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残阳,满天飞花。夕阳的余辉给云渡山镀上了一悲伤的华彩。有些类似千年前。
鸟鸣还是昔日的鸟鸣,微风还是昔日的微风,竟连那孤独的人也还是昔日的孤独。
一年又一年,千年的漫长,漫长的千年……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哪怕是百年千年,我的魂魄定来寻你……”
……
“恋尘,等我。恋尘,我定不负你……恋尘,恋尘……”
轻风阵阵,白纱轻扬。白衣女子婆娑的舞姿定格了整座山的躁动。没有丝弦管竹之音,女子的舞步却一点也不显凌乱。绷直的脚尖每一次点、踏、旋转都轻盈得如小小粉蝶;柔软的腰肢如蛇,如柳,如剑。终于,女子开始旋转,一圈、两圈、三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绷紧的琴弦终于断裂。女子跌坐在地,长长的青丝掩住了半张美丽的容颜,森冷的目光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
“大胆余恋尘,你可知罪!”
“长老,恋尘不认为自己施药有罪。上天有浩生之德。长老修炼数千年,难道连这点善心都没有?”女子倔强地望着上位的长老。
“你……小小凡女竟敢顶嘴!好,我就让你尝尽千年的孤独!”
……
“笑天,千年了,为什么你还不来寻我!”这一声痛苦的嘶喊惊飞了满山的飞鸟,震碎了所有兽类的心。
云渡山终年四季如春,长年云雾缭绕,凡夫俗子称其为“仙山”。山上珍禽异兽数不胜数,更有长生不死的仙草,因此,近些年来上山寻宝的人越来越多。但,所幸有修炼之人、仙、妖三道干涉,云渡山才能维持一贯的仙山之盛名。
云渡山山脚的一间客栈里聚集了几个从京城来的富商。
“老二,事情办得怎样?”长了两撇八字胡的邓青是这几个人的头头。名义上他们是京城的商队来此地采买物资,实则却是觊觎山上宝物的有心人。
“派上山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老二邓红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
“难道山上真有守护的仙人?”老四邓蓝说。
“仙人倒是没有,不过,狐妖倒是有一只。”邓青也喝了一口茶。
“这妖媚的狐狸精我见多了,就不知这只狐妖……呵呵……”最好色的老三邓黄发出一长串淫秽的笑声。
“老三别胡闹!我们此次的目的不是让你找女人的。”邓青瞪了邓黄一眼。他立马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大哥可有方法除去这狐妖?”还是老四沉稳,立刻点出了重点。
“斩妖剑。”
“是他。”显然,邓蓝马上就想到了那个人。“可是,他未必会帮我们。”
“他帮的是他自己。”邓青悠哉地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
“此话怎讲。”
“你忘啦,他家里可是有一尊‘病西施’?”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命运的转轮在停了一千年之后又开始重新转动。这一次转动又不知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也许会相逢,也许已不识,也许只有深深的恨意。
“独孤兄你终于来了。”邓家兄弟在客栈门前一字排开,迎接从京城赶来的“贵人”/独孤啸天只是淡漠地向邓家兄弟抱拳一揖。“里面谈,里面谈。”说着,就把独孤啸天引进早已备好的厢房。待喝过一杯茶后,独孤啸天也直接说明了打算。
“我明天一早就上云渡山。你们只需要把地图给我。”
“独孤兄不如先休息两天,然后我家兄弟几人再陪你一起上山。”邓青满脸笑容地说。
“不用,我一人上山即可。”独孤啸天冷冷地回绝了邓青的好意。“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出去了。”
留下地图,邓青兄弟几人退出了独孤啸天的房间。走了一段路后,邓黄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呸,黄毛小子派头倒不小,老子总有一天会叫他好看!”
“大哥,他真的能对付狐妖?”邓红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你们别看他年纪轻。他五岁就向一指大师学艺,尽得一指大师的真传。十六岁已在江湖上闯出名号。再加上那把祖传的斩妖剑,世间难逢敌手。”
“一指大师?不会是那个三十年前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修罗和尚’吧!”邓蓝惊呼。
“除了他,还会有谁。”说完,邓青远远把兄弟甩在了后面。
“难怪那小子浑身上下就一个‘冷’。”邓黄惊呼。
第二天一早,独孤啸天就按照地图所指上了云渡山。一路行来,并无任何阻碍。不过,此行也令他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修炼仙山。这云渡山自有一股仙气萦绕,可使所有的邪念转瞬间荡然无存。但是,仙山毕竟是仙山,自然是豪无人气,甚至是飞禽走兽,一草一木也自有一种超脱尘世的仙风道骨。不过,独孤啸天真的未曾料想他竟会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跳舞的女子。
女子翩翩的舞姿时而如风中杨柳,轻柔多情,时而又化为蝶儿,活泼灵动,时而更甚那池中青莲,清雅脱俗。
突然,女子微微侧过脸来望了一眼。仅仅是那么一眼,女子舞步出现了短暂的凌乱。不过,这种凌乱马上就被女子顷刻之间散发的激情掩盖。女子腾空旋舞,美丽的身姿划出完美的弧度之后,如蜻蜓点水般以脚尖抚过青草如茵,满地花朵瞬间绽放,包围了女子不断旋转的娇躯。女子的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蝴蝶成群地围着她共同起舞,美得不似真实。
独孤啸天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那心底的某处有一点松动,不过,很快又被寒冰封印得严严实实。
女子的动作又越来越缓慢,慢得如青莲慢慢得绽放,袅绕的芬芳。
女子面对着他,微微开合的檀口在呼唤他“笑天”。
独孤啸天微愕,
女子白色的轻纱微微飞扬,满头青丝长及脚踝。芙蓉面,柳叶眉,殷红的唇,凝脂般的肌肤,似平凡人家的女子,却又美得多了那么一点仙气。惟有那双眼,黑得不见底,却时而又有银光闪过,既妖媚又纯洁,既多情又无情。
隔着远远的距离,两人相互凝望,那交织在一起的目光似乎要看透千年。其实,那些人的心底又何尝不想看尽千年,毕竟这千年的鸿沟就好像天与地的距离,一旦分开,就没有相合的可能。
久远的凝望足够看清他千年都不曾改变的容貌,也足够看清他眼中的陌生又冰冷的灵魂。只有那心底还有一处温柔,就像脑海中浮现出的那张爱笑的脸。
“我是余恋尘。”恋尘黑墨色的眼中有一层水雾。她看着眼前挺拔的男子,又说了一遍,“我是余恋尘。”
恋恋红尘。
独孤啸天不知何以自己的心中会浮现这四个字,不过,他将自己的惊疑隐藏得很好。他以一贯的冷漠面对着这仙山中的奇女子。
“姑娘恐怕认错人了 。”
“你是来找仙草的 。”恋尘的双眸转瞬恢复原有的森冷,并肯定地指出了独孤啸天的目的。“恐怕仙草也救不了你的未婚妻。”
冷冷的目光集中在恋尘身上,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背上的“斩妖剑”。
“你不信?”恋尘笑看着他,自有一股女儿家的娇俏。
“你也无需去雪镜湖,我可以把仙草直接交给你。”
“你……”
“不必感觉惊讶。我只是想向你证明,仙草并不能救她的命,能救她的——只有我余恋尘!”恋尘的脸转瞬变得苍白,眼中也闪现出银色的光,长及脚踝的青丝微微飞动。
“你能救缘笙?”啸天惊喜地望着恋尘,满怀期待。
“救她?”唇边浮起冷冷的笑,“你——休想!”青丝如丝缎般飞扬,似有灵性般环绕在恋尘的周身。
啸天明显感觉到有一种不明的气流在向他靠近,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还在这里呀!”当恋尘走出雪镜湖一眼就看见从三天前就跪在那里的陌生男子。“你还是回去吧,长老根本不可能答应你的请求。”
男子对恋尘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回应。烈日当空,男子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相较于三天前,已明显憔悴很多,而且身子也开始前后摇晃。
“喂,你别傻了,即使累死也没人会救你父亲的。”这几天,恋尘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个男子是从山下来的,他父亲身患重病,有不知从哪里听说的雪镜湖有一种仙草能救活将死之人,因此冒险上山求药。可惜这凡人哪里知道,这云渡山处处是求仙之人,却个个少了慈悲之心。否则怎会连株草也不肯施与需要的人。
“姑娘是好意,小生心领了。”男子的声音已明显地出现沙哑。“没有求到药我是决不能回去的。”
“你这人……”柳眉一拧,恋尘再不想与这傻子多言废话,转身就又要回雪镜湖。可突然身后黑影一晃,待恋尘转回身来,男子已直直地躺在了地上。“喂,你醒醒啊!喂……”
……
“你醒啦。”刚一进屋,恋尘就见到那个男子正挣扎着想下床。“你想去哪?”
