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十二月二十八那日，星期天，突然接到老家来的电话——婆婆病危。老公来不及拿一件行李就急匆匆上路了，赶往几千里之外的广元。

二十九那天又传来消息——您己经不能说话了，也丧失了意识。我心急如焚，六神无主。决定马上转院住入重症监护室，采取非常手段以挽救您垂危的生命。主冶医生说，病人己经没抢救的必要，99%死亡的可能，仅有1%生存的希望。听到这一断言，我们当时就全懵了，怎么可能呢，一向健康`能干`结实的您怎么可能一得病就有生命危险呢？生命怎么可能这么脆弱呢？现实怎么可能这么残酷呢?一连串的疑问，一千个不相信，一万个怀疑，是不是医生搞错了，要不就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老公坚决不相信医生的判断，坚持要医生尽力抢救自己的母亲，输液，输氧，输血，凡是能想到的方法一律统统用上。可您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在12月31日的凌晨，最终没有捱过2008年的最后一天，您就狠心抛下相濡以沫五十四年的老伴，抛下还没来得及孝敬您的儿子媳妇，抛下年仅六岁的孙女，就这样匆匆地走了，走了。可怜您辛苦了一辈子，临走的时候还备受病痛地折磨，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元月一号我带上女儿回家奔丧，一路上都不太相信您真的已经走了，都不太相信这次回家是因为您去世了，就好像还像往常一样回家只为了团年。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当我们辗转回到阔别己久的老家，看到您的遗像时我泪如泉涌，婆婆，您真的就走了吗？前一周公公过生日的时候打电话回家，还听到您爽朗的笑声；还听着您亲切地叫着孙女的名字；您还说您养了一个好大的肥猪要给孙女寄点腊肉过来；您还说这个春节想过来一家人一起过大年三十。可就十天不到您怎么就走了呢？老公，我和女儿，我们仨跪在你的灵柩前，嚎啕大哭，给您点着香烛，烧着纸钱，放着鞭炮。女儿也知道奶奶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再也吃不到奶奶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了；再回家的时候再也等不到奶奶来接我们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变得尤其懂事，农村里那冗长的程序她都一一照做，为您披麻戴孝，甚至一个人趴在您的灵柩上伤心地大哭，没有逃避，也没淘气。婆婆，我祈祷您一路走好，我祈祷您在天堂有一个好的归宿，过得开心，过得舒心，一切安好。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您投胎在一个富贵人家，不要再像今生日子过得那么清苦，那么贫穷，那么煎熬。您中年才得一子，一辈子就为儿子而活，为儿子而苦，为儿子而累。当儿子现在结婚了，日子富裕了，您可以休息一下了，可以好好享享清福了，可以安度晚年了，但您却这么匆匆地走了，早早地去了，而这之前却没半点病痛，半点预兆。

当您的媳妇虽然已经十年了，但我们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却曲指可数，我住在县城里，您住在乡下，不是逢年过节，不是有重要的事情的话，您都不会进城一趟。您舍不得您的那几亩赖以生存的薄田地，您也舍不得家里的猪鸡狗鸭，更舍不得需要您照顾的公公。您是个个性强硬，坚强能干的女人，一辈子那么多磨难您都挺过来了，都没把您打垮，却最终倒在了病魔的爪下。

回到家里好像到处都有您的影子，厨房里，卧室里，堂屋里，牲口圈里，不管哪一个帮忙的只要和你体态差不多的老太婆的身影，我都会以为是你。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我不相信。

一月五号那天我们为您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一月六号那天，我们让您入土为安，一把一把为您垒起新坟，一点一点把您埋葬，看着您的坟冢，我依然不相信您真的已经走了。感觉您就像是回娘家了，或者是上街了，不相信您这次真会一去不返了。我和您的儿子在您的坟前焐了三天的火，每天都上山去弄好多柏枝，在您的坟前点燃，让它一直就那么不分白天黑夜地燃着，把火烧得大大的，生怕它熄了，老人们说，您刚去那边，人生地不熟，心里害怕，找不着路，前三天需要灯光引路。在你的坟前有一棵长势很好的梨树，听说都在开始结果了，当它树叶茂密的时候希望能为您遮荫，您累了就在树下歇歇吧；当它果子成熟的时候您还可以摘个梨来解渴，记得生前您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梨了。您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您应该也不陌生吧，是您生前自己挑的位置，您说这地方向阳，又淋不到雨，可以住得舒服一点。葬你的时候，公公一再告诉我，要再留下一个坟墓的位置，以后他老了就会来陪您，他要和你生同屋死同穴。所以其实您是幸福的，有深爱您的老公；孝敬您的儿子，想念您的孙女。有这么多牵挂您的人，您其实并不孤单!

婆婆，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