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巧玲长大了跟她母亲凤儿一样是个小骚货。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的说法无疑有点毒。巧玲才五岁,长得比2008年奥运会的林秒可还要可爱,只是眉宇间有一份媚气。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媚气与生俱来。巧铃要是随便皱着眉头对叔叔阿姨说:“我要去广场玩,带我去。”“我要吃巧克力,跟我买。”“我要到你家玩玩具。”多半是没有人会忍心拒绝。她身上有一种蛊惑人的气质,让人不得不依从她,虽然事后有些后悔。巧玲身上有许多的坏毛病象极了凤儿,比如嘴谗,翻人家的钱包,破坏人家的东西,最糟糕的一次将一个叔叔家的一尊仿清康熙年间的花瓶打破了,引来夫妻间的争吵。
大人们对孩子总是容忍迁就的,谁会真的记她仇呢?见了巧玲依然抱着她说:“巧玲,你这裙子谁买的?真漂亮!”
“妈妈买的。”
“哎呀,巧玲,你怎么越长越象你妈妈了,真好看。”
巧玲的小手一抚额前的刘海,小嘴扬起,笑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竟然不合年纪的秋波荡漾。
抱的人放下巧玲,转身对旁人说:“这个巧玲再过十年,跟凤儿一样的小骚货。”
听者只点头道:“可不是吗?”
这一切怨谁?还不是怨巧玲的父亲古清。
人们都说古清是个画家,以山水画见长。人呀,只要自认为与艺术沾了点边,多少有点自命不凡,更何况是画家?其实充其量不过是个画匠,在文化一条街开了个字画装裱行,结交文化界的名流。古清的打扮与众不同,头发原本有个马尾巴,后来剪掉,一年四季,只要天气转凉,头上扣顶黑色的鸭舌帽,一双咪咪眼,牙齿被烟熏的黑黄,背有点弓。他大凤儿十五岁,或许凤儿太柔媚了,白天的古清走起路来有气无力。
凤儿山东人,一个渔村的姑娘。古清采风时,把十九岁刚高中毕业的凤儿采上了床。画家大多风流,这点风流于古清是小儿科,谁让凤儿长得美,美的凤儿在偏僻的乡村闲置总是显得有些浪费。为了不浪费,还在和妻子分居的古清把凤儿带回了家。古清的妻子年轻时也号称绝色,绝色至于如何的绝,一般人只在书上见过,估计跟诸多绯闻各色艳星的姿色有得一拼。古清的妻子通情达理,在外早红杏出墙,只等古清抱得美人归。见了凤儿,只夸古清眼力独特,如此青葱的人物也只有古清谋得到。被妻子绿色的清风一吹,古清心情大悦,爽朗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离婚,男人要大度,古清房子女儿都给了前妻。
凤儿顺理成章地成了后妻。很快的速度,巧玲出世,凤儿做了母亲。古清体谅年轻的妻子,襁褓中的巧玲甩给古清的母亲。
一身晴朗的凤儿随着古清出席各种宴会舞厅。乡村里的凤儿一旦开窍,才知晓古清在城市里不过是徒有虚名。她对古清说:“你这样不行,得抱粗大腿,靠坐在装裱行哪里有生意?”
古清面浅,怎么和那些高官周旋?凤儿说:“我去。”
古清不该把凤儿搅进去。先是凤儿和广电局的局长在舞厅摇摆,后是和一开发商咖啡馆里喝咖啡。古清装裱行的生意日日红火起来。同行无奈地摇头:“妈的,还是古清找的老婆好使。”风言风语传进古清耳朵,古清质问凤儿,凤儿摇着耳环叮当响:“哪里有这回事,只看不能摸的。”
古清放下心,找饶舌的餐馆老板娘,对方说:“又不是我的姊妹,玩成什么样的巧样与我不相干。”
凤儿冬天走的,去了杭州,每年过年,一皮包里装满了人民币。只是每次回来按着肚子往医院跑。古清店里胖脸的高姐和矮小的平妹说:“凤儿没以前好看了。”
“能好看吗?跟了这么多人,瞎折腾。”
“你怎么知道?”