“谢谢姑娘的搭救,但我必须再去求长老。”男子说着就要下床,恋尘立刻冲到床边,按住他的肩,“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了,你现在又想去送死!”
“姑娘……”
“你给我躺下,哪里都不许去。”恋尘强势地让他躺好,细心地为他盖上丝被。“药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向长老说的。”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实不敢劳烦姑娘。”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恋尘端起一旁的水盆,临出门前回头叮咛:“你好好休息,一切都别操心。”
……
“我是余恋尘。”恋尘甜滋滋地笑着,颊畔浮现一个小小的梨窝。
“恋尘?恋恋红尘。姑娘这仙恐怕是成不了了。”男子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林间,扰乱的又何止是这山林的宁静。
“喂,我可不是你想的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本姑娘是堂堂正正的人,本也不求什么位列仙班。”恋尘骄傲地扬起下颚。
“你是凡人?”男子一脸惊讶。
“是呀。我是云渡山上除你以外的唯一的凡人。”恋尘边说边折下旁边的野花,一朵一朵地编织在一起。 “我们家族的使命就是守护雪镜湖。每五十年,长老就会到我们村里挑选一个圣女,作为护湖使女。我十五岁那年,正好又是一个五十年。长老一眼就相中了我,说我有仙缘。在这山上也呆了三年了。”恋尘轻松地说着自己的故事,转眼手中就出现了一个美丽的花环。她把编好的花环戴在头上,微偏螓首,“漂亮吗?”
男子宠溺地笑了笑。“很漂亮。”这是真心话。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姑娘能美过恋尘的。恋尘的美是一种既有纯真又有妩媚的美,说她像小孩却又难掩女人味;她的美又是一种既缥缈又神秘的仙人之美,更有普通农家女的活泼娇俏。恋尘的美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难道你喜欢我‘喂喂喂’的叫你。”恋尘的眼底浮现出顽皮的笑意。
“笑天。”男子在地上写出“笑天”二字。
“笑天?敢情你也是同道中人呀!”
笑天一愣。
……
清远悠扬的笛声在山峦之间回响,绵绵不断,绵绵不绝……
笑天的手指灵活地按压着长笛上的小孔,就好像一场十指的舞蹈,看得恋尘如痴如醉。
笛声时而轻快,时而低缓,时而清亮,时而低沉,就如同此刻演奏者多变的心情。
“笑天。”
笑天的笛声停止。他回头疑惑地看着恋尘。
“我想跳舞。你为我伴奏可好?”恋尘眼眸含笑。笛声又一次响起,可是这次的笛声却格外清雅欢快。
恋尘如蝶儿般旋舞着,银铃般的笑声揉碎了晚霞凄美的面容。笑天静静地吹着,静止得仿佛只是山林间的雕像,只有那墨黑的眼眸有着深情的流动。恋尘旋转到笑天身边,拉起他的手要求舞伴的参与。笑天摇头还是摇头,不过最终还是抵不过她的执着。
晚霞很美,那对跳舞的人儿美得似画中的眷侣,享受这快乐又短暂的时光。
“笑天,很快长老就会答应施药的。”
“到时,你可愿意同我一起下山?”
……
“笑天,这就是‘聚魂草’,你一定要收好。能不能救活你爹就全指望它了。”恋尘说着就把一个蓝色的小布包塞人笑天的手中。“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千万不要回头。一直走,绝对不能回头。笑天,记清楚没,绝对不能回头。”恋尘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叮咛着,就恐怕他会忘记自己的嘱咐。
“恋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呢?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面对恋尘的紧张,笑天也隐隐感觉到不安。
“这仙草是我头出来的。恐怕长老现在已经在四处找我。”
“什么!那你更应该随我一起走。”笑天惊呼。他抓住恋尘的手,一副马上要拉她下山的样子。
“笑天,不用紧张,我不会有事是。再怎么说我还是圣女。只要还是圣女的一天,长老就不敢动我一根毛发。如若我跟你走了,受过的必是我那一些族人。所以,笑天,我不能跟你下山。”恋尘的手抚上了笑天的脸,那么轻,又是那么的依依不舍。“你要保重。”
笑天拉下脸上的那只纤手,稍一用力就把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好小的身子。他紧紧地抱着这个他深爱着的女子,抱着这个为了他背叛长老的凡女。他的手臂不断收紧,似乎要把她嵌入心中。“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恋尘仰起小脸,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拼命地眨动着羽睫,希望能够清楚地看一次这个男人,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你真的会回来吗?”
