跟着本村的建筑队去了天津,那年李巧枝已经上了高三了。

周末,李巧枝依旧骑着她的二八自行车,尽管娇小的身子和自行车极不协调,在村里象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让家长买那种女式的彩车,最低也得是二手的女式车,象城里人的女孩家不惜要的也行,要不,她们宁可走路,也不会骑这种男式的自行车,可李巧枝不能有太多的念想,她要赶时间,每周末回家,她把车骑得象飞,沿着乡村的土路,飞回家,扎好车子,坐在洗衣盘边,搓洗着父亲满是脑油的褂子,晒在院子角落的麻绳上,洗了手,准备给父亲做饭,走到灶间,掀开用高梁桔缝制的锅盖,半锅玉米糊糊,上边已湫了厚厚的一层硬皮。

“爹,你啥时做的饭?还能吃啊!”她转身问在一边收拾犁套的父亲。“早起做的,没吃完,倒了可惜了。”父亲说话明显的底气不足,低着头又准备听女儿的一通数落,女儿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每句话含着女儿一片关心,无论女儿数落他什么,他总是喜滋滋的,女儿是他的天,是他的地,是他后半辈子的全部。

“现在农活这么重,就这个吃法,身子早晚抗不住啊?”

“能!能!,爹的身体好着呢。”

“你啊,我到地里摘点菜,做顿好面汤。”

望着女儿出了门,李老汉又拿起扫把,把院子把把实实地扫上一遍,李老汉最高兴的是周末,那心里高兴得简直象过大年了,儿子打工去了,每每天黑下来了,他总是一个人抽着自家地里炒的烟叶,吧嗒到深夜,夜真的太长了,总是醒几次,天还黑着,长夜难熬啊,他盼女儿回来,道不是为了吃顿可口的饭菜,只是听着女儿的话,哪怕是埋怨的话,心里就象熨斗熨过一样,舒坦哪!就算是女儿数落自已,其实哪是关心自已啊,儿子出去打工了,到年关才回来一次,可女儿每周末回到家,家就变得那么的温暖,自已心里也特别的舒畅,看女儿也一天一天的大了,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上个大学,也我让他们李家在村子里杨眉吐气,好好给先人争光,想着想着,李老汉脸上写着笑,脸上的每个皱纹都裂得开。

看女儿从地里摘的香菜,荆芥,李老汉好象是已经闻到女儿做的香喷喷的手工面了,一个人蹲在井台上抽着旱烟。李巧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学不能再上了,可该咋跟父亲开口啊?

“爹,要不让李媒婆给弟弟找个家,说门亲。”巧枝淘洗着菜说。

“就咱家这个光景,你弟的条件,谁肯下嫁到咱家啊?”

“那就换亲!”

“啥,你胡说啥?”

“换亲!”

“不――不能啊,枝,你好好做你的功课,怎么着也要考个功名啊。”李老汉着点从蹲着的石麻磨上跌下来。

“我就是考上了,家里你还能拿得起学费,一年要一万多!咱家一年能收入多少,你和弟弟不吃饭了,这学说啥也不能上了。”

“唉,考上再说,我给你借,再说,你弟弟那包工头还欠着咱三千多呢,我再找亲戚借点,实在不行了,老爹听说卖血也能换不少钱呢。”

“我定下了,你不找王媒婆,我找,说啥也得给弟弟换个亲。”

“妮,那不中,不中啊,你就好好上你的学,说啥也要上个大学,”或许旱烟太呛了,老父亲大声的咳着,不知是呛得,还是为自已无能供女儿上学无奈的泪水,顺着满是皱纹的老脸流淌到了嘴边,不能让女儿看见啊,慌忙中用手抹了一把,在胳肢窝下擦了擦。

“上啥大学,考上了,家里也拿不出学费,你找李媒婆让她找个家吧,弟弟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一耽误了,不好找,我原意换亲。”

第二天,李巧枝到学校收拾了行李,和班主任打了个招呼,连王成安招呼也没打,前两天她们还在为报什么志愿,商量着,可今天李巧枝,她要为弟弟换亲!为了父亲,为了李家后代有个香火,她做为女儿不能让老父亲为弟弟的亲事发愁,他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了,她真不敢想,自已一旦嫁走,家里这两个男人,可怎么过下去,想到这些,她就会有一种揪心的疼。换亲!只要能给弟弟换个媳妇,自已嫁给什么样的人,都认了,她回到家,见父亲下地干农活还没回来,一下扑倒在自已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再见了学校,再见了王成安,弟弟,你不能怨姐姐啊!我也只能这样了,成安,你别怪我啊!娘啊,我这样做我也是没法啊!娘你能听见吗,娘啊——娘!

