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候就象是手里紧握着的一把砂子,那些细碎的砂子从指缝里流走。当你怅然若失的时候,可曾张开手,看,那还停留在手心里的是不是一颗颗吐露着光泽的圆珠,那是生活凝炼的菁华,是情感收缩的晶体。如果你都不想把手张开,想当然地以为手里的残余就如同是从手缝流走的砂子一样的俗物,你也就失去了生活精心为你准备宝贝,同时,也失去了一次感动与骄傲的机会。
安和玉与我在生意场上有着密切的合作,彼此相交至深。
南京的夏天与冬天的气候是走着两个极端的。热得让人发晕,冷得让人无处藏身。现在就身在这个令人讨厌的冬天。我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作用,安与玉的感情好象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出现危机。而我却是心余力绌。
我说,你们这样闹下去,这年可怎么过呀。玉说,反正过年我回老家。安说,你回就回吧,谁稀罕。切,玉很轻蔑地斜视了安一眼,发出了一声令人心寒的冷笑。这两人好似成了冤家对手,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着谁。安没有抽烟的嗜好,可是居然我每次去的时候,他都会从衣袋里掏出烟来,让我与他同销万古愁。此时我还没看到安冲冠一怒,也没有看到玉哭天抹泪。我只能是感觉他们在可怕的沉默中消耗自己,消耗对方。起因不明,我也就不知道从何下手解决横在他们中间的障碍。
安和玉是历经过夙兴夜寐的艰辛创业。两人本就是从两个破碎的家庭中走到了一起。在这个城市的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撑起了一个小门面。后来,小门面做成了一个树在闹市口的大店铺,添置了设备,雇佣了员工,购置了房子,一双儿女都上中学了。应该整日喜眉笑眼享受事业的成就和患难中走来的珍贵情感。但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时而为一点小事就起争执,互不相让,大动肝火。
我在的时候,玉面色阴沉地指着安说,他这人真的没劲,一点情趣也没有。安冲着玉眦眉瞪眼,只有长长的深沉的叹息。
玉手里拿着手机,我不停地听到短信提示的声音,玉还遮遮掩掩不停地敲打手机的键盘,以短信的方式与很多人聊天,而且就是在安的面前又故作这样的遮掩。安不会没有看见,他表面上表现不屑,但我想他的内心其实不可能做到这样的淡然。玉对我说,她聊天的这些人都不曾谋过面,但彼此很聊得来。玉还有一本专门用来记录精采短信的小本子,可见很上心。我说网络不够真实,网络中的人都不可取信。真的见了面就会大失所望。玉说,不会见面,只是打发无聊时光。真是万幸,她还能理性的自控。
看着玉持久地玩弄手机时,安开始眉心紧锁,两只眼睛近乎要对接到一起。安不会玩短信,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在与某人通过手机热聊,好象除了他之外与他人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却懒得与自己讲一句。而那人极可能是一个男人。出于不想将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安一直痛苦地忍耐。终于有一天,安冲过去将玉手里的手机夺过来,摔得粉碎。安不会为一只几千元的手机心痛,他只会因感情受到冷落而心碎。玉并没有发怒,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好象不屑于与安争辩。
有人说,爱情只有四个月的保鲜期。之后就看两个人的经营。我相信动物们之间也会有爱情,我知道用动物的感情与人类相比有点不妥。但起码有些动物的感情是值得尊重的,也显得高尚许多。比如说成双结队的天鹅,好象听说死了一只后,另一只也会忧郁而死。如果要对一个人对一段感情负责任,就一定不要效法电影里说的审美疲劳,摸着老婆的手就象左手摸右手。其实那都是一些喜新厌旧之人自以为高明的自我表白。不断地寻求新鲜最终也会极度疲劳和不自信起来。
困苦的日子里,两个人在精神上相互依靠,相互鼓励。彼此都成了对方心目中的重要和唯一部份。富足的生活使他们不再为衣食而忧,精神世界也随之变得空乏,不知不觉中忽视对方,挑剔对方,怀疑缘份。但是我想无论怎样,那段积淀下来的感情不会这样轻易丢失,只不过可能被搁置在一边,没有温故,它还留在我们的手心里。
我后来经过安与玉的店前时,发现店门已经关了,我想,完了,大概是散了。两周以后,安打电话问我,怎么不来我这里了。
我去时,他们俩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在他们的脸上找不出一丝阴晦,而是那么一点令人肉麻的亲腻,我诧然。我问,这段时间你们去了哪里?安说,只是去了一趟黄山。不需要安说,我的头脑中就产生了想象,去黄山,原是为了断了他们的缘吧。但是去了黄山,必是要攀爬山崖,当他们相互搀扶着爬上天都峰,走过鲫鱼背时,才感悟到,原来你才是我生命中的依靠。而且,突破原本的生活空间,展望远方的风景,才会发现,原来我们的视野是这样的狭窄。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想出来要出去走一圈的,但是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调适感情的方法。真的为他们高兴。
我们时常觉得自己是被困在生活的囚笼里,我们已经没有眺望远方的本能。在这个狭小的地境里黯然神伤。冬天,寒冷禁锢了我们的思想,寒冷锁住了我们眼神。我们的心思在惝晃中忧郁,真的,抬起你的眼眸,不防朝着春天的方向眺望去,去迎接那冬之外不远处正在向我们走来的春的消息。用我们幸福的想象去为春铺一条来时的路,从你的脚下一直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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