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岁月如梭,往事如烟。一转眼,人生之路走过了半程,已是不惑之年,可人生却如止水。对于这种过于平淡而略显郁闷的生活,我早已想逃,却无法摆脱。 40岁的人应该定型了。家庭、事业、个人前途都是自己应该知道,也是能够触摸得到的。虽说总结人生尚早,但为了记住寻常人的历史,记住我们曾经为之喜怒哀乐的岁月。现在就对已经过去的时光来一次小结,总还是可以的吧。 本来只是想把这段历史记录在个人的日记里,到了某一天,再给自己的儿子、孙子去看的。 网络化了的今天,我就做一名“晒客”吧。就以《往事如烟》为题,以一个个片段为主要内容,跨越时空,真实记录一段寻常人的历史。
今年又是我的外公、外婆的百岁寿辰。我有一种想写一点东西的冲动。这些文字既是记录平常人的一段历史,也是对已逝韶光的追忆。就把这些不成熟的文字当作礼物,送给已离开我十六年的外公、外婆吧。
2007年11月8日
往 事 如 烟 之 一 :家 庭 成 份
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文革还没有结束时上小学的。一进入校门,就是社会人了,等着你的,首先是要填写各种表格。在这些表格中,有一栏也是最令人关注的了,那就是“家庭成份”。每当此时,我就诚惶诚恐,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填写。因为我的家庭成份很复杂,按照当时的说法就是“成份很高”,那可是要受到别人的歧视和嘲笑的,你个人的前途也会大受影响的。
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奶奶。长辈介绍,清朝末年,我的曾祖父是从山东到安徽来的,在桐城派文化的中心地带,当时桐城最大的镇——孔城镇安家立业。曾祖父以商贸、运输为主,创立了一份很大的家业,有5个儿子,几艘百吨木船,在那个老镇有半条街的家产。我的祖父在家排行老五,读过不少书,瞒着家里参加了政治活动。他既加入了共[chan*]党,又加入了国民党,三十年代末在湖南开办学校,后来与家人中断联系,生死不明。抗日战争爆发后,产业逐渐萧条,家道中落,奶奶只能靠几幢房产的租金维持我父亲姐弟三人的生活。1945年,父亲刚刚十三岁,就一人从孔城老镇来到安庆城,在私人布店学徒打工。解放后,奶奶的大部分房产都充公了,只留下一栋自主的小楼,还住着一些房客。五十年代,奶奶就去世了。我的姑父是国民党的一个负责发报的营级文职少校官员,因不愿意离乡背井随军到台湾而留了下来。姑姑、姑夫二人解放后到江西的农村落户,吃了无数的苦,当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
外公、外婆家就在孔城镇旁边的桃花村。外婆是一个象阿庆嫂一样非常精明能干的女人;而外公却是一个从不多说话的农民,一生勤勤恳恳,只知道默默地干活,是一个农家的好把式,七十多岁还能掌耙犁田。农民把土地当作命根子,有一点积蓄,就买一些田地。在他们的辛勤耕耘、刻苦努力下,到解放前已买下了不少田地,成为了成功的农民。可就是这些田地为他们以后的日子埋下了祸根。解放后,因为外公、外婆家的田地达到多少亩而被定性为地主,受尽的苦可想而知。
历史的改变是不会以普通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转眼,我们都成为了无产者!奶奶因缺医少药而病逝;外公、外婆所有的田地都被没收。好在以前乐善好施,乡亲们并没有太为难他们。母亲随父亲也到了安庆,1958年安庆五纺厂(现在的华茂股份公司)建厂时进去当了工人,后来我们都是城里人了。
什么都可以选择,就是不能选择你的出身。由于家庭的这些历史,多少年我们家都是低人一等的。在家庭成份一栏,我始终没有明白应该怎么填:资本家、地主?不能这样填!从小,我就很敏感,也知道怎样避重就轻。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每次的表上,我填的都是“小土地出租者”,这样别人歧视的程度会轻一点,嘲笑的声音会小一点。但是,每次填表后的许多天里,我的心都会是惴惴不安的,就象是第一次偷了别人东西后的感觉。
也是这样的“成份”,造就了我父母一生谨小慎微的性格。从懂事起,知道父母教育我们的做人法则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与别人争执,即使别人欺负了你;不是自己的东西绝不能要,即使拣到的东西都要放回去。也是这种教育方式,影响了我们兄弟几人的一生,虽然缺少那种无所畏惧的闯劲,但诚实、正直、善良成了我们的天性。以致在孩提时,我成为我们居住的那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宿舍区里小孩子们的楷模,大人们总是把我用来给自己家的孩子说事。
母亲作为最累的纺织女工,一生埋头工作,与世无争,曾连续几十年获得厂先进工作者,最大的奖励就是一个印字的瓷缸,那可是每天比别人多数小时的工作换来的啊。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就是一个“树叶掉下来怕打破头”的人,只知道工作,常年出差在外,无论什么运动他都不参与。这也赢得了别人的同情,躲过了一场场应该临头的灾难。由于家庭成份的原因,父亲和我的小叔都是直到1979年以后才入党,解决了他们梦想了几十年的组织问题。