“怎么不知道,李家的咖啡老板前两天请广电局的陈局长吃饭,陈局长只后悔说早知凤儿这么容易上手,当初大方点就好了,去那样的地方总是作践人。”
古清的背越发弓了,凤儿曾说过他有前列腺,而古清店的高姐和平妹先后被辞退,来了个年轻妹子,那个妹子比凤儿还要漂亮,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巧玲甜甜地喊她:“阿姨。”
“阿姨有没有你妈妈好看?”阿姨趁无人悄悄地问她。
“一样好看。”
“拿去买东西吃!“阿姨满意地从抽屉里拿出十元钱给巧玲。巧玲高兴地接过钱一阵风地跑到商店。
“巧玲,你今天买什么?”商店的张伯热情地问。
“买派,那个七块五的派。”
“哦,这是刚进的派,巧玲真会吃。”张伯边拿蛋糕派边问:“巧玲,你今年上什么班?。”
“上学前班。”
“会不会写字。”
“不会。”巧玲仰着小脸对张伯说:“还剩下的钱再买可乐。”
巧玲抱着蛋糕派和可乐往家跑,红色的裙子在她身上象一只风筝带着她在风中飞。
古清看见巧玲怀里的零食,一掌挥下来,语无伦次地骂道:“跟老子的,只知道吃这样的垃圾东西,谁让你买的?”
蛋糕派和可乐“啪”地摔落在地,巧玲的眼睛望着旋转滚向墙角的可乐,嗓音陡然高亢,泪水如雨丝洒落,气鼓鼓地用小手一推古清的肚子说:“你赔来!”
“老子打死你,再推!”古清的肚子在巧玲的推搡下一起一伏,他呵斥道。
巧玲不理他的茬,小手象敲鼓样落在古清的肚皮上。古清气恼地把巧玲一把拎起,放在床上,扒了她的黑色紧声裤,巴掌落上去清脆响亮。
“你是个坏爸爸,呜,呜。”巧玲尖锐地哭泣叫嚷,声音将古清的母亲从阳台上招引来,古清的母亲拿着手里晾晒的衣服,奔过来照着古清的身上挥去:“你要死,打她干什么?”
“我不教训她,她从小不晓得好歹。”古清冲着母亲喊,“还不都是你惯的!”
“我惯的?哪个让你喜欢找漂亮年轻的老婆,守也守不住,一个不够还两个,两个不够现在还三个,母鸡下个蛋还叫个窝,你们倒好,扔给我就不管了。”古清的母亲也有一双咪咪眼,一瞪起来比古清的严厉。
古清气短地摔门往店里去。他的绿帽子戴得人人皆知,有损男人尊严,也只有母亲敢当面说他,每次提起他心里恨不得把凤儿掐死。他对前妻一点不恨,前妻还知道理亏,还懂得躲闪,还明白维护他廉价的男人颜面,而凤儿无知,莽撞,热烈,用金钱直接砸向他的软肋,古清不是想有钱吗?想开画展,想买房,离婚后他除了有个装裱行,一直和凤儿住在一个楼房违章搭的阁楼里。夏热冬冷,屋里屋外一样的温度。
凤儿刚来没计较,是他开发了凤儿的爱慕虚荣。不该让她认识大门牙的陈局长。广电局的大楼修好,每个局长的办公室和会议室要些字画来装点,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陈局长曾有一副字在古清的店里装裱过,他的司机古清认识。陈局长的司机牵线搭桥,凤儿和陈局长一见如故。陈局长没别的爱好,喜欢美女。广电局美女如云,一个个水灵精明,投怀送抱的多,窝边草吃过几棵,一个味道,撒嗲卖乖,同时和其他的局长还暗度陈仓,而凤儿不同,第一次捏她的手还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第一次带她去舞厅,用手擦一下她丰满的胸,她还说:“陈局长,我老公知道了要说的。”
本来想悠着点引诱凤儿,情场老手的陈局长只给了凤儿一万元的业务,凤儿在心里只骂陈局长削指甲抠屁眼,陈局长还借着酒力一张臭嘴还亲过她的脖子,海吹胡侃地说他曾在赌场一掷三十万,哪看得出这样的气度,凤儿不再相信陈局长。
出身贫寒的人,如果定力不够,很容易在金钱上流于卑贱。凤儿转而投向一开发商,开发商肚大腰圆,老谋深算的年纪,用金钱攻克过无数的堡垒,凤儿不就是想做几栋楼的广告画吗?给凤儿就是了,凤儿高兴地直蹦,如此的不沉稳,倒让开发商极具成就感,他在咖啡馆里对凤儿说:“你这样的人才在这座城市真是亏了,人生好吃好玩好看的地方不少,为什么不趁年轻出去闯一闯?”语气诚恳地让凤儿真以为自己是一只骄傲的凤凰,开发商象一位玄学家说道:“一看你就知道是生来穿金戴银的人,出门坐小车,进门被人扶持的命,有些该争取的要学会争取。”
