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卢局长的夫人李秀玲自从皈依佛门后,性情突然就变得平和淡定,她不再为卢局长的外遇争风吃醋,不再因卢局长的二奶哭闹上吊,不再和卢局长打冷战闹矛盾。她的皈依让老公卢其生大为支持和赞叹,赞叹佛教真是个好东西。现在他们夫妻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敬如宾;现在李秀玲每天吃斋诵经,一心向佛;现在卢局长每天逍遥自在,快活赛神仙。
一
八月十五中秋节,家家户户喜团圆。
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卢家保姆小燕终于把一桌丰盛的晚餐做好了,她把菜一个一个端上了桌。她把专门为夫人做的素菜摆在桌子左边,把所有荤菜都摆在了桌子右边。卢局长爱吃荤菜尤其爱喝王八汤,她把王八汤放在了他夹菜最顺手的地方。每天吃饭,夫妻俩都坐自己固定的位置,而小燕,总是坐靠厨房的位置也就是局长与夫人的中间,以便为他们端茶添饭,三个人的位置从来没有变换过。
小燕看看一切准备就绪,于是在客厅喊道:“姑姑,姑父,请出来吃饭了。”小燕是局长夫人李秀玲的瓜藤搭柳叶的一个远方亲戚,李秀玲当初找她来,也因为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觉得放心。小燕在卢家已经干了四年了,所以对夫妻俩的生活习性及口味都清清楚楚。甚至对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小燕也了解不少。但小燕是个嘴巴很稳很聪明的姑娘,她每天只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从不乱说一句话。
片刻之后,卢局长从中间的一间卧室出来了,只见他腆着一个象征着其身份和地位的将军肚,粗大的脖子上扛着一颗硕大的因用脑过度而日益荒芜的智慧头。一张又白又胖的脸滋润如刚出锅的馒头,泛着饱满富足的容光。事业成功、感情如意的卢局长一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模样。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局长夫人李秀玲从旁边的另一间卧室出来了,她脸色憔悴而神情淡然,与卢局长的满面春风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然而从她举手投足的风韵和虽然素面朝天但仍然精致的五官来看,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只可惜现在已是美人迟暮了。
李秀玲在自己的位置落座后,虔诚地双掌合十,无声地默诵了一番,又拿起筷子触手端着右边米饭默念:“愿修一切善。”次用筷子触左边米饭默念:“愿断一切恶。”再用筷子触中间米饭默念:“愿度一切众生。”念诵完毕,才开始用饭。卢局长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茅台,有滋有味地酌着。李秀玲和小燕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着饭。桌上只听到筷子碰到碗沿的声音或是咀嚼食物的声音,没有任何说话谈笑的声音。大家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是卢局长的手机响了,如此满怀深情的唱词在这样的沉默气氛中响起,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卢局长瞟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又快速瞟了一眼李秀玲。而李秀玲却置若罔闻,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照旧慢慢吃着她的饭。卢局长站起身想走开去接电话,在他起身的一刻,“啪”的一声,他面前的汤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王八汤溅了一身一地。李秀玲连忙双掌合十,一连串声直念阿弥陀佛。卢局长尴尬地看了一眼,便快速走向阳台接通了手机。