可能到我高考时,对家庭成份就不是太在意了。当时的表格上,我理直气壮地填了“干部”(因为我的父亲是干部身份)。我工作以后,表格上就逐渐取消了家庭成份这一栏。但因为自己工作的关系,经常接触到一些人事方面的表格,还能看到表格上家庭成份的栏目,也看到许多现在看来十分可笑的说法,这又勾起了我心中的痛。
社会的发展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再也不会为了那可笑的“家庭成份”而惶恐不安,更不会让一个天真少年为之戴上沉重的枷锁。
往 事 如 烟 之二 :桃花村的记忆
我的外婆家就在和孔城老镇只有一桥之隔的桃花村。
外公、外婆共有四个孩子,我的大舅、母亲、小姨、小舅。我母亲排行老二,性格、为人完全秉承了外公、外婆的全部优点,所以母亲在外婆家是最受尊重的大姑,也是对家庭贡献最大的孩子。母亲在纺织厂是一线三班工人,非常辛苦,也没有假期。我们家兄妹四人都是在外婆家的桃花村待到上学以后才从桐城老家回安庆的。大哥、姐姐都是五十年代出生的,吃了不少苦。
父亲因工作需要,一年中有大半年出差在外地;父亲一人出差在外时,一碗光面,两个馒头就是一天的全部粮食。父亲省下的工资、出差补助、粮票几乎都给了外婆家。
姐姐在外婆家时,得了病,又处在我国最困难的时期,当时农村都集中在公社吃大锅饭——能照见人影的稀饭。姐姐已是皮包骨了,几乎是命若游丝。外婆求食堂里的炊事员每次在锅底盛一点稠一点的稀饭,一勺一勺的保住了姐姐的一条小命。外公还带人到我奶奶留下的孔城镇老房子,将里面的铜床(和鲁迅小说中提到的宁波床差不多)等家具偷偷卖掉,换一点吃食,救了一大家人的性命。在那个残酷的年代,外婆家没有一个人饿死,这也许是奶奶的在天之灵保佑了他们。
我出生的时候,安庆城里正在闹武斗。既不安全,又没人照料,不到十个月,母亲就将我送到了外婆家,由外婆照看我了,她自己含泪回到安庆上班去了,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等着。
外婆每天都用一个鸡蛋冲蛋花给我吃,这可是那个年代最好的待遇了。外公就利用农闲时,带上渔具,在村屋后的河里张网捞一种当地人叫做潮鱼的小鱼给我打牙祭。这种鱼只有米粒大小,白色,象银鱼,炖汤吃非常鲜美。
那时的桃花村是一个很美的小村庄。不远处的桐梓山,是当地最高的一座山,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是非常神秘的,我也从没有上去过。村子的田里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的。最吸引我们的还是绕村而过的那条小河,河水不深,清澈见地,水中的鱼儿清晰可见。河上一座木桥,是那条省道的必经之地,但那时很少有汽车经过。每到夏季,这条河就成为我们的乐园,在河滩捞虾子、捉泥鳅、打水仗;晚上整个村子的大人小孩都在那座木桥上睡觉乘凉,我也就躺在外婆的身边听了许多神鬼故事。孩子们无忧无虑,享受着大自然带给自己的快乐,没有一丝大人们生活艰辛的感觉,只知道天空是蓝色的,河水是清澈的……
才五岁多一点,外婆就把我送去上小学了。学校离家有不少路,要走一个多小时。每天很早,就背着书包,和比我高一个头、大好几岁的同村孩子们一起赶去上学。我小时候学习很好,比我大好几岁的孩子成绩都比不上我,这也成了外婆当时的骄傲。1975年,第四届全国人大会以后,学校组织宣传队,到各个村子宣讲。可能是因为我的学习不错,普通话比一般孩子好一点的缘故,才二年级的我也参加了宣传团队,虽然当时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人大会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每天喝着外婆冲的鸡蛋花,吃着至今还念念不忘的、外婆自己腌制的金黄色清脆爽口的咸菜,快乐地上学、玩耍时,发生了一件到现在自己仍觉得歉疚的事情。也许因为我是从城里来到原因,也许是我说话的口音和别的孩子们不同的缘故,在学校里总是很显眼。一天放学的路上,邻村的几个学生不住地戏弄着我,说着什么“安庆佬、安庆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就激怒的我。我先吓唬他们说,再喊的话,我就要用石头砸人了。他们还在一起喊着。我真的捡起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结果一个同学的头就被我砸破了。其他的孩子四处散开跑了,我和那个同学都哭着坐在了路边,不知如何是好。同村的孩子赶回家告诉了外婆。天快黑了,外婆颠着小脚跑了过来,也没有多问,领着我们两个人就回去了。外婆给那个同学洗了洗,头破了一点皮,又找来紫汞给那个孩子搽上。外婆打了四个糖水荷包蛋,给那个孩子吃了三个,还给了我一个。吃完后,外婆叫外公送那孩子回家去了。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闯了祸,外婆还给我吃一个荷包蛋。
1976年,父亲接我回安庆过春节,并要留我在安庆上学。我是一路哭着离开了外婆家,也是一路哭着回到安庆自己的家。回安庆后的整整一年里,我在梦中都会梦到我的外公、外婆,总是从梦中哭醒的。
别了,我亲爱的外公、外婆;别了,那云雾缭绕的桐梓山;别了,那清澈透明的故乡小河;别了,那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木桥;别了,我梦中的桃花村。
往事如烟 之三: 回到城里上小学