“哪怕是百年千年,我的魂魄也定来寻你。你只需要活下去,等着我来寻你。”笑天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那么轻,似乎怕会弄碎这世间最美的恋人。“恋尘,等我。恋尘,我定不负你。”
轻轻的风,来得很小心,似乎也怕惊扰了这对即将分别的恋人。鹅黄的轻纱交缠着青色的长衫,黑亮的长发缠绕着乌黑的青丝,连风都希望帮他们完成这次结发的仪式。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大片雪白的碎花瓣,飘得好似雪花。落日余辉的金红色情绪倾荡在整片天空,将雪花染上一层悲哀的色彩。
没有人知道这场花雨暗示着的命运。即使知道也再没人相信这是一种“离散”。离散?这一次离散可能是一两年,甚至是几十年,但谁又告诉可他们那是一千年。守了一千年,等了一千年,寂寞了一千年,孤独了一千年,恨也恨了一千年。
……
笑天刚走,长老派来的人就找到了她。她从没想过他们会来得这么快,连多看笑天几眼都成了一种奢望。她乖乖地回去了,没有任何的反抗,心里却还是甜甜的。
“大胆大胆余恋尘,你可知罪!”被压跪在地上的恋尘抬头仰望着白玉宝座上的长老。白发苍苍的老者面貌和善得有如邻家爷爷,可是利眼之中自有一股威严的冷光。对于这位长老,恋尘是有万分的敬重的,又有那么万分的畏惧,可是此刻这些敬重,这些畏惧顷刻间荡然无存,只有满满的不服与不羁。
“长老,恋尘不认为自己施药有罪。上天有浩生之德。长老修炼数千年,难道连这点善心都没有?”恋尘倔强地望着上位的长老。
“你……小小凡女竟敢顶嘴!好,我就让你尝尽千年的孤独!”
“左护法,把那只灵狐拿上来。”不消片刻,一身黑衣的左护法就手捧一只白狐进来。
“长老,如此做恐怕有违法规。而且也太过严厉。”
“就是,还是把这丫头关在炎洞受受苦就算了。”
“住口!你们可知道她的过错将给云渡山带来多大的浩劫!”长老一拍玉座,狠狠地打下了巴掌大一块缺口。“余恋尘,你可知罪?”长老深深地吸吐一口气之后,又重新问了一次。
“不论是何惩罚,恋尘都愿意接受。”
“恋尘……”
“各位不用再为恋尘求情。”对于众人的求情,恋尘还是非常感动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监守自盗”并不是小小的罪过,这次劫难恐怕是逃不过的。
只见长老的手缓缓抬起,逐渐就凝聚起一团紫光,掌力一推,紫光就打入恋尘的体内。恋尘硬生生接住这一掌,顿感体内冷热交织,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要飘散出去。渐渐地,她只感觉视线模糊,待模糊的视线再度清晰,却也清楚地瞧见自己的身体正软软地躺在地上。难道自己已死?恋尘没想到长老竟真的下此毒手。不过很快她也镇定下来。魂魄可日行千里,也许自己可趁着魂散之前再见笑天一面。正如此打算着,却又感觉有股力量正拉扯着自己,眼看自己与那只白狐越来越靠近,恋尘双眸大睁,瞬间就已猜中长老对她的严苛惩罚是什么。
“余恋尘,你很聪明,知道云渡山的人过不了‘七情林’,所以指引那个男子走那条路。但是,你却笨得以为我拿你这个圣女毫无办法。这就是你的天真吗?”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弄得这么人不人妖不妖的,也算是个教训。从今天起,你就呆在雪镜湖修炼,不出百年,也就有一副新的皮囊了。”长老无奈地挥了挥手,就有一个人上前抱起了死去的“余恋尘”和新生的小白狐。
“长老?”
“是孽缘也是劫数啊!”随着这句话,玉座上的长老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
一百年过去了,恋尘终于修炼成人身。这一百年来,她一直记挂着笑天临走前的话,希望他回来找她,可是又矛盾地希望他不再出现,因为她害怕他见到自己“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他来过了,只是到处都寻不到她,所以又走了。可是,他的承诺却仍旧在耳边回荡。
但是,她终究是忘了,凡人的一百年是何其的奢望。
静静的雪镜湖没有人声没有低语,就只有一只不愿修炼却又必须修炼的白狐。恋尘除了嘲笑自己的命运,更多的是寂寞和孤独。在笑天没出现以前,或许她还能忍受这些寂寞和孤独,可是,在那种快乐之后,又何曾能回复如初?此时此刻的她愈发的想起那些族人,想起那个离开了好久好久的家。
当她终于难抑思乡之情而偷偷跑回村子时,她只能愣愣地站在村口,不知该进,还是该悄悄地离去。
“姑娘,你是从外地来探亲的吗?”从田里回来的阿乔刚走到村口就见到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也许是见人美,也许是庄稼人的憨直,就这么莽撞地上前“搭讪”。
恋尘点了点头。最后她已经忘了究竟和人家说了什么,就径直跟着这个小伙子进了村。
“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标致的姑娘?”随着这声问话,越来越多的人涌了出来,把恋尘和阿乔团团围住。
“姑娘是打哪来的?”一位大妈热情地拉住恋尘的手,“今晚就在我这住下吧。”
“徐大妈,人家姑娘是来探亲的。”阿乔赶忙替恋尘开口。
“探亲?你亲戚叫啥名,住哪?”
“也不知是哪家这么有福气。”
“这么标致的丫头,给我儿子当媳妇就好了。”
“你做梦去吧!要嫁也嫁我家孙子。”
……
听着村民们精力充沛的声音,恋尘开心的笑着,长久以来的孤独寂寞也被这些声音扫得远远的。恋尘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画面,自己穿着农妇的衣裳,在一个四合院里快乐的喂鸡。不过所有的幻想都被一声惊呼硬生生地打破了——“余恋尘?你是余恋尘?”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撑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村民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路,让他走到恋尘的面前。
“村长,你认识她?难道你是她的亲人?”阿乔惊奇地问。恋尘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似乎认识自己的老人。
“一百年了,为什么你一点都没老?”
“你认识我?”
“你一百年前的画像还挂在祖宗的祠堂里。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天神生气地取消五十年一次的圣女选拔?!圣女可是我们村子的荣耀,竟然被你破坏了……破坏了……咳咳……”村长一边咳嗽,一边生气地举起拐杖就要往恋尘身上打去。阿乔抓住村长高高举起的拐杖,“村长,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怎么胡乱打人?”所有村民也安静地看看村长又看看恋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哈……”恋尘开始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她不及拭泪,纤纤食指指向生气的村长。“荣耀?让我们的青春耗在云渡山上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荣耀?!你们真是一堆自私的人!”
“你……”所有人都看到恋尘的眼眸中闪现一种只有狐类才有的银光,纷纷后退。恋尘见到这些人胆怯的行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太多。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上一刻还热情的村民突然之间对自己充满恐惧与戒备。所有被赶走的寂寞和孤独又回来了,甚至更加疯狂地啮噬着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知道我为什么不老吗?因为我是狐妖。”恋尘的眸冷冷地扫过这些人,听到他们的抽气声,这些都象一把把利刃划过她的心。“我不过就是偷了一株草,你们心中的神就把我弄成这‘人不人,妖不妖’样子,这就是你们的荣耀?让我和所爱的男人不能相见,这就是你们的荣耀?……”
恋尘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的泪,泪水模糊了所有,也许看不到就不会再伤心了,听不见就不会再伤心了……可是,好寂寞,真的好寂寞……
“妖怪,快滚!”不知是谁先开始往她扔石子的。反正,当第一颗打中她以后,石子就好象那绵绵的雨,不断砸在她身上。她应该是不会痛的,却痛得几乎要死去。
“快滚!”