“说了我晚点要过来的,你干嘛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呀,你呀……好了好了,我争取早点赶回来……你们先吃着吧,不要等我了。先挂了!”挂上电话,卢局长又若无其事般返回了餐厅。此时,小燕已把地板收拾干净。
卢局长把杯中之酒一口饮下,端起饭碗开始吃饭。李秀玲吃完的时候,卢局长也就吃完了。卢局长用餐巾纸抹抹嘴巴,走进了卧室,片刻,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对李秀玲说:“朋友约我谈个事,我先出去了。”李秀玲连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算是恭祝他出门平安。卢局长到门口换好鞋,匆匆忙忙地走了。
虽然这个家对于卢其生来说早已形同虚设,但这个家的存在对于维护其局长的形象来说还是具有一定积极意义的。况且,现在李秀玲对他客客气气的,再不找他的麻烦,再不干涉他的自由,所以在比较特殊的日子如过年过节生日之类的时候他是一定要回来的。尽管李秀玲对于他的回不回家早已不在意,但是卢局长再怎么样也得做个样子给外人看。
二
小燕一边打扫收拾着餐厅一边对沙发上喝茶的李秀玲说:“姑姑,储藏间的那些烟酒和月饼把房子都堆满了,该处理一下了。”
李秀玲慢吞吞地说:“阿弥托福!这些俗事我早不管了,你问问你姑父怎么处理吧。”
从卢其生升了镇里的书记起,每到过年过节,卢家收到的各类烟酒礼品总是堆积如山。李秀玲一年总要处理好几次,或是送亲戚,或是放到礼品回收店,光回收烟酒一项,每年就是好几万。随着卢其生职位的升高,送礼的人也越来越多,礼品也越来越贵,几百块的烟酒送过来,摆到家里反而占地。尤其是卢其生升局长以来,尽管每年要推掉很多送来的礼,但每年光是烟酒的回收就是十几万。李秀玲曾经光为了处理这些送来的礼品就不胜其烦。后来入了佛门,她家也不当了,这些事情就更是懒得管了。现在,那些几百甚至几千一瓶的茅台五粮液等高级酒已经占据了储存间的大半个房间,并且还在以泛滥之势增长。
“姑父每天忙事不赢,再说他也很少在家,他哪有时间来处理这些事呀。”
“那你明天打个电话给你叔和你小姑,让他们一人来拿些走。”
李秀玲的弟弟李立伟和妹妹李秀莲本来都在家务农,卢其生升了局长后,通过关系把弟弟安排在税务局,把妹妹安排在银行,这是卢其生为他们家里立的一大功劳。每年李秀玲还要给他们不少好处,光送给他们的礼品就可以顶他们半年的工资。
“好的,不过姑姑,我想明天回趟家,看看我妈妈,我妈妈前段时间风湿痛,也不知道她好点了没有。”
“阿弥托福!本该今天就放你回去和父母团聚的,无奈你一走家里就没人料理。那你就明天回趟家吧。你姑父这一出去估计这几天是不会回来的,我明天也要去参加寺院里的一个诵佛活动,正好也让你脱脱身。”
自李秀玲入了佛门不再当家后,家里人客的接待以及家务的打理全都交给了小燕,所以这个家离了小燕还真不行。
李秀玲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对小燕说:“你自己选两瓶好点的酒,选几盒月饼带回去,这五百块钱,你帮我捎给你娘,她身体不好,我也没能去看她,代我问候,并祝她身体早日康复,阿弥托福!”
小燕推辞:“姑姑总这么盛情厚意,妈妈身体没什么大碍,您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拿着吧,钱对我来说乃身外之物,但对你妈来说也许很需要的。不要推辞了。”
小燕这才接下并道谢。虽然只是远亲,但李秀玲对小燕也确实非常照顾,除了开她的工资外,还经常拿钱给她花,或经常把别人送来的那些贵重礼品让她带回家。小燕内心里非常感激李秀玲的慈悲情怀和菩萨心肠,同时也为这个远房姑姑的遭遇感到不平和悲哀。然而,这些想法只能是在自己的心里。小燕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打理好这个家,照顾好李秀玲的饮食起居。
电话铃响了,李秀玲顺手接起电话:“喂!是晶晶?阿弥托福!妈妈也好想你中秋……是怎么过的?和罗凯一起?好!好……学习还轻松吗……出门在外,自己多保重,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我身体很好……你爸爸?出门了。我知道了……今晚还要去看晚会?好,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也祝你中秋快乐,再见!”