1976年,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动荡的一年,也是转折的一年。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毛泽东主[xi]等三大伟人先后逝世;河北唐山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大地震,约有24万人遇难;“四人帮”被粉碎,华国锋上台。
就在这年,父亲把我从桃花村外婆家带走了,回到安庆开始上小学三年级。
毕竟是个不到8岁的孩子,在思念外公、外婆和那美丽纯朴的桃花村的时候,很快就融入了新的环境。我又快乐地和同学及邻居孩子们一起玩着斗鸡、打弹子、滚铁环、弹弓、火药枪等游戏,有时还瞒着大人到江边去打泥巴仗。
唐山大地震后,城里到处都搭建了防震棚。我们那个家属大院里也有一座这样的防震棚,主要是妇女和孩子们晚上在里面睡觉。我们这些小孩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把住防震棚的这几个月当成了节日,在里面无忧无虑地打闹着,听大人们在海阔天空地神侃着。
街道还组织了向阳院,由我们这些红小兵拿着木制的红缨枪,在宿舍大院门口站岗放哨,防止陌生人进入。我们还真煞有介事地拦住了不少外地来走亲访友的,非要等到他们要找的人自己来了才同意放进去。
上四年级时,学校已经开始抓学生成绩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读书,每天除了上课,就赶时间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抢着写完,目的是充分利用其他的时间来玩。主课只有语文、数学两门,我的数学成绩一直不错,特别喜欢老师出难一些的思考题,许多同学做不出来,而自己往往很快就能完成,这时很有点得意的样子。每次数学考试总是抢着第一个交卷子,然后在教室外面大声地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而语文就有点麻烦了,最主要的是怕背课文。平时早读课时老师让同位的同学互相检查前一天晚上要背诵的课文,这时我的头就大了。还好,与我同桌的是一个学习很好且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每次背书时她总是不断地提示我,甚至把课本侧过来让我看到,所以我基本上都过关了。我也经常塞几张从父亲单位弄来的便笺纸给她作为回报。可有些同学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让同桌告诉老师后,放学留校继续背吧。
大概是每次考试总能混个前几名,人长得还比较可爱的缘故,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一些活动。四年级时被选到学校乐器队,准备让我学手风琴,乐器队老师看我身体太单薄,就让我学竹笛,两个月后因为需要增加一名唢呐手,又让我改学吹唢呐。
乐器队主要利用课余和放假时间进行排练,参加一些社会演出活动。在乐器队排练实际是很苦、很累的,玩的时间没了,还要面对那些枯燥的乐谱不停地练习着。学校条件简陋,冬天没有取暖的东西,我们的手都冻得皲裂了。可也有不少乐趣,印象最深的是参加的两次演出活动。一次是到安徽省第二监狱给解放军战士和管教干部慰问演出,受到了热烈欢迎。演出后还请我们这些小演员吃了加糖的绿豆稀饭,发了一小袋糖果,让我们开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另一次就是在市人民大会堂汇报演出,是我们参加的活动中最重要的一次,学校十分重视,给参加演出的同学每人发了一元钱。我们在台上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观众,也不知道害怕,只是按照平时排练的样子演奏了两段曲子,赢得了满场的掌声,还得了个集体二等奖。
我们小学四年级读了一年半,在第三学期时,自己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第二天我要代表自己所在的小学参加市小学生运动会,号码薄和7毛钱的伙食补贴都领回来了。头一天的下午,我从家属院的二楼摔下来昏迷了过去。母亲和大哥将我送到市中医院,因为没有外伤,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昏迷了近20个小时后,自己又醒了过来,没花一分钱医药费,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后就上学去了,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在随后的近2年的时间里,我的身高一点都没长。
到了五年级,学校开始抓升学率,学校乐器队也解散了。设了一个重点班,重新分班时我被分在了重点班,许多原来的好同学就不在一个班了。最让我难过的,就是原来和我同桌的女同学不和我坐一位了,来了一个性格古怪、满头黄毛的女生和我同位。
这时自己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记得老师把我们几个同学找到办公室,要求我们要用功学习,就指望我们几个人考取一中,为学校争光了。我也只是糊涂地应着,并不完全理解这些,只是放学后不再到乐器队去了,而是去原来班上的一个同学家去看图书(连环画)去了。
1979年6月,我以不错的成绩考取了市第一中学,也完成了老师交给的任务。天真烂漫而又丰富多彩的小学生活就这样悄悄地结束了。
往事如烟 之四: 灰色的四合院
