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了宋师傅嗜酒如命的真正原因。今天，他又一次喝醉了，那疯话、癫话又一古脑地倒了出来──

“我他妈的对不起谁？我对不起我自己。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算是什么东西？是个白痴、笨蛋、大傻瓜……宁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哈哈，什么玩意儿？因为我爱她，所以就给她自由──如果她觉得跟别人比跟我好，我就放弃她；因为我爱她，就应该让她过的更幸福……你听听，多么慷慨、多么激昂、多么动人啊！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失意、孤独、绝望……你说说，我是东西不是──这就是我的初恋，初恋！你懂不懂？我烦躁、惶惑、不安，我在寻找、苦苦地寻找……

“别拦我，我没醉。这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懂吗？我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到头来又怎样，还不是得靠老娘从山沟挖出一个来。她聪明、贤惠、漂亮、善解人意，在她身上几乎凝聚了中国女性所有的优点，可又怎么样？我爱孩子，我想孩子，我希望能够抱上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命中无子，又能怪谁呢？……我为什么要去抱人家的孩子？抱就抱吧，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连孩子他妈也想抱进怀里。唉，命运之神给我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啊。我付出的那么多，可得到的却是失望和痛苦，你说我该怎么办？哥们儿，说说看！……可你猜人家怎么说？开始时说：我不能对不起他，你也不能对不起她……后来又说：你离我也离，然后咱们一起过……呸！我就能对不起我自己，对谁我都得敬着……怨谁呢？都他妈怨我自己，谁让我自作多情了呢，我他妈的不是混蛋又是什么？

“人活一世，就该活得堂堂正正，要敢爱敢恨。可我算什么？高兴的时候也傻乎乎的乐，屁颠儿屁颠儿的；伤心起来就只会喝闷酒，醉了就抱着枕头睡、抱着枕头哭，我他妈的还算个男人不？人都说：吃不到的葡萄永远是酸的。可我偏认为：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唉！剃头挑子一头热……何苦来呢？

“喝，喝，喝！今个咱来个一醉方休。我有个伙计是个跛子，上大学有个女同学，就爱和他混，两人在一起是搂着亲抱着啃怎么着都行；可那女孩儿硬是死守着那最后一道‘防线’。他说：我要不是因为这条腿，非玩儿一百个女人不可。你猜她说什么？说：那我就是一百零一个……你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是男的贱还是女的贱？都他妈不是东西。我的性格就和我的属相一样──是个胆小怕事的‘老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看人家女的多‘勇敢’，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好就好，想散就散；弄得你上吊投河抹脖子人家才开心呢！有时候也能记起那句古训：女人都是祸水。可属老鼠的记性就是‘落爪就忘’，记吃不记打。有时候想起来，真想变成女的；高兴的时候一个媚眼就能把男人的魂儿勾过来，不高兴的时候一个白眼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哈哈，岂不快哉乐哉……

“你说我醉了？没有！再来一瓶儿又能咋样？醉死过去才好呢！喝，喝，喝。有时候想起来，也怪对不住俺那一口子的，弄得人家年纪青青地就过世了，想起来心里也挺难受的，将来我死了、到了阴间，咋有脸面见人家呢……”宋师傅哽噎的说不下去了，弄得我心里也是酸酸的。

过了好一会儿，宋师傅才抹了把脸继续说：“有人说：结婚是个金鸟笼子，外面的鸟想进去，里面的鸟却想出来。可我现在算是自由了吧？也许你会觉得我现在可以‘想出就出，想进就进’了吧？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瞧我现这副狼狈相，完了！也晚了……哎！别楞着，喝呀。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来，喝……唉，还行，够意思！

“有时候我在想，咱要是能当几天皇帝就好了，也他妈弄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哈哈哈哈……好个多情女子痴情汉，要说‘痴情汉’我见过，本人就是一个。‘多情女子’嘛，还没见过，咱他妈遇到的都是没有心肝的，你就是对她再好，人家也不领你的情，到头来还得低声下气地装孙子。……那结过婚的女人就更不是东西了，时不时的捏你一把，要么就给你来个烧鸡大窝脖儿，让你哭不出泪、笑不出声、舌头结巴打不过转儿来……咱他妈要是有钱也行，看人家贾宝玉有啥能耐，连他爹都骂他是个‘蠢材’；可他楞是把个林黛玉迷得是颠三倒四，把个薛宝钗弄得个拼死挣活，就连袭人那个丫头片子也跟着楞凑份子……哎呀呀，弄得宝二爷怕伤了身子骨，早早地就跟着空空和尚躲进庙里去了……算了算了，不说了！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也不都是多情种……啊哈，真困呀……”

宋师傅说着说着眼睛就睁不开了，就势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