女儿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让对一切淡然的李秀玲又回复了一个凡俗而慈爱的母亲角色。在这个世界上,对于金钱、家庭、婚姻等等这些凡人都会非常看重的东西,李秀玲都早已看破,而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对女儿的爱和牵挂。这也是她做了在家居士而没有落发为尼的原因。
在北京读大四的女儿已有一个大学同学的男友,男孩罗凯对晶晶很好,他们很相爱,他们已决定毕业后双双回到晶晶所居住的城市来工作,李秀玲很高兴。李秀玲不像卢其生一样嫌弃男孩家世的清贫,她对女儿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足够吃饭穿衣过平常的生活就够了,一颗真心才最重要。对于父母之间曾硝烟弥漫的战争,在外读大学的晶晶一无所知,她很庆幸自己有个这样开明的母亲。她一直不明白,生活优越而又一直与父亲感情和谐的母亲后来怎么会皈依佛教,成为一名清修的佛教徒。
李秀玲感觉到此时心绪有点漂浮躁动。对于佛门弟子来说,要想真正有所修为,就得做到五根清净,所谓爱恨情仇,万般皆空。而对于红尘的流连情爱的眷恋,则是修行之人最忌讳的。李秀玲连忙起身,到卫生间细细刷牙洗脸净手,准备进书房做晚课——诵经念佛。
三
李秀玲年轻时候曾是李镇的彩凤凰,她十八岁从师范毕业分配到家乡李镇去教书时,就已出落成了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一枝花。那时的女孩子能够拥有一份国家正式分配的工作不简单,更何况秀玲还是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人又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所以到秀玲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只差没把秀玲家的门槛踏破。可秀玲多少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没看上,就偏偏看上了后来成了她老公的卢其生。
卢其生那时还不叫卢局长,大家都叫他卢书记。他这个书记可不是个多大的官,他只是李镇一个小小的镇团委书记。在一次市团委组织的各镇青年歌舞比赛活动中,李秀玲被镇里点名要去参加镇里编排的一个集体舞。而领舞的男女主角,就是卢其生和李秀玲。那时的卢奇生儒雅俊秀,加之搞团委工作的一般都能说会道,所以他一直也是多少女孩子暗恋的对象。自那次活动之后卢其生就展开了对李秀玲的猛烈追求,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没过多久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对于他们的结合,人人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由于卢其生工作出色又很会左右逢源,所以他的仕途之路可说是一帆风顺。他由一个小小的团委书记升到副乡长到乡长再到镇党委书记,在这个过程中他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蜕变。卢其生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坐上了镇里的第一把交椅,正可谓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随着卢其生职位的不断上升,家里的经济状况是越来越好。卢其生做了镇党委书记后,李秀玲更是春风满面,喜上眉梢。对于她这个书记夫人,在李字镇人人逢迎人人尊敬自不必说。就是回到家,亲戚乡邻也是一口一个夸,夸赞秀玲好眼光,凤凰就是会拣高枝栖。逢年过节,当秀玲领着司机把家里那些堆不下的礼品一箱一箱赶着往娘家搬的时候,秀玲的父母兄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自卢其生做了党委书记后,夫妻俩的感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卢其生以工作忙为理由,常常很晚才回家;在家里接电话时,有时还要回避她。自从卢其生坐上了镇党委书记的位置后,李秀玲的心没有哪一天不是悬着的。李秀玲常常会在给他洗衣服时仔细地检查他的口袋。在开始使用手机后,就偷偷翻看他的通话记录,或者到电信公司去查他的电话清单。李秀玲的担心也并非空穴来风不过,一些偶然吹到她耳朵里来的风言风语,也让她相信:她的老公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让她放心的老公。他年轻有为,风流潇洒,在她的后面,又有多少双眼睛在觊觎着他?而每一个男人骨子里其实都是猫,只要机会合适的时候,又有哪一只猫不偷腥?然而,卢其生在外面的那些风流韵事,终究还是瞒过了李秀玲的眼睛,更何况卢其生还是很会掌握分寸,毕竟不能因为作风问题而影响了自己的形象和前途,所以他们的婚姻之船虽然也遇到过一些小小的波浪,终究还是非常平稳地在前进。
卢其生在仕途上继续扶摇直上,五年以后,他调到市里当了财政局副局长,李秀玲也随同老公调到了市里最好的中学任教。又过了三年,卢其生由副职升任正职,李秀玲也在老公的帮助下在教育局谋到了一个轻松的职位。卢其生通过自己的关系,又帮在家务农的小舅子姨妹子安排了正式的工作,让他们实现了多年鲤鱼跳“农”门的梦想。卢其生还出钱帮岳父母在农村修了一幢阔气的楼房,让他们的晚年衣食无忧。在卢家人的心目中,卢其生具有至高的位置。他如一颗福星庇护着他们,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幸福美满。