初中时,考入了全市最好的省重点中学,这似乎使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更加平坦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到了中学,自己好象变了一个人。突然不爱学习了,几乎没有完整地听过一堂课,有时连作业都不愿意完成。父母因为工作太忙,也放心地把我完全交给了这所学校,无暇顾及我的学业。
上课看杂志;下课立即飞奔到乒乓球台旁;下午自习课和几个调皮的同学到近郊菜地摘豆子、飞檐走壁;放学后拿着集邮册到邮票市场,这些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胡里胡涂的懵懂少年把“玩”当成了那时生活的全部。在那无知的三年里,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一座灰色的四合院。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时,我们那座老城还没有什么高层建筑。除了单位的三、四层楼的红砖宿舍楼外,老街上居民的房子大多数是清朝或民国时期的,以灰黑色的小青砖砌成的四合院或带阁楼的房子为主。我的一个在一起玩得最多的小学同学家就是在一座这样的四合院里。
那是一座当时在我们这个古城常见的徽式风格的标准四合院。院子门口有一对石鼓,推开两扇对开的木门,就进入了院子。进门通道的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住着一对哑巴夫妻带着两个孩子。走过通道,就是一个天井,地面是用麻石条铺就的,天井中间是一口井沿已被磨得光亮的水井。站在天井中间,可以看到院子的墙顶上还有几棵随风摇曳着的小草和天空中不时飞过的小鸟。天井旁共有四间房子,我的同学家住着其中的两间,对面的两间住着一户男主人被打为“右派”的人家。再往后又有三间房子住着另外两家。
我的那位小学同学父母都是服装厂的工人,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同学的父母是两个整天只知道忙碌的老实人,对我们也非常客气。他奶奶也和他们住在一起,是家中的绝对权威。我的同学虽然学习不好,但他奶奶非常宠爱这个小孙子。也许是爱屋及乌,他奶奶也喜欢我到他们家去玩。刚开始去他们家时,最怕遇到门口那一对整天嚷嚷着我们什么也不懂的哑巴夫妻,后来熟悉了也就不再怕他们了,有时他们还冲着我笑笑。
虽然初中时我和这个同学已经不在同一所学校了,但我还是经常到他家去。我去的最大目的就是看他们家那整箱的连环画和杂志,还有他家对面的老右派给我们讲的故事和厚厚的古书。
那是一个精神和物质都很贫乏的年代,家里不可能有买书籍的闲钱,书店里也没有什么可买的书。这座灰色四合院里的藏书就成了我的全部精神食粮。还是在小学三年级时,那个右派给我们讲了“魏征梦斩老龙”的故事,从那以后,我一直就把那位右派当作了饱学之士,听他讲述了许多中国古代历史故事。《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都是那时从他们家看到的。我一直到初中毕业都在那座四合院里看着那些所谓的闲书。可能“魏征梦斩老龙”的故事是自己文学知识的启蒙吧。那时我能把水浒一百零八将每一个人的姓名、字号和绰号一个不错的说出来;关云长、赵子龙等人物的形象早已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我时常在想,自己的人生观除了受到家庭和学校教育的影响外,可能与小学到初中这一阶段看的这些书有很大的关系,也许那些早已悄悄渗入了自己的骨髓里去了。
初中时,由于自己的学习成绩很糟糕,经常是老师批评的对象,小学时的那种轻松、自信早已不再。我只有在那座灰色的四合院里寻找自己的乐趣,在古书中与心中的英雄对话了。
在初三快毕业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永远离开了那座灰色的四合院。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那位小学同学交上了外面的混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几个人从农机厂内偷了一些喷雾器的铜头子,在送到废品站去卖时给抓住了。我再也没敢到他们家去了。
很快,初中三年就过去了。我也为自己的顽劣付出了代价,中考后灰溜溜地从令人羡慕的学校出来了,高中仅被市内的二流学校录取了。家人的震惊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又暂时让我离开这个老城,离开那座灰色的四合院了。
八十年代开始,我们这个城市开始不断改造。一年后,我再回来时,那灰色的四合院连同那条老街都不见了。
不知是带给我什么的灰色四合院,就这样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往事如烟之五: 哭泣的池塘
1982年的夏天对我来说,是一个窒息的季节。如一只被人遗弃的野狗,再也没有往日的欢乐,只能常常独自躲在江边,默默注视着哗哗作响的江水。
我再也无颜面对家人那失望的面容,无颜面对邻居那惊讶的表情,无颜面对同学那无助的目光。家里做出了让我离开城市,到乡下读高中的决定。不满14岁的我背着行囊,到了离家有150多公里的学校上高一。
学校座落在离县城有近20公里的一个镇上,是一所地区重点中学,也是当地最好的中学。也许这就是命运中早已安排好的。我的大哥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在这所学校教高中英语,姐姐曾经下放到这个镇边的村子,小哥也曾在这所学校读过半年书。如今我又不得不来了。