恋尘带着满身伤逃回了云渡山。长老淡淡地说了一句,“恋尘,你不应该下山的。”恋尘不知道那一刻的长老是不是有了慈悲新,她只是感觉到好寂寞,好寂寞……一场延续了千年的寂寞,一场为了活着等待他的出现而不得不选择的寂寞。
半梦半醒间,她都在念叨着:笑天,快来。恋尘好寂寞。笑天,你在哪里?笑天……
……
啸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云渡山山脚,怀里塞了一株仙草。他不明白那名女子为什么不杀他,甚至还无偿地施草。不过,对她的话他还是无法释怀的,他实在不愿相信仙草也救不了自己未婚妻。不过,很快他就象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飞身骑上一旁的马,奔向之前下榻的客栈。
“独孤兄,事情办得怎样?”一闻知独孤啸天已回到客栈,邓家兄弟就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可是,他们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独孤啸天背着包袱正准备离开。“独孤兄,这是?”
“在下有要事在身,要先行回天意庄。”啸天一拱手,立马就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邓蓝首先开口。
“能怎么办,我们也该回去了。”邓青一扬手里的折扇,微风徐徐。“看来这狐妖对独孤兄是有情了。”
“何以见得?”邓红不解地问。
“他毫发无伤地拿到了仙草,可见是狐妖自愿给他的。”邓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他能帮我们大忙。”
京城天意庄已经有好千年的历史。原本只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但在短短数年之后,其占地渐渐扩大,到如今也有不小的规模,被视为“平民中的皇族”,甚至有盖过一般达官显贵风头的趋势。
但是,天意庄以何起家至今仍是一个谜。如今的天意庄垄断了京城的物资,还有一些大型的古玩店、酒楼,更令人称道的是天意庄存在了几百年之久的秘密组织。有人说这个组织是为了储备军力在适当的时候谋朝篡位,也有人猜测这个组织的终身任务就是守护一样东西,众说纷纭,也就更加深了天意庄的神秘色彩。
夜已深沉。马蹄“哒哒”的声音渐渐逼近了沉寂的天意庄。突然雕花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越来越多的人手举火把从门里跑出来,并分别在门的两旁排列整齐。马嘶鸣一声停在了天意庄的正门,一名男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正是从云渡山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独孤啸天。
“恭迎庄主回庄!”洪亮的声音惊破了夜的宁静。啸天微微点头,招来天意庄的总管。“缘笙病情如何?”一边说一边急切地往“天缘阁”走。
“小姐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准备的膳食也吃得很少。”老总管毕恭毕敬地向年轻的庄主汇报。“昨天小姐还问起庄主什么时候会回来。”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天缘阁。天缘阁并不像天意住里的其它楼阁一样依照五行八卦而建,而是纯粹的天然之地,无论是楼阁的设计还是花木都追求一种自然之美,而不是过多的人工修饰。与其它地方更加不同的是这里的灯总是亮着,即使是在这么沉寂的夜晚,并且丫环、侍从也是采取轮班制,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以保证这里时刻有人清醒地照顾未来的庄主夫人。见到离庄一个多月的庄主,丫环都惊讶着欲行礼,啸天立刻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示意她们暂时先退下去。他来到床前静静地凝望熟睡中的女子,看了很久,久得让他觉得腿有些酸了。于是,他又坐到了床沿,伸出手轻轻地碰触她苍白的容颜,如羽毛一般,抚过她略失血色的唇瓣,顷刻间他全身的寒气褪尽,眼眸中注满了温柔与疼惜。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那双紧闭的睡眼慢慢睁开。“啸天,你回来啦。”轻柔的嗓音有那么一点点沙哑,但似乎比任何的仙乐还要动听。啸天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他扶着她,让她靠在床柱上,用轻得似乎怕惊醒什么的声音问道:“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其实在你进来之前我就醒了。”
“原来你是在装睡呀。”啸天在她耳边,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立刻,那张苍白的丽颜就染上了一层红霞。
缘笙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羞涩,然后看着啸天的眼睛。“事情都办好了吗?”
“嗯。”啸天将她脸旁的发弄到耳后。“听说你最近都没什么胃口。”
缘笙把他的脸扶正,让他的眼睛无法逃避她的审视。“你去云渡山呢?你为什么要那么坚持!你明明知道独孤家的祖训是‘独孤子孙不能踏入云渡山’,为什么你还要去做!”
“对于那些莫名其妙的祖训没必要遵守的。”
“你不要说得这么毫不在乎!我知道又是为了我的病。我每次都拖累你……咳咳……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咳咳咳……”缘笙掩住嘴不断地咳着,最后竟有血丝顺着嘴角滑下来。
“缘笙,这是最后一次。我已经找到救你的药了,以后再也不会上云渡山,你也再不会拖累我了。”啸天急切地向她保证,并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缘笙擦了擦嘴角,然后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真的?”
“真的。我保证不会再上云渡山。”
第二天,啸天亲自把仙草喂她服下。果然,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缘笙的脸色就开始变得红润,第三天时,甚至可以下床跑动。看到缘笙开心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而且也把恋尘的一席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半个月之后,那个施药给他的狐妖余恋尘却一路从云渡山跟到了天意庄。当他见到长廊尽头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时,他紧张地把目光望向了天缘阁的方向。
“不用紧张,我不会动她的。”恋尘一转眼就站到了他的眼前。仰头,她甜甜地对他微笑,却令他不由自主地发颤。“我是来探病的。”
“谢谢姑娘的仙草。我未婚妻已经痊愈,不劳姑娘费心了。”啸天冷冷地向她抱拳一揖。
“是吗?既然来了,我还是看看她再走吧。免得你再跑上云渡山一趟。”说着,恋尘就熟门熟路地往天缘阁走去。而啸天几次想拦却都莫名其妙地被挡了开去。
刚跨进天缘阁,只听见一声惊呼,然后就是匆忙往外冲的丫环。啸天一把拽住往外冲的丫环,“出什么事呢?”
“小姐……小姐晕过去了。”丫环结结巴巴地说完,却发现庄主早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名仙女一般的女子温婉地笑着。可是,待她一眨眼,仙女般的女子也消失无踪了。
恋尘冷静地看着内室的一片混乱,然后凉凉地开口,“看来你的未婚妻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啸天回过头,冷冷地瞪视着这个一派悠闲的女人。“你跟我出来!”说着,他就拉起恋尘的手,把她一路拽到了澄镜湖边。“说,你要怎样才肯就他!”
