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　梅　随　记

也许在人生的旅途走得太匆忙的缘故吧，还没有来得及欣赏沿途旖旎的风光，就已经步入了落寞的冬季。

走入冬季，偌大的一个梧桐园子顿然空寂起来了。北风凛冽，天地冷清，花木凋零，衰草凄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站在寒风中，整个园子一片萧瑟，没有了春天的烂漫与伤感，没有了夏天的火热与阵痛，没有了秋天的爽朗与悲凉，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恬静、寥廓，而又深邃。这园子里平时人就比较少，在这冷落的时节，就更少了，到也落得一个清静！

这也正如史铁生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梧桐园也是如此，处于城里，而又宁静。在这园子里，工作是比较清闲的，平日就很少有什么事情，尤其在寒冷的冬天，事情就更少了，我多半在办公室看看书，上上网；太阳暖和的时候，到院子散散步，打打球。虽然，这园子与城里别的地方比起来显得有些破落，尤其是在冬天更显得有些凄清，但是，到也别有一番情趣！

非但如此，更有那一树梅花，在瑟瑟北风之中尽情绽放，为冬日的梧桐园凭添了一道醉人的景致，也着实让人激动！

相约梅花，在一个初冬的黄昏。说来有点戏剧性，也有点可笑。那一次，我上厕所出来，猛然，有一股冷冷的奇香扑面而来，沁入心肺，清爽极了，舒服极了。我不由得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浑身上下舒服透了。我惊奇的想，在寒冷的冬天，哪来这样的浓香呢？向着浓香飘来的方向看去，朦胧的夜色下，厕所旁边的花园里只有婆娑的树影，模模糊糊的，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那奇香分明就是从那花园里飘过来的……

第二天下午，忽然想起那冷冷的奇香，那到底是什么香呢？怎么今天去厕所时没有了呢？也许是自己没有注意吧，想到这儿，禁不住去那儿想看个究竟。在走到离那个花园不远的地方，碰到一个老同事，我就问：“厕所旁边啥很香？”他说：“是腊梅花！”我随声“哦”了一下，心想，花园里有梅花树？我怎么没有“发现”？按说来梧桐园有时间了，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说真的，我不认得梅花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梅花。对于梅花，我是从影视书画里看到它的英姿的，是从诗词歌赋里读到它的芳香和品格的。非但梅花是这样，牡丹、兰花、芍药、蔷薇等也是如此。对于花儿，我真正熟悉的留在记忆深处的，是那些漫山遍野田间地头随风摇曳的野草野花，是我孩提时放羊挑草时经常见到的苜蓿花、刺棘花、蝶儿菜，灰灰菜、咪咪毛、野蒿子，狼尾巴等等。而工作以后，由于疲于劳顿，也没有心情去栽花养花赏花，就是偶然遇到“名花异草”，也是“取次花丛懒回顾”。现在，虽然有点空寂，到也落得一身清闲……我一边想着一边向厕所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到了小花园一看，果然有一株梅花树，在小花园的东边，紧挨着厕所的西墙。这是一株老梅花树，在夕阳的光辉里，它的枝干随意伸展着，金黄色的梅花开满了枝头，散发着浓浓的馨香。我站花园的小路上，静静的享受着这一树梅花，静静的享受着这一树梅香。我忽然发现，这一树梅花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疏；有的枝条开满了花，有的枝条含苞待放；东南角枝条上梅花盛开，西南角枝条上也梅花朵朵，然而东北角西北角枝条上却的梅花却很稀少，星星点点的，原来不畏严寒、傲立雪霜的梅花，也是向往阳光的啊！随着一阵寒风吹来，飘来一股冷冷的奇香，我有点诧异，为什么在早上经过时闻不到这浓浓的奇香呢？也许是梅花汲取了一整天日月之精华，聚集了一整天天地之灵气，在傍晚时分喷薄而出尽情展放吧！

看着梅花在枝头随风招摇，好象在向我招手微笑，我情不自禁的走进花园，折了一枝盛开的梅花！之后，我轻轻的捧到鼻尖，深深的闻了闻，真的好香、好醇，让人陶醉啊！

回到办公室，我捧起梅花，久久的凝视着，细细的欣赏着。梅花金黄金黄的，有铜钱大，似喇叭状，花蕊也是黄色，亭亭直立，不妖不娆；它的枝干褐红褐红的，粗糙干瘦，雕刻着风霜的足迹，它的所有枝丫都一对一对伸展着，不蔓不枝，相互照应，梅花就开放在这一对一对的枝丫上，很是灿烂，很是可爱，这也许就是梅花美之所在吧？我轻轻的把梅花倚放在墙角的书橱上，一枝梅花，让我简陋的办公室满屋生香！

我望着墙角里的梅花，忽然心里涌出一种丝丝的悲凉，眼前浮现出了“墙角数枝梅”、“驿路断桥边”、“悬崖百丈冰”的情景，以及厕所墙边梅花的影子。我不禁想到，梅花不仅是在寒冷冬天冰天雪地开放，而且总是生长在角落里、断桥边、悬崖上，这也许是一种命运的安排，抑或是上苍的一种考验吧？我不禁想到，毛泽东之于梅花，陆放翁之于梅花，以及公木先生对此的评说，但是，一个是得志者，一个是失意者，岂能一概而相提并论之？我不禁想到，那岐山脚下的姜尚、汨罗江的屈子、卧龙岗的诸葛、终南山的陶潜、进退而忧的文正、香如故的陆游、梅妻鹤子的林逋……他们不也是一枝枝向往阳光追求美好的梅花吗？

这一枝梅花，静静的呆在角落，默默的陪伴着我。困顿的时候，我就常常望着它，是它给我以芬芳，给我以明媚，给我以春天般的憧憬！

有一天，我坐在办公桌前，凝望着墙角的梅花。快一个月了，梅花依然很妖娆，依然很灿烂，没有一点枯萎的样子，我忍不住上前去抚摸梅花，可是，当我抚摸到梅花的一刹那，才感到它早已经风干了，没有了湿润，也没有了芬芳，但是，它没有枯萎，没有凋谢，依然保持着一种昂扬的姿态！

忽然，我想起了和朋友聊天时，应对朋友的一个对子：“淡极始知花更艳，无时方觉情最浓！”想起了刘禹锡回赠白居易的诗：“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想起了一首唐诗里说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默默的看着，看着手中风干了的梅花，任凭思绪随着梅花一起飞翔！

我依然把这枝梅花放回到书橱上，出神的凝望着……也许，这枝梅花，就这样枯干了它的枝干，凋落了它的英姿，消失了它的芬芳，但是，我相信，梅花的芬芳将永远留在我的陋室！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2009年1月18日

於梧桐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