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时曾暂住苏州不短的时日,对那里的面食记忆深刻。
平时和同学一起去葑门小街,狭长的巷道里,上面穿过几根竹杆,住在两边的人家把衣裤什么的很招展地晾在竹杆上,人就在下面走,也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不做营生的人家,可以看见闲适的老人坐在门口和邻居叙话,收音机在屋里咿咿呀呀地唱着评弹。没走几步就到了小吃店,掀帘进门,可以看见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正用单筷或蔑片运指如飞:筷头蘸馅,点到馄饨皮即止,充分体现了象形上的美学观。眨眼间小馄饨已落到旁边的匾里,也不知道里面点没点着馅。可是谁在意呢,鸡汤肉汤的,流水席一般,吃完一抹嘴走人,身上暖暖和和的。要是胃口大开,还可以点半客生煎慢头来就着,当一顿饭吃都足够了。
苏州观前街上有一家大馄饨味道最好,它可比小馄饨讲究多了。底汤是鸡汤加蛋皮,鸡丝,香干,开洋,俗称鸡汤三鲜馄饨。馅,货真价实;皮,筋道十足,吃了能当饱。下午三四点钟时,常看到白发携着幼童,祖孙俩说笑着进店,小孙子吃得欢快无语,倒是长者与店里的人拉几句家常,说些我们不大听得懂的苏州老话,一派安静尘世中实在的欢喜。
在这里最值得一提的是苏州的碗面:朱鸿兴的焖肉面,陆长兴的爆鱼面,葱油香菇面等几种,苏州人一直引以为荣。陆文夫先生在《美食家》里写到朱鸿兴面,写得真实而仔细。客人对面的要求有术语:硬面,烂面,宽汤,紧汤,拌面;重青,免青,重油,清淡点,重面轻浇,重浇轻面,过桥......这些词汇现在可能只有在苏州面馆里偶尔还能听到。苏州人不怕麻烦,一份面可以多份浇头:炒蟮糊,炒什锦,炒猪肝,炒三鲜......只要你胃口好,现炒的浇头,一排小碟子端上来,真像袖珍的全家福呢。
要想滋味正宗,还是去找那些门头不豪华的老店。中午时分人声鼎沸,动不动要排长队,汤面自己端,正好看得见玻璃后面的师傅在煮面捞面,上浇头,心里面立刻颇觉安慰,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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