恋尘邪媚一笑。“我要你——跟我回云渡山。”
啸天的眉拧在了一起。“什么意思?”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一辈子都跟我住在云渡山,我就救她。”
“不可能!妖女,你究竟想怎样!”对于眼前这个狐妖,啸天恨不得用斩妖剑一剑劈死她。可是,他不得不为缘笙考虑,如果没有这个叫余恋尘的狐妖帮忙,缘笙恐怕……
“你再开其它条件吧!”啸天放轻了语气。
“她的病不是普通的病。”见他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恋尘又接着说:“她的父亲应该是你师父吧。父亲生性凶残,不知有多少人惨死在他刀下。不过,由于他的戾气太重,那些冤魂近不得他的身。因此,所有的罪孽就必须由女儿来承担。父亲做的坏事越多,女儿的身体也就越虚弱……”
“我师父早已改邪归正。而且现在一心向佛。”
恋尘微微一笑。“改邪归正又如何?他没办法赎的罪,当然还是报应在女儿的身上。”
啸天紧紧咬着牙关,实在无法忍受她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你……”
“救她会折损我千年的道行,你以为其它的条件能满足我吗?”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只想要你。”恋尘深情地凝望着啸天。原以为他会温柔地笑看着她,谁知那双冰眸里面的寒气更加深了。“恐怕只是因为我像那个人吧!”
两个人就这样凝望着对方,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却再也没有说话。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当老管家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恋尘似乎才从千年前的记忆中走出来。她冷冷地看了啸天一眼。“随你怎么想。这株仙草能让她再活三个月。我会在云渡山恭迎您的大驾。”
随着抛出的仙草,恋尘化为一个光点消失不见。啸天稳稳地接住仙草,又陷入了另一场沉默。
“庄主,小姐醒了。”
老管家的声音再次把他拉了回来。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施展轻功,转眼不见了踪影。
邓家是出了名的望族,富可敌国的财富,更有未可知的力量。据说,千年前邓家出了一位“预言家”,帮当朝皇帝避过一劫,因此邓家被封为“神能世家”。但这个“神能世家”之后并没有天赋禀能的子孙出现,也由此渐渐被皇室淡忘。到了邓青这一代,仅仅也就是纯粹的富商。可是,这也只是表面。当邓家被皇室遗忘后,邓家也不得不自强,于是有了一支“敢死队”,有了一群嗜血的杀手,更是做尽烧杀抢掠之事。可惜官府无能,竟让邓氏兄弟逍遥法外。
天空一片漆黑。华丽的屋舍之内邓家兄弟几人围坐一起,也不知在预谋什么天大的事。
“大哥,独孤啸天的未婚妻似乎不药而愈了。”邓黄肥厚的手掌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大哥别只是笑!今后我们该怎么办!”邓黄不耐烦地看着大哥的一派悠闲。大哥是四兄弟中最聪明也是最狠毒的,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盘算什么,竟连这几个亲兄弟有时也要提防着他。
“老三,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说着一团纸飞向邓黄。那出招的快和狠简直和江湖中的武林高手有的拼。邓黄打开纸团看了以后只是“嘿嘿”的笑,再无任何疑问和抱怨。反倒是最沉得住气的邓蓝开口了。“大哥为什么坚持要等独孤啸天?难道武林中就没有其他人能对付狐妖吗?”
“独孤啸天,他可是整个计划的关键。”邓青摇了摇随身的折扇,凉风阵阵。“之前我还不信那预言,只当老祖宗看上的是独孤家的斩妖剑……没想到,竟还有这种渊源。”
“什么渊源?”一直沉默的邓红也终于开口。“老祖宗留下的预言唯美都有看,并没有所谓的渊源呀?”
“老祖宗的手札里又他每天的日常记录。某一天,他善心大发,告诉一位年轻的公子可到云渡山寻仙草救父。”
“我们邓家的老祖宗真的有良心大发的一天?”邓黄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
“没错。老祖宗对自己不能修仙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觉得是云渡山的狐长老坏了他的仙缘,于是想借此机会大闹云渡山。这当然就需要一个人上山去破坏山上的结界。”邓青眼中冷光闪过,似乎正观赏着当年的一场腥风血雨。“正巧他遇上了那个命定之人。那人的命盘明显与云渡山的结界相克,一旦有此人开路,老祖宗想要在云渡山作乱就易如反掌了。”
“老祖宗不是没报仇就死了吗?”邓黄不解。
“对,这就是他最不甘心的地方。没有不死之身有再大的神能又如何。”邓青长长的吐吸一口气。“他留下预言说唯有斩妖剑可劈云渡山,就是希望我们这些子孙能帮他完成遗愿。你们站到那位年轻的公子是谁吗?”
“谁?”
“独孤家的老祖先——独孤笑天。”
“果然如老祖宗札记上记载的一样,一千年之后第二个‘独孤笑天’出世,定助我们完成宿愿。”邓青抚了抚嘴上的八字胡,冷冷地说道:“如今我们有了轻易牵制狐妖的法宝,只要夺取她的元丹,就可以长生不老。老祖宗无法实现的,到我们这一辈就会圆满。”
“可是,大哥不觉得奇怪吗,早在一千年前结界就被损坏了,经过一千年之后,为什么结界没有完全被破除,反而有渐渐恢复的趋势。而且邓家血脉竟不能踏上云渡山半步。”邓蓝反复思量,总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再者,老祖宗死前为什么预知一千年后的云渡山只有一只狐妖把守,其他修仙之人去哪呢?”
“老四,想那么多干嘛,搞不好都升天了,只留那只小狐妖守湖。”邓黄无聊地看着这个同样聪明的弟弟,感觉自己笨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老祖宗的能力有限,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解决。”邓青把目光的焦点转向邓黄,“老三,你快去把事情办办。”
恋尘没想到自己会再度踏入天意庄。她只是想在三个月期限到来之前再偷偷的看他几眼,因为她的心中是那么的不安。不安着也许三个月后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也许自己空守了千年的等待只不过又是一场幻梦。因此,她来了,来得那么悄无声息。可是,她还是伤心了,即使心中的很多很多已是那么透彻。
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喜气洋洋地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墙上到处是剪裁精致的大红喜字。恋尘的手轻轻地抚过那些喜字,似乎被灼伤般又快速地收回了那颤抖着的手。
“成亲吗?她很幸运。”恋尘喃喃自语着,落寞的神情被风扬起的发丝掩去了一半。
此时,喜娘从不远处的喜房冲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大声嚷着:“新娘子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开始惊慌了,竟连那甚为冷静的新郎官也紧锁双眉,径直往喜房冲去。
一片混乱之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我在这里。”穿着大红喜服的缘笙缓缓地由回廊出来。凤冠上串起的珍珠链随着她聘婷地姿态摆动着,时而露出美丽的容颜,时而现出她殷红的花唇,时而又称得她黑亮的双眸更显晶亮。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因为她的美而屏住了呼吸。
啸天冲到她身边,焦急地检视着她可否有异样。“你怎么跑出来了!”虽然是责怪却又难掩其中的关心。
“我只是到后花园摘了点花。”说着,缘笙从身后变出一串盛开的鲜花。
“为什么不让丫环去摘?”
