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突然觉得人生旅途中的悲怆竟然有时也会那么美丽！那是冰天雪地，无涯的凄冷中的一杯艳红的酒，一杯注入了血泪的酒。我们饮的是自己的血泪，温暖了自己的心身。

————　罗兰

那年的暑假我还是小学生，自然也没有读过罗兰这句关于人生的灼见。

如往常一样，每个假期都要到居住在乡下或是郊区的亲朋那里游玩。当日的晚上，我在屋里见到了一只乖巧的花猫。它走路时低着腰，蜷曲着身体缩在墙角里，盈盈的圆眼放出柔和的暧昧。太讨人欢心了，可爱的小猫。不觉中我也喜欢上了它。

虽然我不知道成年人对猫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可我的确是讨厌猫这种动物。久远往事且不提，近期吧，一直妖媚的波斯猫叼着一只半死不活了的耗子，嘴里滴淌了红红血色，见了就恶心。不要说同它们近距离目视了，靠近它们我就反胃。就说未到这里的前几日吧，我在一处花园做作业，口里吸吮着一个雪糕。不知从哪里蹦来一只野猫，它身手倒敏捷了得，不等我见清它的模样色泽，便叼走了我的雪糕，还在我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红的痕迹，这加剧了我对猫这种东西的憎恨。

今天是个例外，这只猫点不燃我的怒。它的哆嗦很容易牵动怜悯之心；它很温顺柔和，从那镇静的眼神中也能察觉一丝惊恐的味道；不见它有野性、通人情，保持着顺乎人愿的本能，比如：它温和的“喵喵”声，它轻盈跃起的娴熟动作，落地无声、利索，它妖媚的身躯等等，这些都招人喜爱，惹人怜爱呢。我走近它，递上一个吃剩下的红焖鸡头。猫很有礼貌，几缕乖巧的叫声让我飘飘然的欣喜。我猜想，这可能是向我致谢吧。它果然通晓人性，竟能识别出我的心情，知道了我的惬意才肯吃下那个鸡头。

夜里，我突然有些不安。这是在夏季，尤其是在农村，自然少不了有老鼠出没。那只猫会不会在某个漆黑的旮旯里盯着老鼠洞呢？猫毕竟是猫，哪有不逮老鼠的猫呢？想着想着我就气不过，平白无故的浪费了一个鸡头给那个破猫吃，可惜。

第二天，我又欣然自得了。一只硕大的老鼠飞一般从我面前溜过，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发现那只猫就蹲在我身旁，也许那只老鼠就是被猫吓着了，才惊慌失措，窜了出来。可猫呢，它不理会老鼠，眼前的猎物它视而不见。

我窃喜，又不解。难不成这不是猫？没见过不抓耗子的猫。

中午疯玩了一通。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屋里就倒在土炕上。

外面一阵吵杂，说要买什么东西，卖什么东西。门帘被挑开了，几个人出现在我眼前。我认得多数人，只有一个陌生面孔。他位上了岁数的老爷子，褐色的脸显得很浓重，接近土色。那脸有点长，再配上他底气不足的神态，活像个受气包。总之他是个老实人，有点卑微的谨小慎微。

有人开口称呼他“古怪大叔”，那么我该叫他“古怪爷爷了”。

从他们交谈中我知道了，原来“古怪大叔”是个买卖猫狗的生意人。由于他说话做事同别人格格不入，这格格不入不是讨人厌，招人烦，就是外人觉得好笑，不好理解。所以就有了“古怪大叔”这个雅号。

“古怪大叔”生意做得很红火，他经营的猫狗很是畅销。这不，我的亲戚们都主动邀他主动卖给自己小宠物。原来墙角的那只乖巧的小猫就是买自“古怪大叔”。我有点明白了，缘何他的生意就比别家好。就拿这猫说吧，农村打粮食，自然耗子就多。谁家买个猫当宠物不图个干净，猫不逮耗子自己就受欢迎了。他的生意也就红火。

