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我们四个姐妹中排行最大的一个,也是父母亲继两个儿子后出生的第一个女儿。虽然如此,大姐的命运却并不是十分顺坦,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大姐只上了四年的学。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村子里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都不读书,大姐也吵着不想上学。父母亲还有大哥百般劝说,她终究不听,就此休学了。当时父母亲发了狠话,说,你现在不读书可以,但是以后大了、懂事了别怪我们没有让你多读书。从此母亲身边便多了个小帮手。大姐帮母亲插秧、收割稻子、播种摘棉花,秋冬时节随母亲修水渠。农村的活大姐几乎都做过。后来大姐到镇上上班,人也出落的越发出众。那时我大约十一二岁,总看见大姐穿着各样淡雅碎花的花衣服,那都是她自己赚的钱自己买布料要裁缝做的,那些衣服款式很新颖很好看,特别是领子,有的是荷叶边,有的是鱼牙齿,有的我都叫不出名字来。那时我就想,大姐可真爱美。大姐身材高挑,丰满却不显一点点的胖,扎着两根乌黑发亮的大辫子,骑着自己买的蓝色自行车,在那时的农村确实很抢眼。
大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踩烂了,可大姐谁都不愿意。在工厂里大姐自己谈了个男朋友,高大帅气的一个小伙,人也憨厚本分。有次大姐约他一起到我们家见我父母,走在半道上大姐突然不走了,死活不让那青年到我们家去。他们的关系就此断了。后来我们几个姐妹和母亲聊家常时,大姐说当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鬼附了体一样,就是不想让他跟自己回家。
这之后又有很多的人家向大姐提亲,有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非常认可,可大姐依然不同意。在大姐二十四岁那年经媒人介绍认识了我现在的姐夫,两人一拍即合,当年就结了婚。那是父亲第一次嫁女儿,他要风光排场的把女儿嫁了,当时结婚女方应买的大件商品父母全买了,结婚那天嫁妆都拖了几车。这其中有父母平时积攒的钱,也有大姐上班的工资。用母亲后来的话说,东挑西选就找了个彭小兵,条件又不好,这下要过苦日子了。
母亲的预感是对的,大姐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日子勉强可以,生了第二个孩子后,家里的境况就不好了,姐夫摩托车的生意不好,车子也报废了,家里的农田早已给了别人。大姐到处打零工,给邻村的人摘棉花,插秧 收割稻谷,在水里摸螺丝、蚌壳卖给收购的人,将自己菜园的菜挑到集市上卖。大姐什么活都干过,她不怕吃苦不怕累,处处俭省,小心的操持着家里的一切。一心只为了自己的家庭能够安稳的生活下去。长期的操劳和生活水平的低劣,原本丰满健壮的大姐变得好瘦好瘦。母亲暗地里替她难过,能帮她尽量帮她。当时大姐的生活境况是我们几个姐妹中最差的,但她依然保持着一颗坚强的心。逢年过节我们一起到母亲家里,她依然和我们说说笑笑,依然帮母亲做这做那。我们说她瘦了,她却说她怕长胖,所以吃得少。大姐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更从没责怪父母。
几年后,大姐的两个孩子都大了,生活境况也大有改观。姐夫在工厂里一月能拿差不多两千块,她自己在村办小厂做一次性的帽子和鞋套,她手脚快,一月也能赚几百。女儿在外地打工,唯一操心的就是上初中的儿子。大姐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她脸上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我们都为她高兴。但大姐依然生活勤俭,她从不给自己买新衣服,都是我们穿过的、不要的过时的衣服,但是对父母她却很舍得。每次去父母那不仅带去菜园里才摘的新鲜蔬菜,而且买父母喜欢的糕点和水果。父母不要她买,她硬要买。
大姐年轻时也是能干巧手的女子,像那时农村所有女孩子一样,大姐绣花、织毛衣、做鞋垫,把做衣服裁下的边角余料裁成方块或三角拼成枕套。有次父亲从镇上买回几斤毛线,是大姐为我们三个妹妹每人织了一件毛衣。
小时总听见大姐哼歌,声音又尖又高,觉得很不好听,可现在我认为大姐的声音是很好的,如果有专业的训练,她完全可以成为美声的好手。大姐在我们几个姐妹中最大,她吃的苦最多,对我们的帮助也最大,可是我却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那时大姐在镇上的无纺布厂上班,有次天太热,她的衣服全汗湿了非常难受,她到我那想洗一下。我婆婆帮大姐烧好了水,她洗后把我的一件久没穿的衣服穿走了。我回家听说后很不高兴,怪大姐穿了我的衣服,虽然那件衣服我那时几乎没穿了。倒是我婆婆说,她是你亲姐姐,她穿了有什么,她又没说不还你。几天后大姐把衣服还给了我。现在一想到这,我就羞愧难当,年轻时真的不懂事,那时我太不该那样说大姐。
上月到大哥家吃酒,我们几个姐妹又聚在一起了,大姐依然是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经济条件的改善使大姐的精神状况和气质越发的开阔和明朗。从穿着上看,大姐是我们四个姐妹中最朴素最平常的,但在我们的心里,她永远是我们最亲爱的好大姐。我们一起陪父母笑谈,我们一起逛街。她细致小心的给儿子买着鞋子,面对孩子的百般挑剔,她依然那样的细心和好脾气。大姐好像忘记了她年轻时大好的青春和豆蔻的年华。一门心思扑在了她一双儿女的身上。她希望他们比她过得好,过得更好!
大姐,我永远勤劳朴实、善良坚忍的大姐,越你们的生活越过越好,也愿你永远保持一颗年轻的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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