然而在李秀玲的心目中,她觉得她的老公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她总是担心他某一天会爆炸。
李秀玲已记不清,卢其生究竟给过她多少钱。她只知道,从当镇党委书记到后来当局长,卢奇生的权力越来越大,求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他给的钱,从最初的一次几千上万元,到后来的一次几万十几万,多的时候,有时甚至是几十万。李秀玲无从知道,他的那些钱究竟是受贿来的还是贪污来的,但她明白,这些钱总之来路不正。李秀玲很担心,多次在枕边劝说要他收手,然而卢其生不耐烦地说:“你别大惊小怪的,共[chan*]党的官谁不捞钱,有钱不捞我就得滚蛋,别人都捞我不捞,你说那些捞了的人能容得下我吗?你看那些下马的官,哪一个不是几千万,但他们下马并非都源于贪,更主要是他们关系没处理好,因而成了倒霉蛋,所以手段和关系很重要。有钱你不要,反会费力不讨好,明白了吗?我这区区几百万,和他们一比较,我绝对算个清官了。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李秀玲劝阻不了他,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四
当上局长两年后,有一天卢其生对李秀玲说,这辈子也可以衣食无忧了,以后要金盆洗手,做一个真正的人民公仆了。此后卢其生不再有大把的钱拿给李秀玲,李秀玲的心一下子踏实了。此后卢奇生的工作似乎也更忙了,他到外地公干的次数明显比以往多了,常常一出去就是三五天,有时甚至是十来天。
有句话说,老公(老婆)在外面偷人,最后一个知道的总会是老婆(老公)——这句话确实没错。李秀玲因为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都平平稳稳地过来了,更加之,随着卢其生官越做越高,他的头发越来越少,肚子越来越大,他再没有年轻时候的风流潇洒,似乎连床上的功课也没以前爱做了,所以李秀玲也就放松了警惕。直到有一天,妹妹李秀莲神色慌张地找到她说:“姐姐你还蒙在鼓里吧,外面早传得沸沸扬扬了,姐夫在省城包二奶了,听∮∮∮∮∮∮∮∮∮∮∮∮∮∮说那女的还只有二十来岁。姐夫在省城给她买了房子,孩子都快要生啦!”妹妹的话如晴天霹雳,给了李秀玲当头一棒,她竟然惊慌得不知所措。
很快,李秀玲的娘家人都知道了这桩丑事。虽然卢其生曾用自己的职权使李家人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是在关键时刻,自家人当然会帮着自家人,因为这关系到李秀玲一生的幸福,而李秀玲的幸福又直接关系到李家其他人的幸福。在弟弟李立伟的策划下,一场捉奸行动开始了。
几天后,卢其生又要开车去省城“出差”,早已做好一切准备的李家三姐弟立刻开着另一辆车子尾随其后。一个小时后,他们追着卢其生的车子开到了省城的一处高级住宅小区。
二十分钟后,姐弟三人搭乘电梯来到了十四楼的一个门前。李立伟按响了门铃,片刻,里面一个年轻女人柔媚的声音问:“谁?”李立伟故意粗着嗓子说:“收电费。”门开了,姐弟三人立刻一拥而入,大肚子的年轻女人站在门边,一脸的茫然。
宽敞豪华的客厅里,卢其生正背对着门悠闲地斜靠在沙发上,李秀莲对着他的背叫了声:“姐夫!”卢其生如被蜂蜇了般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当他回头看清了来的三个人,他的脸立时成了猪肝色。
李秀玲微微点点头:“卢其生,你好样的!”她猛一转身,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给旁边的女人甩了两巴掌:“b*子!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说着扑上去揪住了女人的一头卷发就往旁边的墙壁上撞,两个女人立时扭打成一团。一向性情温顺的李秀玲,没想到发起威来竟是一头十足的母老虎。
卢其生一下反应过来,他大喊一声:“住手!你不能伤害她,她怀孕了。”说着早已冲上前去。试图分开两个女人。然而不管怎样用力,他却掰不开李秀玲紧紧抓住女人头发的手,女人的头发被李秀玲撕扯着,痛得如一头被人抓住尾巴就要被宰割的母猪般直嚎叫。
李立伟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相机,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啪!”卢其生狠狠甩了李秀莲一个耳光。李秀玲一下懵住了,捂着麻辣火烧的脸半天没反应。李秀莲愤怒地喊:“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姐,现在错的是你,还有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李秀玲终于回过神来时,她如一只受伤的母兽般疯狂地扑到卢其生身上,抓着,咬着,撕扯着卢其生的脸和衣服。卢其生自知理亏,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李秀玲发泄。
李立伟和李秀玲两兄妹见状,冲上前拉开了李秀玲。李秀莲嚷道:“姐姐你这样和姐夫闹有什么用,得把那个女的揪出来,告她充当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