学生基本都住校,一间教室里住上几十个学生。学生们一般都是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大多数同学都是带着米和一瓶咸菜到校。用米换饭票,一瓶咸菜就是一周的主菜,顶多在食堂买几分钱的青菜。我的条件比他们好多了,住在大哥的教师单人房间里,在教师食堂吃饭,还是有荤菜吃的。
这个学校的学风非常好,同学们除了睡觉时到寝室外,其他时间都在教室学习;老师们更是十分敬业,备课、上课、辅导学生,似乎没有什么其他业余生活。
初中时养成的桀骜不驯的性格让我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日子。在我看来很好笑的方言就让我耗去了许多时间,比如他们说“晒被子”在我听来就是“晒屁股”;老师在课堂上说“解”时,我听着就是“盖”,往往一堂课就因为类似的方言而让我的思想全跑掉了。最让我难过的还是那高强度的学习压力。由于基础差,每次考试总是处在偏后的位次。虽然因为大哥的原因,所有的老师对我都很照顾,可我对学习已经没有一点兴趣。而自己常常以看书为名,跑到校外的一个池塘边,抱着从大哥同事那里弄来的一些“大部头”,一呆就是大半天。
那座池塘位于我们学校和镇卫生院附近。从学校的一个侧门出去,顺着卫生院的围墙,穿过一片有一些坟茔的的松树林就到了。不知是因为有人从卫生院墙外的松树林里看到过死婴,还是那一些坟茔的原因,除了夏天有人在那里洗澡,很少有人呆在那池塘边。据当地乡里人说,是谁家丢的私生子,那里阴气很重。我也不懂什么,倒好,给了我一个无拘无束的自由空间,站在池塘边吹奏着从家里带来的竹笛;坐在松树林里看小说,欣赏着林子里的野菊花;有时躺在草地上看看林子下边的池塘,望望天空偶尔掠过的鸟……这里似乎成为我一个人的乐园了。可每到傍晚天快黑的时候,风儿吹过松树林时,发出了一阵阵沙沙的声音,阴森森的,挺吓人的,我赶紧离开。
一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初夏。虽然我的学习成绩没有提高多少,可也有不少收获。自己已从小男孩变为了嘴上开始长绒毛的青春少年;结识了许多家在乡下的伙伴,走几十里的山路到他们家去吃用柴火烧出的锅巴饭和野兔;还在学生寝室里被传染上了满身的疥疮;冬天时用石头砸开塘里的冰,在里面洗过衣服;还学会了用酒精炉子烧着大哥带给我的香肠和同学们一起享用。
很快就要期末考试放暑假了。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大哥回县城还没有返校,屋子里闷热得很,我带着英语书又到了常去的那个池塘边,准备好好复习一番。英语可是大哥教的,不能考得太差了。
和往常一样,我一头扎进了松树林里坐了下来,习惯地朝下面的池塘看了看,没有什么,只在不远处的田里有一些在漫不经心薅着地的农民。虽说已到了下午四点了,可夏天的太阳还是很毒。也许是太热的缘故,连树上的知了都歇息了,我在宁静的树荫下背着英语单词。
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下面传来了几个孩子的喧闹声。我看了一眼,是我们学校初一的三个学生,其中的一个我还认识,他舅舅也是学校老师。他们在池塘边嬉闹着,我自顾看书。
这时,池塘里一阵水声,原来刚才的三个初中生都光着身子下到塘里去了。我也只是很随意地冲着我认识的那孩子喊了一句:“你会水吗?别掉下去了噢。”他也应了一声“没关系,水不深。”我又低下头,继续看起了书。
“救人啦!”我还没把刚才看的单词记住,下面就传来了呼救声。我一抬头,塘埂上站着我认识的那个孩子,池塘边水里站着另外一个孩子,池塘中间那孩子在水里忽上忽下地。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下去,到了池塘边。可是我们都不会游泳,我让那两个孩子和我一起扯着嗓子冲着不远处干活的大人们喊着“快来救人啦”、“来人啦”……
可没有一个人过来,他们只是停下手中的活,站在那里朝着这边望着。附近村庄里有人朝这边跑来了。我们看到了希望,不停地喊着“救人啦”,那孩子还在池塘中间扑通着。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干活的人和村子里跑过来的人都没有到池塘边来。他们几乎围成了一个半圆,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着,朝这边张望着。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那孩子的头已经不见了,水面只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了。我们只能木然地在那,用嘶哑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救人啦!救人啦!”没有回音,只有叽叽喳喳离池塘越来越近的一群模糊的人。
我的头脑突然短暂地失忆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孩子被捞了上来,光着身子躺在塘埂上,面部已完全变形了,眼睛却还是睁着的。这时人群里传来了议论声,“这地方就是怪,阴气太重”,“这塘又不深,怎么就淹死人了,一定是鬼找去了”,“我可不敢救人,到时候鬼会找我的”,“这孩子八字不硬,怎么那两个孩子没事”……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我的脑子成为了空白。我攥着拳头,只想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击倒周遭黑压压的人群。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再也没有到过那片松树林里、那座哭泣的池塘边。我害怕再见到没有闭上的眼睛。