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望向凤儿,凤儿还好,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闯天下要资本,她的资本就是青春美色。她回家左思量,右打算,拨通开发商的电话怯怯地说:“你先给我三万,我就过来。”刚出道的凤儿还十分老实,她家里父母贫穷憨厚,弟弟在上初中,古清带她离开山东时,对她父母许诺,一年给她家2000元。她的父母感激的直点头,她想:向开发商要个三万就已经不少了。
开发商爽朗地答应了。那一夜据说十分疯狂,凤儿的叫声在空旷的房间久久回旋,通过打开的阳台门往楼下飘,在星空中划成一条空虚的弧线进入一楼餐馆老板娘的耳膜。老板娘的餐馆只隔文化街一条街,认识凤儿。老板娘窃笑地将凤儿的艳事传播给文化街做生意的姐妹。姐妹的嘴再将此事发扬光大,古清是最后知道的,并且还不明就理地为凤儿寻求公道。结果被老板娘抢白了一通,凤儿自然无辜地睁着好看的眼睛不承认。
冬天,寒潮还没来临,餐馆的老板娘路过古清的装裱店,巧玲跑进跑出地追逐着门前的一条卷毛狗,她不怀好意地笑:“巧玲,到我这里来玩。”
她牵着巧玲进了餐馆,巧玲松了她的手一间一间地打开包房的门东看西瞧找稀奇,推开“湘乡”包间的门看见母亲凤儿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腿上调笑正欢,巧玲跑过去,拉着凤儿的手说:“妈,回家去。”
凤儿僵硬地从男人的腿上站起来,紧绷地问:“你怎么来了?”
“阿姨让我来玩。”巧玲一五一十地回答。
凤儿气冲冲地出了包间的门,到大厅指着老板娘的鼻子,颤抖地说:“你狠,你他妈的真狠!”
老板娘轻蔑地说:“你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巧玲要来玩,我有什么办法?”
无奈的凤儿给巧玲买了一大堆香喷喷的零食,把巧玲哄回了家。
巧玲吃得肚子发涨才想起告诉古清,凤儿坐在伯伯身上说话。
古清追到餐馆,凤儿已经坐着开发商的车子去了杭州。
凤儿跟了多少男人,没人知道,只是以前店里的高姐对平妹说:“这个傻凤儿,只晓得舒服,也不知道上环,孩子都流了七八个,一身的病。”
古清原本想掐死凤儿的心,在凤儿打开皮包拿出一沓沓钱时土崩瓦解,那些钱可以满足他渴望已久的欲望,跟钱过意不去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他对巧玲说:“如果别人问你妈妈干什么去了,你就说妈妈出去打工去了。”
“哦,打工是干什么?”巧玲不解地问。
“就是上班挣钱。”
“可以给我买漂亮裙子和好吃的。”巧玲心无城府地笑。
巧玲果然听话,再碰见文化街上的人诡异地问她:“你妈妈干什么去了?”
“上班去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挣钱去了!”
“你妈妈一个月挣多少钱呀?”
“可多了。”巧玲自信地道:“我妈妈上次回来说还要到大城市买房呢!”
“大城市呀,多大的城市?”
“就是象北京上海那样的城市!”
“哎呀,巧伶,那你以后就是大城市的人了,真有味,比你妈妈将来还有味。”
巧玲小手一抚刘海,眼睛亮闪闪地说:“当然,那里的动物园有白鳍豚,我们这里连一只大象都没有。”
好奇的人继续问:“你爸爸的阿姨对你好不好?”
“好,她敢不好!”巧玲不屑地说。
凤儿走后,古清也想开了,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用,我就去用别人的女人,女人总不是要钱吗?这样的女人可以用簸箕装,当然要个外表鲜亮的,要玩就要玩个细皮嫩肉的。
自然古清店里有新鲜的女人出炉。他不想让高姐和平妹在新的女人面前提起凤儿,他会心痛,他要重新构建自己。
只是巧玲常常提起凤儿,巧玲的脾气如同凤儿,让她写字,她把笔丢几丈远,在幼儿园里爬高上低就是不肯动手拿笔,打过几次无用。
凤儿和古清没有离婚,巧玲是维系他们唯一的纽带,凤儿的皮肉钱又流进古清的口袋,古清又把钞票在新的女人面前晃荡,夜里春水满床。
-全文完-
▷ 进入花开四季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