“她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一场新娘失踪记就这样平息了。在场的宾客也有幸见识到了天意庄女主人美丽的容貌。而这些宾客之中却有那么几个人在见到失踪的新娘后有那么一瞬震惊和错愕。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幸福的声音是那么遥远,突然之间又变得那么近,也许这就是命。不管如何,对于那些拥有幸福的人,哪怕幸福短暂的只是转眼即逝,但是,还是要感谢那些给了自己机会的神明。不过,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幸福会很漫长,那么,即使是伤害了别人,夺走了某些东西也不会觉得后悔。
双眼紧闭的缘笙倏然之间睁开了双眼,她撑起上身,仔细地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啸天,唇畔浮现一丝浅笑。纤纤的食指落在了他的唇上,然后是鼻子,眼睛,细细地勾勒,触碰,就好像在临摹一幅钟爱的画,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满足,那么的期待。她的食指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脸上的浅笑也慢慢隐去。她悄无声息地下床,静静地站在窗边,翻手之间,手掌心就多了一只纸叠的纸鹤。一道星光般的光注入纸鹤之中,只见那双翅膀微微地扇动,转眼之间就已悬在空中。它眷恋地又飞回缘笙手中,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纸鹤才从窗的缝隙间飞走了。
这玄妙的一幕没有人发现。明天之后,她还是柔弱的缘笙,一直都会是的……
“老三你是怎么办事的,失踪的新娘子竟然出现了!”邓红生气地责骂着办事不利的弟弟。
“我……我真的有把她关在十里外的小屋。现在也还在那里,一定不会有错的。”邓黄实在想不通为何小屋里面还有一个新娘子。
“哦,是这样吗。”一直没开口的邓青突然了悟的看着兄弟们,悠闲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大哥,难道你相信老三的话。”对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邓红早已是看不顺眼。“他根本是在推卸责任。”
“老二,休得胡说!”邓黄操起刀一副要与邓红拼命的架势。
“是不是真的,明天去看了就真的了。何必为了小事兄弟闹翻。”邓青看了看两个兄弟,又继续喝茶。
“让老四监视着天意庄,有任何事都要回报。”
“大哥放心,我已经交代老四了。”邓红说着也坐到椅子上开始喝茶。而邓黄见架打不起来,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喝茶。
缘笙抱着刚采摘的鲜花正准备回房,突然,她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望着东方的那栋楼阁出神。这一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啸天走到身边,才稍微拉回一点分散的心神。
“怎么呢?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啸天一手接过她怀中的花,一手揽着她的腰,就要领她回房。
“那是什么地方?”缘笙的食指指向了那栋楼阁。
“锁心楼。你忘啦?”啸天一脸狐疑地望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缘笙在天意庄呆了十年,对这里的任何事都是清清楚楚的,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腰隐瞒她有关锁心楼的事。
“一时忘记了。”缘笙掩饰好自己的不安,娇笑着双手环抱他的手臂,撒娇道:“你也知道人家病了很久嘛,有些事情在这段晕晕沉沉的日子里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娘子还记得我这个夫君。”啸天宠溺地捏了下她的俏鼻。
“有奖赏吗?”缘笙眼眸闪亮,可爱地笑看着啸天。
“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们……我们去锁心楼看看,好不好?”她的眼中写满了乞求。可是,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并没引起啸天的怜惜。只见啸天柔和的脸部线条突然变得僵硬,他的嘴角蠕动了两三下,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那里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里面有什么?”缘笙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底也只有一股寒气。啸天从没见过这样的缘笙,一时也愣住了,待回复过来,才淡淡地说:“不知道。独孤家有专人守护那里,任何人——即使是独孤家的子孙也不能知道里面的秘密。缘笙……以后别再过问锁心楼的事了。那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缘笙望着那栋森冷的楼阁,再次陷入了沉默。那里……那里似乎有笑天的气息。
“大哥,你的意思是,现在呆在天意庄的聂缘笙是那只狐妖?”邓红不可思议地又在确认一次。
“应该没错。”邓青透过窗的缝隙又看了一眼屋内的女人。“老三,好好的看着她。”
“大哥放心,这么美的女人,我不会让她逃的。”说着,邓黄就露出那一口黄牙,满脸淫笑。
“这段期间你最好别去动她!”邓青对弟弟的那点心思了解得清清楚楚,为了不让他破坏自己的计划,冷冷地出言警告。但,似乎还是顾念那份兄弟之情,于是又补充道:“等事情结束后,那个女人随你处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邓蓝问。
“等待时机揭穿狐妖的身份。”
数日过去了,啸天明显地感觉到缘笙的不对劲。她开始发呆,并且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老是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他,让他感觉不解的同时,隐隐又有一种不安。
而此刻缘笙又开始看着他,水光盈盈的眼眸时而染上一层水雾,时而又清明的似一面明镜。长长的睫毛似羽扇,灵活地扇动两三下,有时又觉得那般的机械,只是为了衬托生命的存在般,让啸天心中的不安从心底一路攀爬,直至嗓子眼。啸天紧紧握住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然后又如被灼烧般渐渐松开,双眼随着这一连串的动作闭了又合,他终于像下定什么决心般走近缘笙,拉起她的纤手,“我们去花园走走吧。”不见她反应,就拉着她往房门外走,并随手拿上搁在墙上的长笛。
“啸天,你看,多美的景色。”花园里的百花盛开,紫色,白色,黄色,红色……各色的花瓣交织在绿色的翡翠鳞片上,亲昵地互相抚触各自柔嫩的娇颜,风过,轻轻地搔着痒,花瓣也就颤抖着欲合上自己的花颜。可是,似乎又更渴望那相似于情人的碰触,轻柔地似鹅毛抚过,温雅地披上一层轻纱,或者,摘下一片薄鳞贴往跳动的心脏,情人的呢喃。情人,那翩翩舞在天与地之间,抖动了生命的狂想,彩绘的翅膀薄得能透过炽热的阳光。跳舞,是天明的舞蹈,是月清的舞蹈,却总是沾染着花的芬芳。如此美丽的景致,让缘笙轻叹,叹息那熟悉的美丽,叹息着身边男子的柔情。“啸天,我想跳舞。你为我伴奏可好?”
缘笙仰起头,望了一眼身边男子俊美的面容。仅仅是一眼,看尽了他的前世与今生。可是来生呢?还会有相见之日吗?缘断今生,怕是遥不可及了吧?