而女人在李秀玲和卢其生扭在一起的时候,早趁机跑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再不敢露面。
李秀玲冲到卧室门口,把门砸得如山响,边砸边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不要脸的臭b*子!偷人卖b的小娼妇!你出来!出来……”然而任凭她把门砸碎了,里面的人也没有半点回应。于是李秀玲开始砸客厅里一切能够砸碎的东西。边砸边骂:“男盗女娼的狗男女,我要让你们有好看。奸夫y*妇,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李秀玲彻底疯狂了,她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和悦贤淑的贤妇女,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泼妇。卢其生站在客厅中间黑着脸一言不发,她任由李秀玲疯狂打砸发泄着。
现在这个和他同居的女人叫高艳,是省城一家星级酒店的领班,比他小整整二十岁。在去该酒店住宿的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两人搭上了火。他爱她的年轻漂亮妩媚风流,她爱他的有钱有势一掷千金。于是两人如****般,很快就如胶似漆了。卢其生虽人到中年,然而本事不小,他播在高艳沃土上的种子很快就发芽了。卢其生劝高艳去把孩子做掉,然而高艳说,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就算是当未婚妈妈,她也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既然高艳没向他提出要名分,还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卢其生又何乐不为呢?于是,卢其生让高艳辞掉了工作,为她在省城买了一套豪宅,悠然快活地过起了金屋藏娇的生活。
与高艳同居后,他比原来更大把地捞钱,然而,他不再把钱交给李秀玲。他必须为他的小老婆打算,更要为他将来的孩子打算。卢其生早知道纸包不住火,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还没想好怎样来应对它。
砸累了的李秀玲被她的弟妹拉走了,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卢其生如一只困兽般走过来走过去。慢慢地,他冷静了下来,一种想法在他的心里逐渐酝酿成形。
五
第二天.卢其生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赶紧滚回去。回到家里,父母气得直打颤,让他立即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好好向李秀玲赔礼道歉。卢其生说:“你们不是一直遗憾没有个孙子吗?高艳肚里的就是个男孩,而且很快就要临产了,难道你们忍心活活扼杀你们的亲孙子吗?”短短几句话,就让先前还暴跳如雷的父母立时软了下来。
“但这样毕竟不合法啊,而且秀玲那里你怎么交代?”
“我已四十几岁的人了,反正也不指望再升官,晶晶也大了,可以自立了。我的想法是一定要满足二老的心愿,让你们不留遗憾。至于秀玲,她爱咋办就咋办吧。”卢其生已做好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打算。
先前还坚决站在儿媳妇一方要为其伸张正义的两个老人彻底的偃旗息鼓了。李秀玲想通过公婆给卢其生施加压力的计划破灭了。此后,卢其生干脆不再遮掩,他丝毫不再顾及李秀玲的想法,我行我素继续着和高艳的同居生活。
他的父母都劝他无用了,更何况别人呢?除了通过法律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李秀玲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呢?她搜集好了所有的材料和证据,准备对卢其生贪污受贿包二奶的事一并起诉,决心挣个鱼死网破。
李秀玲的家人知道了李秀玲的打算,弟妹这样劝阻她:一旦上诉,卢其生身败名裂是罪有应得,然而晶晶怎么办?晶晶再过一年就要毕业,如果姐夫垮下去了,晶晶工作的事怎么落实?如果让大家都知道晶晶有一个贪污腐败作风不正的父亲,晶晶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抬得起头?还有,如果姐夫垮下去了,我们的工作……估计也保不住了。”
是啊,如果起诉卢其生,会涉及到这么多人的幸福,而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她又怎么忍心仅仅为了给自己讨个公道而破坏这么多人的幸福呢?李秀玲矛盾着犹豫着动摇着最后放弃了起诉他的计划。然而,痛苦和屈辱天天折磨着她,她决定离婚。
知道了李秀玲要离婚的打算,母亲又开始了对她的劝说:离婚?不正合了他们的意吗?卢奇生就巴不得和你离婚好光明正大和那个狐狸精生活到一起。你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秀玲啊,我看这件事情你就看开点,多少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往宽里想吧。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为了晶晶,你就忍忍吧。男人四十是块宝,女人四十是根草,你也四十几的人了,还能经得起几番折腾?”