由于是换亲,自然在彩礼婚娶酒席一切繁琐事,都一切从简了,婚礼在欢快而又沉闷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办酒席,租轿车马等都能简的减了,你这方要多了,人家那边也不会少,都不是富裕的人家。弟弟用那辆自行车先送姐姐到孙黑娃家,然后接走黑娃的妹妹,两家都办了几桌酒席,请了双方的亲人吃了顿饭。黑娃家的酒席就摆在院子里,一共四桌,四凉八热,早有村上的大厨,忙活了二天。

大红喜字,贴在房墙上,老人吸着纸烟都在说,老孙家上辈子积了德了,娶了这知俊的媳妇,孩子们在院里是追逐着,不时从地上捡起没有炸过的鞭炮/

“咣当”一声,院门被用脚踹开,参加婚礼的村民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蜇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刚还为一枚鞭炮争吵着的娃娃们,一时呆呆地站在哪,是张二孬,肯定是他,全村再没有这么混的人了,人家结婚,图的是喜庆和高兴啊,张二孬今天打扮的不赖,头发梳得溜光,披着一件棉袄的年轻人,进了院子,竞直在一个酒桌前坐下,孙黑娃拿着纸烟,讪笑着屈身敬了支烟,慌张的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张二孬一把夺过火柴道:新娘子还不给我点烟或然酒,两个眼就死盯着巧枝的脸,新娘,新郎毕功毕敬的拿着酒,张二孬不怀好意的伸手在巧枝的屁股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巧枝闹个大红脸,斜眼看孙黑娃时,黑娃却别过头,拿着酒壶不敢作声,孙黑娃想,千万别惹,他张二孬撒了泼,今天的喜席怎么能吃下去,孙黑娃的让步,却长了张二孬的胆子,手更不安分起来,竞然一手让新娘倒着酒,一支手伸到李巧枝的胸前,又狠狠的抓了一把,“啪”李巧枝抬手一巴掌,满院吃席的由于怕沾上是非,都转过脸去,假装着吃席,这一声又让院子里的人吃了一惊,张二孬打人了,禁不住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忙向这边看,四婶刚夹的肉,也在这一声脆响中掉在桌子上,筷子停在半空中,张二孬见李巧枝胆敢打他,随手把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盘子和碗,哗的一下子全扣在地上,张二孬掀翻在地后,大骂着扬长而去,几个闪在一边的长辈,只是说,挤一挤吧,站起来,走到相邻的桌上,接着吃着酒席,好象是什么也没发生,几条狗见状,窜上来要大吃一通,却被张黑娃,一边挥手赶着,一边收拾着地上的饭菜。

吃过酒席的人走了,借了邻家的桌子凳子也都还了,还有用几块做桌子腿的土坯,也被码到了墙角,李巧枝打量着所谓的新房,只是把妹妹住的床和黑娃的床并在一起,添了两床新被褥,挂了个印着鸳鸯的帐子。她看了一眼,孙黑娃,干枯的头发,小眼睛看也不敢看她一眼,看着蹲在地上这个人,李巧枝取下红红的头花,她铺了床,说,早点睡吧,就自已脱了红缎子面棉衣,掠开被子钻进大红的被面里,红红的透着喜气,孙黑娃木纳的喔喔了两声,只脱了新做的西装外套,合衣上床,长长的吐了口气,吹熄油灯时,不料碰倒了床头木桌上的碗,“哗”的掉在上,碎了,吓得他下意识的伸了一下腿,却刚碰到李巧枝的手,忙向床边挪挪。

大早起邻家四婶就来了家里,眼睛虚虚的,不停的向床上瞄着,孙黑娃,早饭也没吃,做贼似的,开着他的三马车依旧收他的破烂,他可不能因为结婚了,就不上工,那一天可是几元的收入啊。

“婶子坐啊。”李巧枝麻利的让四婶坐在床边。

“枝啊,黑娃爹娘去世的早,唉,两个命苦的娃。”四婶说着撩起衣襟,擦了把眼泪说: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四婶,我刚来,有不到的地方,你还得多费心哪”李巧技拉着四婶的手。

“有些事我不能瞒你,你可不能怪四婶啊,这姊妹两,也够难的。”

“四婶,黑娃俩多亏你照顾了。”

“你可不能怨四婶啊,四婶也是没办法啊。”

“你说吧,四婶,我不怨你。”

“黑娃他有毛病,他-他三岁时,家里养了条狗,那遭天杀的,把黑娃的那个东西给咬了。”