清亮的笛声传入她的耳膜。还是那么熟悉,熟悉的似乎穿越了千年。震动了她的心,也震动了她的身躯。她手成兰花,刚柔兼并。“笑天,你要仔细观看,这是为你跳的舞。”
啸天一愣。心中有某处震动了一下,倏忽之间又归于平静。笛声悠扬,笛声清远,每一个音符,透过音孔穿透那悲伤的心。
缘笙弯腰成弓,长发垂地,水眸脉脉深情,双唇殷红似血。柔软的腰肢渐渐支撑起上身,后又扭动如风中细柳。玉臂伸展,金钏儿“乒乒”作响,衣服上的缎带也随着娇媚舞姿晃荡出不一样的韵味。
突然,她一脚立地,另一脚悬空画了一个半圆。然后,她开始单脚旋转,一圈,两圈……长发飘扬,几缕青丝时而抚过她柔嫩的脸颊,衣带飞舞,似圈住蝴蝶的蚕丝,一圈接着一圈。
疯狂的旋转,飞扬的青丝。啸天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正在与另一个人重叠,叠得那么细密。他终于停下了笛声,他终于怔愣地看着那个女人,他终于微微张开口,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恋尘。”
缘笙的脚步静止了。她静静地望着他,水眸又起了一层雾,渐渐凝成水珠,顺着眼角爬满了整张丽颜。红唇轻启,“这么快就发现啦。”
转瞬之间就形成一道风的屏障,待风渐渐散去,缘笙就变成了白纱轻扬,青丝及踝的余恋尘。
啸天戒备地看着恋尘,“缘笙在哪?”
“她在哪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过是顶了个缺,避免你在宾客面前丢脸罢了。”恋尘扬起她一贯冷漠的笑。“怎么,不信?”
“你想拿她威胁我。”啸天肯定地说。
“你说是就是吧。”恋尘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啸天杀气腾腾地把手移向腰间的斩妖剑,手握剑柄,剑气如虹,锋利的一把宝剑脱离了狭窄的剑鞘,张扬的杀气布满了整个剑身。啸天一运气,脚尖一点,以轻功靠近恋尘,斩妖剑气势惊人地一挥,如虹剑气横扫向恋尘。恋尘被剑气一震,幸好闪避即使,转眼已到安全的地方。可怜那盛开的鲜花,花瓣飘零,风舞飞扬。突然,恋尘似是感应到什么,柳眉一拧,化为轻烟消失无踪。
“余恋尘!”啸天愤怒的声音响彻天地,惊扰了结群的鸟队。
“小美人,不要怕,哥哥会很疼你的。”邓黄一脸淫笑,双手不停搓揉着,渐渐向缘笙逼近。缘笙满脸惊惧,只能不断后退,但毕竟屋子的范围有限,很快她的后背就碰到了墙角的矮柜。手触及的东西被她一个接一个地扔向邓黄,但都轻易被躲过了,并且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不要过来。”
终于,邓黄抓住了她。他拦腰抱起娇小的她,一使劲把她扔到了一旁的床上。飞身扑压在她身上。衣服破裂的声音刺激了他的兽欲,惊吓着她柔软脆弱的心。啜泣的声音,狰狞地笑声,淫秽的言语,把小小的农舍小屋变得阴森恐怖。恐惧逐渐吞噬她企图挣扎的决心,最终飘渺的只剩下“啸天”二字。她是祈盼着她的爱人的,因为他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英雄。
身下人儿的屈服令邓黄更加欢喜,他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嶙的身体。他伸出手,抚摸她白玉般的脸颊。“真乖。”裸露的凝脂肌肤刺激了邓黄的眼球,他吞了一口唾沫,更加疯狂的撕扯早已残破的衣衫。满地的碎布,凌乱地,疯狂地,无助地……他渴望碰触那美丽的躯体,他俯下头,如野兽般吞食美丽的圣女……充血的兽眼中映现着无助、绝望、屈辱的明眸,映现出散乱的发髻,裸露的娇躯,映现出微启的朱唇,颤抖地如风中的花瓣,想要呼唤那个人。泪水浸透了苍白的容颜。
邓黄疯狂了。
“你不认为欺负一个快死的人很下贱吗。”平空出现的冷漠嗓音硬生生打散了邓黄的欲望。他跳下床,拿起桌上的刀,戒备着。“出来!”
无形的风幻化出恋尘娉婷的身影。白纱飘飘,肤如凝脂。青丝没有梳成发髻,而是自然垂落及踝。
邓黄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似仙,不是仙;似妖,不是妖;似人,又更不是人。即使明知她不是凡人,但贪婪,淫欲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恐惧。“怎么,见不得我宠爱别人?放心,我两个都爱。”说着,他就把手放到恋尘的肩上。恋尘冷冷看了一眼肩上的脏手,立刻,邓黄痛呼一声,赶忙收回手。手的痛感尚未过去,只见一只狐爪迎面扑来,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啊!”眼见这一幕的缘笙惊叫着,瑟缩在床的内角。也不知从哪飞来一件衣服罩在她的头上,她疑惑地拿着衣服。
“穿上衣服跟我走,否则……”
“我是狐妖。你不害怕吗?”
“即使是妖,你也是个好妖。”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救了我。”
“也许,我救你是有其它企图。”
“我相信你。”
“你的心很纯净,应该能够抚慰那个人的伤痛。”
“……”
“大哥,这……”
“她应该来过了。”邓青检视着三弟身上的伤痕,确定那是一种兽类的爪印。再查看完室内凌乱的布条,以及弟弟赤luo的上身,他似乎已经猜到弟弟遇害前的事情。唇边扬起一个冷笑。
“大哥,我们一定要替三弟报仇。”邓红虽然平时与老三不和,但毕竟血浓于水,容不得别人伤害自己的兄弟。
“这是他自己做的孽,怨不得别人。”
“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邓红说道。
“所幸他的死正好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机会。老四。”邓青唤过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四邓蓝,“去准备一下,独孤啸天很快就会上云渡山了。要替老三报仇,这可是最佳的机会。”
“大哥确定他会去云渡山?”邓蓝开口。
“现在聂缘笙失踪,恐怕他也把目光锁定在云渡山。如今,再放出有人在山脚见到聂缘笙的消息,他必定直奔那里。我们尾随其后,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邓青一边说一边走出血腥弥漫的小屋。
“大哥真不是普通人。”邓蓝寒毛直竖,只觉得周围冷风阵阵。
“别说了,小心被他听见。”
“他来了。”恋尘立于窗口,遥望着树林的入口。
“谁来了?”缘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却只是看见茂密的树荫。于是,她又把目光集中在身边女人的脸上,但是,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气愤,似乎那个人的到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她又问了一遍,“谁来了?你在等人吗?”
恋尘侧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类女子,唇边扬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
“对。一个你心里非常牵挂的人。”恋尘的手指指向她的心口,“我说过我不是好妖的。”
缘笙茫然地望着她,眼中写满了不解。
“我利用你引他上山……这里是云渡山,独孤子孙不得踏入的云渡山。”缘笙惊讶地掩住自己的嘴,感觉到手掌下的双唇正在微微地颤动。她清明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对自己的谴责。“为什么?”