“古怪大叔”一定有什么调教动物的绝招。想到这里，从土炕上爬起来的我急匆匆的找来几个伙伴，打听了“古怪大叔”住所后，就一起奔了过去。

哦！这的动物不算很多。院子石柱上拴了两条狼狗，乖巧的趴伏着。两个凶猛的家伙定是被调理过了，否则绝不会这么老实。顺着石板地绕到后院，“啪啪——”的几声，吓了我一跳。“古怪大叔”扬起一根竹条，照着一条野性的大黄狗狠狠打去，那狗猛张獠牙，嚎啕嘶叫，睁着有力的脖颈抵抗着勒在脖子上的绳索。那竹条“啪啪”的抽打声更响了，狗的牙缝流出血迹，“古怪大叔”将竹条蘸点水，抖动双肩鼓足浑身力量，竹条高高举过头顶，重重的落下来，站在远远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冷风，“咔——”清脆的一声，一声接着一声。大黄狗耐不住了，松懈了它倔强的韧性，头倒在土地上，彻底丧失了它那仅能用肉体抵御毒打的能力。“古怪大叔”并为因此而作罢，竹条依然有节奏的落在狗的身体上，那黄狗的肌肉随着竹条的落下有节奏的抽搐着，直至大黄狗连凄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末了，“古怪大叔”满意的鸣金收兵了。第二战场又开辟了，那是一窝刚刚降生的小猫，在母性温情的母猫怀里撒娇。他一挥手，母猫就心领神会了，不情愿的离开小猫，回头望望天真的小猫，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叮嘱自己的孩子们。它爬到火墙上，低头看着主人接下来的表演。

“古怪大叔”将准备好了的一笼中白鼠放到小猫前。也许是天性的本能反映，小猫稚嫩的爪伸向了笼中。一条很精致的鞭子抽到小猫身上，小猫“喵喵”的挣扎，身体打着激灵。它朝火墙上的母亲求救，母猫一丝也不敢动弹，使劲闭着眼睛。“古怪大叔”什么也不理会，只管将笼子放到小猫眼前，只要谁胆敢越过雷池，他那遒劲的皮鞭就无情落下。

我知道了“古怪大叔”家的宠物为什么那么受欢迎，那么听话、乖巧的原因了。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呢？不知道是谁往玻璃上投掷了一块石头，玻璃碎了，我们也就飞快的跑开了。回来后，望着那只听话的小猫，心情很是沉重。

后来我知道了，那大黄狗和小猫还要遭受反复的摧残、作践呢。否则，它们是不会移去本性。

多年之后，我再一次来到这里。见到一条凶猛的大狗，因为咬了人，被活生生的烧死；马路上，街区小巷里有许多流浪猫，它们多是被主人以各种理由扔弃了。家猫毕竟不同于野猫，它们短时间难以习惯野外生活，有的饿死了，有的残缺了肢体，有的被什么动物咬伤了，有的奄奄一息了……

我听说到“古怪大叔”家求购猫的人还是熙熙攘攘。他家的猫可爱，听话，最主要是不吃老鼠，这农村的老鼠太多了，养的宠物吃老鼠还叫宠物吗？

我尝试去看望这位怪人，他的话不多，也不喜欢和我交谈。只是告诉我，自己卖出的动物，就要让它们好好的，要它们好好的就必须听话，必须顺从主人的心思，就必须让它们改变。

从外人口中我打听到一些关于“古怪大叔”是事情。他有过一个妻子，由于自己性情暴躁，经常打骂妻子，后来两人就离了婚。后来又结了一次婚，就有了一个儿子，他对这个儿子特别宠爱，百依百顺。俗话说的好，慈母多败儿，加上慈父就更败儿了。儿子秉性暴戾，经常干一些违法犯忌的勾当，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我不知道“古怪大叔”对待动物的态度是否有他人生轨迹的影子。

可我更不知道：

渐渐的，我也开始接近了猫。我欣赏狂放野性的猫；我喜欢温顺乖巧的猫。我不知道野性和温顺哪个才是猫的最美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