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日月心

——写给我那老迈的外婆

什么才是日月之心呢？这并不知道真正的定义。我只能是凭借着自己对文字认识来加以理解，日之心光明炙烈，月之心清澈纯粹。我今天行走在路上时，头脑里突然闪现出这样神异的词汇，就觉得要把这个美好的字眼呈送给我的外婆，在我的心里从来也没有断流过外婆那无声的大爱，从幼年直至今天，我领受着这种光明的爱，纯粹的爱。

牵着外婆这日月之心，我一路走去，走出了外婆视线的末端。外婆，你单衫微寒的背景留在我的身后，留在那个江南的小村落中。你已是弯腰驼背，颤巍巍地拄着一根桃枝拐杖，看上去尤如风中之烛。你的样子时时清晰地在我的脑中浮现，又一次次被我的泪水浸湿模糊。

外婆年岁不大的时候给地主家做使唤丫环，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在一次放牛时，又让牛角给挑破了面颊，脸上留了疤痕。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外婆在我心里的完美。在她身上闪动日月鲜明的光亮，温暖地把我拥着。

如今的外婆已是桑榆暮年，八十多岁的高龄。外婆确有过几次病危，但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门口的老邻居说，外婆一定是前世积了太多的德，阎王爷都被感化了。又是十年过去了。如今外婆还在用她体内那点残存的力量与命运较量。

小的时候，我们家一贫如洗，时常要靠来自外婆的接济。外婆的身影一旦在村口出现，我就象是终于守望到了幸福的靠近。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外婆每次来时，手肘上总会挎着一只小包袱。那是一块最普通的村上妇女都有的包头的头巾。交差对折就成了一只结实的包袱。我迫不及待迎着外婆跑过去，抢过外婆手里的包袱，打开后搜寻有没有可以及时享用的吃食。

在外婆的包裹里时常会有一块麦牙糖，一块白面饼，几块地瓜干……在当时都被我视为珍馐美食。外婆的视力不好。农村的土灶台上时常有蚂蚁出没，有时烙饼子就沾上几只象黑芝麻一样的小蚂蚁，但丝毫不会影响我的胃口。不等回到家时，就被我消灭殆尽。何曾想到，今天的我对于路边的小贩卖的吃食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呢。那个年月里欲望却是那样的窄小的，幸福是那样的简单。

外婆又来了，因为我们家总是吃南瓜。外婆带来麦仁。麦仁就是麦皮，煮成稀粥，觉得特别的好吃。母亲说留着，以防家里来客，家里实在拿不出象样的东西招待客人。我就气鼓起来，不肯吃南瓜饭，还将碗给推到地上。母亲高高扬起手迟迟不忍落在我的身上。外婆说，小孩子作饭碗不能轻饶。外婆效法前人传下来规矩，将我拖到茅厕里，用一只竹篮扣在我的头上，轻轻用手击打竹篮。而我的头则藏在竹篮里哧哧发笑。这样的处罚也太舒服了。

从外婆家到我们家要绕过几个村子。都是窄窄的田间小道。雨后小道上湿滑泥泞。我们走在上面不小心还会摔成个泥人。何况行动迟缓的外婆。果然，一次外婆一跤摔到秧田里。她的那根被她看成有着辟邪本领的桃树拐杖终究没有保佑她不被摔倒，也没能支撑住她那瘦弱的身体站起身来。好心的村上人发现后将外婆扶上了田垦。那人奔到我们家通信。得知这一消息母亲脸色顿然煞白。疯一般地跑去。外婆被背了回来。外婆的手里却还挎着那绿色的小包袱。那是被我视为藏有幸福的小包袱呀。

我上中学的时候，学校就在外婆家的附近。可是离我的家却要走上一个钟头的路呢。我每天中午就在外婆家里蹭一顿饭，日子一长就要遭受舅母的白眼。外婆夹在其中受了不少的数落。临近中考时，我们须留在学校里上晚自习。我在傍晚的时候又要去外婆家里吃晚饭。每次去的时候，舅母还没有回来。外婆早早就给我做上一大碗的炒米饭。那米饭里放了好多的油。外婆催促让我快些吃了，不可以让我的舅母看到。如果是某日的中午，我又被舅母白眼了，晚上我宁愿饿着也不会去外婆家，外婆并不知道我不会去，还是专门做了炒饭，不见我去，就会站在院门外，焦急地等我。那碗炒饭最终被舅母看见了。舅母说，你看，我们在外面这么辛苦，也不舍得吃油炒饭，你在家不做什么事，还要偷着吃好的。外婆不止一次为我受这种冤枉气。至于舅母的心肠我不想多说。外婆，今天，很想对您说，对不起。

如今我与外婆相隔两地。特别是在春节到来的时候，心里深深地想念着我老迈的外婆，母亲回过家，挑了两大包的东西回去给外婆春节时吃。外婆捎来话，一直惦记我目前的状况。我可爱的外婆，直到今天，我还要让您为我操这份心。

今晚，屋外传来雨声，我的想念只能在这间屋子里盘绕着，外婆，您能感知到吗？很想很想对您说，多多保重呀，愿您健康长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