“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恋尘无奈地一笑,“然后我终于发现我是恨他的,无论他是你的啸天,还是我的笑天。”
“你……”好悲伤的眼神。这是缘笙从恋尘的眼中读取的唯一信息。
“一千年,好漫长的一千年。可以把爱转变为恨。”恋尘把头转向窗外,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满怀期待的等着他来娶我,即使很痛苦很痛苦,我也忍着……因为他说他要回来找我……你知道那种痛吗,前一刻你还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下一刻你的灵魂就被锁入了一只白狐?你哪里能理解,那种痛让人窒息——像是有一把刀把你的躯体切成碎片,然后又慢慢地重新组合。”恋尘停顿了一下,“为了等他,我必须修炼。不能以狐身见他,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于是,每天,都必须忍受烈火的焚烧,要烧尽凡心。可是,我不能失去凡心呀!于是,我的反抗换来的是更加灼热的烈火。终于,我化成人身,可是他还是没来……我骗自己说,是他找不到我,所有又回去了……可是,他根本就没出现过……我好孤独。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希望第二天他就站在我的眼前说‘恋尘我来接你了’。可是,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我被寂寞和孤独煎熬着,不想成仙,只是苦苦地等待……”
“所以,我恨他,恨他背信弃义,说好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我的,可是他却选择了你。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救你?”恋尘看着缘笙,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明显感觉到手下的颤抖。手指慢慢游移,抚上她的脖颈,掐住她的咽喉。“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好恨好恨……”
缘笙渐渐意识涣散,但是她似乎听见了,那“好恨好恨”几个字变成了“好寂寞好寂寞” ……
雪镜湖的入口汇聚了一股杀气。圣域的灵气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污浊。独孤啸天手握斩妖剑,像被定住般双腿没有朝前移动半步,可是额头却沁出了一层汗,并且握刀的手也是越握越紧。终于,他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振退数步。
“独孤兄?”邓青快步上前,扶住摇晃的独孤啸天。谁知,啸天竟冷冷地挥开他的手。“滚开!”
邓青不怒反笑。“独孤兄,我们兄弟并无恶意,无非是想帮你救出嫂夫人。”
“如果你不想我们插手,那我们就站到一边。”说着,邓青就退回原来站立的地方。
啸天双手握紧斩妖剑,气运丹田,挥剑,剑气直攻入口。可惜,入口却是纹风不动。
正在此刻,一道女音传来。“这里的结界不是你们能破的。”说完,恋尘的身影就模模糊糊地穿过无形的结界。
“缘笙在哪?”一见恋尘,啸天劈头就问。
“你是问这个人吗?”恋尘偏头,一副深思的样子。“很难说。如果是人,恐怕是没办法还你了,不过,如果你是问她的遗体——就在雪镜湖里面。”
“你……你杀了她!”啸天紧咬牙关,握住斩妖剑的手越来越紧。
“反正都快死了,我只是好心的让她少受点苦。”恋尘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怎么,生气啦?你那把斩妖剑根本伤不了我。”她向他走近,以一种挑衅的口吻慢慢地说:“不信?那就向我挥剑呀!你不是想替她报仇吗?”
浊重的喘息声,就好像是愤怒的野兽。啸天高高地举起剑——他没有发觉恋尘嘴角那抹如莲花般洁净的微笑,也没有发现从结界中冲出来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大叫着:“啸天,不要!”——那一剑剑气十足,誓在破魔。恋尘没有移动,硬生生地受了那一剑。苍白的容颜痛苦地扭曲成一团,花瓣的殷红渐渐褪尽,和白纱呈一片和谐的颜色,只有嘴角的残红红得那么刺眼。
这一刻的云渡山似乎又回复了之前的宁静。恋尘倒退数步。看见啸天怔愣着,缘笙掩嘴哭泣,而躲在树后的三个男人此刻正在笑。可是,没有声音……笛声,她又听见了笑天,或者是啸天的笛声。随着笛声,她轻移莲步,摇摇晃晃地开始旋转,一圈又一圈,一圈慢过一圈……
恋尘运气欲手掌,然后把掌心贴近胸口,慢慢推移。红唇轻启,一粒闪烁的小光球从手中浮出,落入她摊开的掌心。她扶起晕厥的缘笙,虎口压开她的嘴,把小光球放入她的口中,见她慢慢服下,才将她平放在地上。
“缘笙,你是个好姑娘,命不该那么短的。我喂你服下我千年的元丹,今后再也无需忍受病苦。……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不要让笑天伤心,不要让他感觉愧疚。好好照顾他,你们才是天赐良缘。”
缘笙的睫毛微微扇动。
……
“恋尘,云渡山的诅咒只有你能破解。待我们去了以后,你一定要坚强的活着。”长老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定要坚强……”
“长老,你们真的要以身设结界?我知道是我闯的祸。我全都知道了,要牺牲也是我去牺牲……”
“恋尘,那个男人会回来的。你要等他回来。”说着,长老和其他仙人都烟消云散了。
“长老……”
……
恋尘偷偷进入锁心楼,竟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正准备退出来,却有一只长笛飞出,并悬于半空。
“这是一个阴谋。恋尘,我不能去找你。你要忘了我,我也必须忘了你。我不能再上云渡山,我的子孙也不能上去,否则……若是你们遇见了,宿命就会开始应验——云渡山的结界必须用你的血再次封印,而那个杀你的人,必须有我的魂。……恋尘,对不起,我必须忘记你,这样,世世轮回中再也没有你的记忆,再也上不了云渡山,再也无法伤害你。……我对你的爱蒋永远锁在这栋楼里,不见天日,却会永远不灭……”
长笛坠地,恋尘在它着地前接住它。上面斑斑血痕,似可感觉到主人生前呕血、泣血的画面,最终清泪也染上长笛,渗透入笛身。
“恋尘!”啸天感觉似乎有什么渐渐苏醒。痛,痛,心的疼痛让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大喊出声。可是,那个舞蹈的人儿却逐渐的淡化成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然后,云渡山开始震动。结界如心脏跳动般,先是剧烈,接着开始不断扩张,如飓风般扫过云渡山的领域。邓家兄弟似乎感觉到什么,也顾不得其它,转身往山下跑去,但结界如利刀般切开他们的身体,鲜血飞溅。
“邓氏一族的血再也无法危及云渡山。”
平息了,这场劫难。
啸天,也许是笑天又来到了云渡山,在恋尘跳舞的地方,他为她建了一个冢。那天,他突然恢复了笑天的记忆,却再也找不到恋尘。缘笙走了,不知去了哪里。云渡山也还是一座仙山,却对他张开了双臂,于是,他来了,来见她,也许是最后一面。
他把她最爱的花放在坟头,终于滑下了这一千年来第一滴属于她的泪。仰头,晴空万里,却再也无人为他跳舞。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孤独,从骨头里透出的孤独。
“笑天。”那个熟悉的声音自爱呼唤他。他四处张望,终于见到那张笑如花般灿烂的容颜。是虚幻吗?无论是真还是幻,他知道,他都要追过去……
树林的深处又一座孤独的冢,那个男人去了草的深处,无影无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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