。。。。。。

四婶啥时走的,李巧枝真有点记不起来了,只是黑娃快回来吃饭了,她该做饭了,

“黑娃,四婶说的是真的?”巧枝边做着饭问黑娃。

“嗯。”黑娃边收拾着收来的旧塑料瓶子、废铁锅。

“哪可怎么生娃?”巧枝端着炖菜,递给黑娃。

“不是咱俩睡在一起,就能生吗?”黑娃接过碗后,蹲在门槛上,边吃边说。“实在不行,咱就借个种。”说完低着头再不说话。

冬天,依旧是暖冬,暖冬过去,来了个倒春寒。

张二孬被孙黑娃家的,迷得他神魂颠倒,孙黑娃,这个耸货!凭什么你能娶漂亮的媳妇,收破烂的耸货!你李巧枝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你和王成安在树林的事,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你们狗男女别让我碰见啊,想着那天的情形,张二孬一下子按捺不住心中的yu火,他等黑娃出门,闪身进来,一下从身后抱住巧枝,用脚跟磕上了门,

“你放开我!”巧枝边打边掰着张二孬的手。

“你喊!你喊!让全村的人都听见,我不怕,再喊,我就把你和王成安的事传出去,你喊哪?”张二孬边说边把李巧枝压倒在床上,呼哧呼的喘着粗气,李巧枝反抗着,她不想让全村的人知道,更不想因为自已,让王成安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

“二孬,可就这一回,我求你了,求你了。”李巧枝说着闭上眼,任泪水顺着脸流淌着。

事情远没有象李巧枝想的那么简单,张二孬并没有回为她的求情而罢手,他抓着她的把柄,更加显得肆无忌惮,总是在黑娃前脚走,他就后脚进了门,李巧枝开始恼恨自已,不该把王成安牵扯进来,不该啊,成安,为了你,我就得忍,可这什么时侯是尽头啊,有几次,她想你张二孬说去吧,可回头一想,在村里,名声如天!王成安的名声,她不敢往下想,还是忍吧,等他张二孬慢慢的厌了,他或许就不会缠自已。

李巧枝发现自已的例假,该来的没有来,胃里一阵阵返酸,有时止不住的干呕,吐着黄绿的酸水,她怀孕!她要把这个喜讯告诉王成安。

夏日的上午,天已经很热了,树林里没有风,走了一段路的,李巧枝短袖衬衣都有些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她坐在树丛中,用手巾擦着汗,不停地扇着风。

一双手从后边抱住了她的腰。

“成安,我有了。”巧枝没有动,她要把这人喜讯和她的成安分享。

巧枝觉得抱着自已的手,在胸前摸索着。

“成安,你高兴不?”

“我高兴着呢,李巧枝,又来会野汉子啊?”张二孬松开手。

“你,张二孬,你来干什么!”李巧枝呼的一下站起来。

“来看你和王成安干什么好事啊。”张二孬看着李巧枝气恼的样子,又要伸手抓李巧枝。

“张二孬,你住手!”王成安拎着把铁锹,高挽着的裤角上粘着不少泥点,

“王成安,你算那根葱,来管我们村的事。”说着又要去抱李巧枝。

“谁欺服巧枝,我就要管。”王成安把手里的铁锹狠狠地戳在地上。

“我就欺服了,你管不,我还一只一次,你道是管哪。”张二孬,转身一个抱住李巧枝。

“呯”王成安的铁锹重重的砸在张二孬的头上,张二孬一个趔趄,松开了李巧枝。

“呯!呯!呯!”李巧枝从王成安的手里夺过铁锹,朝着倒在地上的张二孬头,将满腹的羞辱、愤恨全部融在手中的锹,狠狠地挥动着一下又一下的砍着。

“成安,你走!你快走啊!”李巧枝喘着气,推着王成安快走。

“那你咋办啊?”王成安惊慌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张二孬,他已经满脸是血。

“那,那我走了,你你。。。。。。”王成安边走边回身望着地上的张二孬,“你多保重啊!”

看着王成安在树林里消失的身影。李巧枝看了看地上的张二孬,黑娃回来,拉他去医院,看你还敢不敢。

李巧枝回到家里,很平静的对孙黑娃说,我把张二孬给砍了,在村东头的树林里,你把他送医院吧,我到派出所投案去。孙黑娃吃惊地看了一眼李巧枝,转身摇着三马车,突突的出了家门,直奔树东去了。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三字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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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但是人有反抗的本性,逼急了再善的人也一样会杀人。
小说生活气息比较浓,推荐了。

文章评论共[3]个
李春天-评论

你扎实的生活,丰富的想象,一定会出更多好的作品。我又佩服了你一回啊。at:2009年01月24日 晚上8:14

饮血剑-评论

不错!写的真不错!哈哈at:2009年03月24日 中午1:11

瓦岗山人-回复出新作啊 at:2009年03月25日 凌晨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