我回到了家里。我没有对父母说任何理由,只是坚决不愿再去那里上学了。
往事如烟之六:我要的只是这种结局
父母终于没能拗过倔强的我,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我进入了市内一家中学插班上高二,离开了哭泣的池塘边的那所学校,又回到了城里。
虽然自己的个子很矮,但因为是后来插班的,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教室的最后面。自己刚刚到一所新的学校来,和班上的同学不怎么熟悉,显得比较孤单,下课时往往是独自一人在一边。好在有个别同学是以前小学和初中的校友,很快也就融入了这个新的集体中,还成了活跃分子,只是玩的活跃分子。
本来在乡下那所学校的一年里,学习成绩有了进步,对学习也有了一些兴趣。可转到城里这所学校后,两边的课程进度完全不一样。乡下时,高一期间的英语上的是初中阶段的,高中英语还没有开始。而现在的学校是把高二的各科都学了一大半,自己还耽误了一个多月的功课。一下子,我对新的课程就是无从下手了,也不愿意主动提出来。仅存的一点学习兴趣也没有了,又开始自暴自弃了。
在这里,我感到很无助,没有人再关心我的学习了,每天到校只是例行公事。班主任是一个教数学的男老师,衣着不整,每天拎着象是剃头匠用的那种人造革的破包到校。他的课按说教得应该还可以,但作为老师,并不懂得我们这些生理和心理都处在不断变化的少年,也不知道什么是因材施教。英语老师虽说人长得高高大大的,但那一口乡音的英语发音,完全是应付式的教学方式,让我什么也没有学到。糟糕的成绩和心里许多那个年龄不该有的念头让我几乎彻底丧失了学习的想法和勇气。每天坐在教室的后面,总是低着头偷偷地看着课外书籍。
一天英语课上,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大个子女生正埋头看着一本杂志,突然被那一口乡音的英语老师发现了。他快步走到那个女生课桌前,抓起了杂志回到讲台。他扫了杂志一眼,用一种非常不屑的口吻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声嘲笑着:“第一夫人还没有当上,就想当第二夫人了。”原来杂志中有一篇写美国一个副总统夫人的传记文章。全班同学哄堂大笑,那个女生羞愧难当地低头在位子上哭了起来。后来,“第二夫人”也就成为了那个女生的绰号,那个女生的成绩自此一落千丈,成了我们班最差的了。
在高中最关键的两年里,我几乎没有学习。也许我们班不是重点班的缘故,学校认为我们班的学生反正很难考取大学,对我们实际也是并不怎么过问。就连体育教师也是很看不起我们。一次体育课上,老师让我们做操,我们男生都不怎么愿意,提出了要踢足球。不知怎么那个体育老师就发火了:“你们一个都考不取大学,以后全是废物!”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其他同学的表情,只是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很鄙视他。
一转眼,高中阶段的学习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我知道自己的学习状况,不准备报名考试了。可学校给我们统一报了名,只好去应付一下了。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我的分数离高录取分数线差了150多分。我知道这个分数是自己真实的水平,可家人却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小学时那个聪明伶俐招人喜爱的孩子。
父母彻底失望了,他们望子成龙的梦也破灭了。这时,母亲到了退休的年龄,也是政策规定最后一次可以顶替工作的一年,可以让一个子女顶替到厂里当一名正式工人。哥哥、姐姐都已工作了,这个顶替的名额理所当然地属于我了。当时的情况是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也不亚于考取了大学,更何况是进入国营大型企业。家人按照他们的想法在给我忙着,母亲办理退休手续,同时领取了招工录用表,为我办着招工录用相关手续。只有我自己象一个局外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干。
最大的痛苦过后就是麻木。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理由,一切全是自己的错。那时的我还不会游泳,我独自一人到了离家只有几分钟路程的长江边,穿着用两条红领巾制成的游泳裤下到江里。江水是无情的,每年都有许多熟悉水性的人殒命于滔滔长江中。可我没有丝毫的惧意,有时站在齐腰深的江边,任江水冲刷着我的身躯;有时趴在江边,一只手攥着趸船的铁链,另外一只手并着双腿在水面上扑通着;有时全身湿漉漉地躺在滚烫的江岸,两眼呆呆地望着骄阳似火的天空,蜻蜓飞到了脸庞我也无意去驱赶。没有人知道我想干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我将如何。一个月过去了,我几乎每天都是重复着同样的行动,其他什么都没有去干、去想,却无意中学会了游泳。刚开始只是能漂浮在江面,两天后就能往江中游十几米了,又过了几天就可以轻松地在江中畅游了。一天,我大着胆子从上游的一个码头漂游到下面的另外一个码头去了。上岸以后,我突然感到彻底地放松了。这一天,我是迈着轻快地步子回到了家里,也是我中学以后最为轻松的一天。