母亲的话让李秀玲黯然神伤,无语泪流。
卢其生真乃神机妙算也,他就算准了李秀玲不会去告她,更不会提出和他离婚。当然,如果她要和他离婚,他一定会爽快地如其所愿。然而她现在不和他离婚,他也不会嫌弃她累赘。毕竟她是他孩子的母亲,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在她的人生中没有过任何污点和过错,堪称一位贤妻良母。还有更重要的是,他的婚姻能够维持现状的话这也有利于他的光辉形象,如果不出其他的意外,他还有望进一步高升。
而李秀玲,在和卢其生经过一段硝烟弥漫的战争以后,彻底地妥协了。卢其生在家的时间比原来更少了,即使回家,夫妻俩也是彼此冷眼相对。每天神思恍惚,心事重重的她迅速憔悴和枯萎。她曾经以为他就是她一生的幸福,原来幸福的结局却是这样。有一段时间,她终日以泪洗面,然而,她丝毫没让在北京读大学的女儿察觉,为了女儿的快乐和幸福,也为了她其他亲人的利益和幸福,她忍辱负重,维持着这个家庭表面的平静。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秀玲结识了一位佛教界人士。在她的引渡下,李秀玲迷上了佛教并很快皈依了佛门,成了一名在家修行的虔诚佛教信徒。她从此摒弃了七情六欲,一心向佛,不再自寻烦恼。她的皈依让卢其生没人的时候乐得手舞足蹈,为此他还捐了五千块钱给寺院,以表示他对佛教事业的支持。从此,卢其生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心安理得过起了他金屋藏娇悠游快乐的神仙生活。他与李秀玲的夫妻关系,也真正做到了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六
今夜中秋,卢其生吃过饭后一定是驱车赶往他的另一个家里去了。对此李秀玲早已不在意。他仅仅只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名义上的丈夫。她以一种淡泊超脱的心境对待他、对待生命中的一切——除了对女儿的爱。
李秀玲净好手,走进了用原来的书房改造成的佛堂。明亮宽大的玻璃框里,供奉着一尊释迦摩尼的佛像。李秀玲先上了三柱香,再在佛前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端坐在书桌前,打开一本《金刚经》,默默念诵起来“……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窗外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人群熙攘如流,热闹非凡。突然一声接一声的炮响,缤纷的礼花在天空次第开放,绚烂夺目。随着烟花的盛开,地上的人群一片欢腾。然而,那些欢乐和李秀玲有什么关系呢?她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她的生命也曾如烟花般盛开,然后便归于寂静。灿烂只是一瞬,寂静才是永恒。人生如梦,终归于空,任谁也不例外。
时间悄悄指向了午夜十二点,李秀玲觉得眼皮在跳个不停。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小燕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李秀玲心生不悦,她在诵经的时候是最不希望被人打搅的,这孩子,平时都很稳重的,今天这么晚了还不睡,还这么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
“姑姑!刚刚晶晶的学校来电话,晶晶——晶晶她……”
“晶晶怎么了?”李秀玲犹如被针刺般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用疑惑而惊惶的目光盯着小燕。
“晶晶和罗凯看完晚会打车回学校,两个车子相撞……罗凯受了重伤,晶晶她——”
李秀玲的心脏猛地缩紧,她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她猛地抓住小燕的手摇撼着:“你快说,晶晶有没有事?晶晶有没有事?”
“晶晶……晶晶她……”小燕实在说不下去,失声哭了起来。
李秀玲猛地甩开小燕的手,然后轻轻摇头,喃喃地说:“不,晶晶不会有事的,我天天在求菩萨保佑,菩萨一定会保佑晶晶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她如中了蛊般慢慢走到释迦佛像前,慢慢向蒲团上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大悲观世音!南无大悲观世音!南无大悲观世音!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枯竭。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消灭。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她念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她的身子向旁边一侧,倾倒在地。
惊慌失措的小燕连忙跑向客厅,她拨通了卢其生的手机,带着哭腔喊:“姑父你快回来,晶晶出事了,姑姑也晕倒了,姑父你快快回来吧!”
佛堂里,昏倒的李秀玲又突然爬了起来,一时对天狂笑不止,一时又口中念念有词,一时又对菩萨磕头如捣蒜。受到了突如其来强烈打击的李秀玲,她疯了!
当天晚上,她被火速赶回的卢其生送进了精神病院。
尾声:
半年后,李秀玲康复了。出院的那天,她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她原来经常去朝拜的寺院,心如死灰、了无牵挂的她落发做了尼姑,从此,青灯古佛将陪伴她后半生。
而此时,卢局长已经升任为卢市长。
李秀玲出家后的一个月,为了抚平卢市长的亡女之痛和失妻之悲,为了卢市长生活和情感的需要,为了党的工作的需要,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在他的下属们的操办下,卢市长把高艳风风光光娶进了门,随同高艳一起迎进门的,还有他们已经三岁的儿子。
迎亲的那天,市里的鞭炮卖空了,市里的交通堵塞了,市里的气氛空前热闹。高升,娶妻,得子——人们倾城出动,都去祝贺卢市长的三喜临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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