也是在这时候,我的招工录用手续办好了,我可以去上班了。我猛地在家人面前说出了让所有人吃惊的话:“我要考大学,我不去上班了。”这不啻于晴天一声霹雳,父母、亲戚、朋友都不相信我的话。我虽然没有任何资本、也没有任何底气说着这样的话,可我的态度越来越坚决。我就是不想顶替母亲的公职去当工人。家里找了认为可以做通我工作的所有人来和我谈心,分析其中的利弊。实际我也知道,根据当时自己的成绩,通过复读以后能考取大学似乎是痴人说梦;我也知道,自己实际没有任何理由不去顶替工作;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以后,自己今后到底能怎样,谁也说不清楚。但我只有一个想要上大学的念头。我偷偷打开了家里那座老式橱柜,找到招工录用通知书,当着父母的面将它撕碎了。我大声地告诉父母:“上不了大学,我就出去流浪,不要他们管我了。”母亲哭了。现在想来,那是撕碎了母亲的心哦。
我复读了。家人打算让我到大哥所在的那所学校去复习。可我知道自己的成绩太差,不好意思再到那里去上学了,就自作主张地在自己初中上学的那所学校报名进了复习班。
可能读书是天底下最苦的事情。尤其是当你学习基础很差的时候,想要使自己重新学进去,真的很难了。何况当时自己的成绩连复习班都进不了,还是以前的老师照顾自己进去的。可决心是自己下的,自己已经挖断了所有的退路,我无法放弃了,只能咬着牙坚持着。除了在复习班上课外,我找出了初一到高三的所有课本,从初一的知识开始,一点点地往后自学着。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的几小时,其他全部时间都是在书桌前啃着课本,做着习题,背着单词。慢慢地,掌握到了一些学习的要领,对知识有了一些理解,感觉过去的自己完全就是一个空壳,现在许多课本知识不断地被吸收了。
10个月过去了,又一次高考开始了。我清楚自己以前成绩太差了,这10个月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仅靠这10个月的自学还是无法弥补自己多年的过失。我已经暗暗盘算着,就把这一次高考作为练兵。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那一年自己的分数只能勉强上一所市内的中专学校,离大学本科差了20多分。可对于这一次高考失利我是一脸的轻松,我早已做好了再一次复读的准备。
这一次,我听从了家人的意见,又一次到高一读书的地方上学了。有了那10个月复习的基础,再加上自己的刻苦努力,我的成绩大步提高,学习兴趣也越来越浓。我与所在的那个应届班的许多同学成了好朋友,在一些学科上有时还可以给他们提供指导,提出一些好的学习方法和认识,并把我作为方面教材说给他们听。就这样痛并快乐着,我过了充实的一年,以十足的信心迎接我的最后一次高考。
人生可能许多东西都是命中注定的。高考前,我突然生病了,莫名的病了。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是太在意那一次了,脆弱的心理已经无法承受那样的压力了。在如火的七月,我全身却感到发冷。拖着这样的身体,我走进了考场,也许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真正的考场。凭着一种几乎是求生的毅力,我熬过了永远不会忘记的三天。走出考场,那一口气就泄掉了,我的身体也瘫软了。
考试的结果是,错了一些应该是送分的题目,在自己最为自信的学科上丢了一些不应该丢的分数,比自己真实的水平少了30分左右,比当年本科录取分数线高35分。我应该没有遗憾了,我赢了一场自己没有任何胜算的赌局。我要的只是这样一种结局,即使是没有任何前途的结局。
往事如烟之七: 迟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1987年夏,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季节,但却是对我的一辈子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夏季。
我的第三次高考结束了,考了505分。当年本省文科本科的录取分数线是470分,重点线是506分。那时的重点大学很少,我们省没有一所文科重点大学。在我们的心目中也只有北大、南大、武大等几所全国著名的文科重点大学,我的一个发小就以530分的成绩被北大录取了。几次高考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自己不敢再有什么奢望了。因为自己觉得对经济很感兴趣,在当时也是热门,就在高考志愿里填报了只要达到一般本科分数线就能录取的省内一所财经类大学。
可冥冥之中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安排着自己。本来自己会很正常的就被那所自己填报的大学录取。就在这时,一位在我们当地教育界很有实权的熟人,因为感激家父曾经帮过他家的一个忙,主动上门说我的这个成绩应该能进更好的大学,想帮我录取到财政部直属的一所财经大学。那时,这是一件对与他来说也是很容易办成的事情,我们家当然就很高兴的答应了。我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家等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命运又和自己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一般本科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可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是迟迟不见踪影。开始还是想着,是不是因为改录学校,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会晚一点来。又等了几天,不少大专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家里人也着急了,正准备要去打听情况的时候,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终于姗姗而来了。
我激动地打开上了十三年半的学才换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可我的头一下子蒙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被录取的不是什么财经大学,而是省内的一所师范学院!傻了的我只喊出了一句话:“我不会去上ⅹⅹ师范学院”,然后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泪毫无理由地夺眶而出。我一下子被击倒了,攥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在家里睡了整整三天,什么也没吃。
这是我到十九岁时遇到的最大一次痛苦。什么是痛苦?就是自己的愿望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
当时的农、医、师是大学的冷门,没有多少人愿意当教师。记得那时看过一位著名作家柯云路写的一部小说里就有这样的一段故事:一个有家室的公社书记,为了哄骗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与他暗地相好,提出的条件是要“提拔”她到区供销社当营业员。这虽然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笑话,可当时教师的社会地位也可见一二了。躺在床上的那几天,我的意识中就这样认为了:这可能就是命运对自己虚度中学那几年时光的惩罚吧。
家人和亲戚朋友也不断地劝说着我,还有人来上门道喜的。他们说,不管怎样,总算考取了大学,有一份正式工作了,还是干部身份。
那位给我帮忙的熟人感到非常抱歉,给我父亲解释了。原来他把事情交待给了一位办事非常可靠的主管大学招生的同事,在一般本科还没有开录时就将我的档案抽出来了,做好了提交到原定想安排进去的那所财经大学的准备。可就是这位非常可靠的人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时间的关系,档案就锁在了自己的抽屉里忘记投档了。结果是连其他所有的一般本科大学都录取结束了,才发现505分的我没有大学可上了。经过他们多方努力,因为师范院校的扩招,我才有幸被补录进了这所师范学院。
也许这就是命吧。我知道,在我拒绝了顶母亲的职去工厂上班的时候,已经伤了父母的心,他们又为我多担心了两年,皱纹也悄悄爬满了他们的脸庞。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容,我不敢再固执己见,只能认命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先是充实了自己的胃,然后就连续几天一个人跑到江边,任江水冲刷着自己,在江中逆流往上游着,直到筋疲力尽才上岸。我浑身湿漉漉地躺在江岸的麻石条上,没有责怪任何人,心中只有对自己的怨恨。无言的泪水顺着自己的眼角流下,落在了滚烫的石头上,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9月中旬的一天,我独自背着行李,怀揣着迟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那所师范学院报到了。
后记
人生也许就是一场赌局,只是我更愿意赌由自己掌握的赌局。我不喜欢别人操纵自己,我也不喜欢需要通过别人洗牌决定自己命运的赌局。
回首过去,我在长江里学会游泳,实际是一个无知少年,因为前途的渺茫,而轻视、漠视自己的生命的结果。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可怕的故事。我永远不希望我的儿子也参加这样的高考,即使他学无所成,我也不会……
这只是对人性的一种摧残!
我的高考经历是残酷的,更是无奈的,也是不值得借鉴的。不过,这却造就了自己一种宁折不弯的性格,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能一笑而过的品德,也极大地平添了个人的自信。这也许是给我人生的最大收获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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