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大学毕业讲起吧,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家不错的国有企业工作,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工资虽然不高但很稳定。那时我在父母心目中一直是家里的希望,我的父母早就为我的将来设计好了蓝图:上几年班,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小两口幸福的过一辈子,无惊无险,平平安安。
但这个社会是在不断前进的,进步的车轮必将碾碎许多人的黄粱美梦。当下岗这个曾经陌生的概念摆在我的面前,我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几沓薄薄的纸币就让我离开了奋斗多年获得的岗位,我一下子就被推进了这个自己还毫不了解的社会。
权衡利弊,我被迫选择了自谋生路。用买断工龄的钱买了一辆车,做起了城市“的哥”。父亲对我的选择深为不满,按他的话说:“放着铁饭碗干净的工作不找,干这伺候人的下贱工作。”也许我该找份和我学历相称的白领工作,而不是让父母多年供我读书的心血赴之流水。可是我喜欢这份自由自在的工作,哪怕被父亲扫地出门也没放弃自己的选择。
我走出了家门,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继续过着单身贵族的生活。
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她的繁荣,喜欢她夜色下的霓虹。每当夜色降临,霓虹闪烁的街头总让我体味到人生的灿烂。
夜风拂面,华灯辉映,靠着心爱的车子,我打开一听啤酒,慢慢品味,“愿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泰戈尔着美妙的诗句正是我生命的追求。
与琼是在一次口角中初识的,那天下午我正沿着熟悉的路线招徕生意,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站在路边冲我挥手。她要到城里一座有名的洗浴中心。再看她的艳光四射的衣着,我不用猜也知道了她是靠什么为生的。说实在话,我那时对这种行当从内心里反感,认为她们都是自甘堕落,害人害己。
一路无话,在下车的时候。她忽然嫌我要的钱多,说我的计时器做过手脚,不讲职业道德。
我顿时火冒三丈:“职业道德,小姐你的职业讲道德吗?”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气急败坏的对我喊叫:“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我没道德。你不就是一个开车的吗?有什么了不起?”
我说:“我没有什么了不起,小姐,我只想请你把车钱付了。”
她把一张钞票啪的扔在我面前:“钱,钱,小心本小姐用钞票砸死你。”
说完扭过头,一双高高的鞋跟嗒嗒地走远了。
碰上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我自认晦气,自己拣起地上的钞票恨恨的骂几句“别让我再遇到你”走人了。
真实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几天后我真就再一次遇到了这个影响我一生的女人。
那是一个灯火阑珊的夜晚,开工一天的我正把车停在路边享受片刻的清闲。忽然,路旁的小巷中跑出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光着脚,手里拎着一双断了跟的皮鞋
“司机师傅,快开车,有人要非礼我。”她朝我大喊。
望望她身后紧紧追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我放弃了英雄救美的念头,连忙发动车,她已经跑到我车旁,拉开车门,跨进车里,又把那双断跟鞋以投掷手榴弹的姿势砸向追来的两个男人。“去和你妈玩吧,本小姐不伺候!”
这声音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不过这时候可容不得我多想,一踩油门,车子箭一样飞了出去。
女人呼呼的喘着气,又拿出一把梳子,开始梳理凌乱的头发。“大哥,今天真多亏你了。要是落到那两个怪兽手里,我一定没命了。”
透过后视镜,我这才看清了她,全没有了那天的艳光四射,散乱的头发,揉皱的短裙,一副狼狈的样子绝对让人相信是被非礼了。
“小姐,最好您把上衣的纽扣扣好,不然连我也想要非礼你了。”既然彼此交过手,我对她可就不客气了。
她的脸一定发烧了,手忙脚乱的在整理着衣服。我把车停到路边,关上车灯,点起一支香烟,又问正在忙碌的她:“来一支吗?”
她也毫不客气了,接过去,熟练的点燃。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忙完了。
“去楚天酒吧,我请你。”
明亮的灯光,舒适的座位,还有刚刚沏好的香茗,我坐在楚天酒吧的雅座单间,独自享受着凉爽的空调。
门开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出现在门口,长发披肩,薄施淡妆,弯弯的细眉下,一双若颦若嗔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朱唇滴翠,玉颔含羞。上身是一件圆襟低胸短袖衫,胸口开得不高不低,恰恰让你见到那诱人的玉沟,又把那丰满的玉房保护的若隐若现。下身是一条藏蓝色牛仔裤,紧紧箍着翘起的臀部,更突出了她凹凸分明的线条。
我看呆了。
“怎么了?没见过美女?”她冲我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碎玉。
“没想到你淡妆的样子也是这么美。”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鬼头,真会哄姐姐开心。”她摆出一幅“我是大姐”的样子。
我心里暗暗赞叹,怪不得补个妆就要半天,她确实有资本。
见我的眼睛总不离她身上的诱人之处,她脸上微微一红,娇嗔的在我手上狠掐一把。“呆子,别看了,陪姐姐喝酒吧。”
她好像经常来这里,要的都是时兴的小菜和味道清淡的红酒,这正和我的胃口。
我们边喝边聊,谈一谈这个城市里的奇闻轶事,倒也别有情趣。
渐渐的,我的头脑开始发热,她的脸也发红了。酒到酣处,我问:“还没请教姐姐的芳名,还有仙乡何处。”
“你就叫我琼姐吧。至于我家里这里很远的暂时保密。我也要请教弟弟的尊姓大名”。
我忽然发觉这个叫琼的女人很有意思。
“我叫夏天。”
“弟弟,你有女朋友吗?”她忽然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为什么问我这个?难道对我这个弟弟有兴趣?”
“我有兴趣你敢要我吗?”她甩一甩飘飘长发。两只丹凤眼盯着我的眼睛。
我沉默。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屋里的电视音响旁,拿起麦克风,选了一支歌轻轻的唱起来。那是一首《杜十娘》——
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做船舱,
船舱里有我杜十娘,
在等着我的郎……
婉转的歌曲,佩上她充满哀怨的嗓音,此情此景竟然是如此的凄美。凄美得让我顿时迷失了自己,忘却了身在何处。朦胧中,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孩,在我身边慢慢倾诉着不幸的身世。那歌声如泣如诉,如梦如烟。当那句“翻身跳进滚滚长江,再不见我的郎”终了时,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我悄悄拭干了泪,再看琼,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擦去腮边的泪水,冲我笑笑。
“兄弟,别介意,我一唱歌就动情,尤其是这首我最喜欢。对了,这是给你的车费,还是要谢谢你。”她从口袋中抽出两张百元大钞。
我没有接,她愣了一下:“我知道了,那就让姐姐陪你一夜怎么样?”
我要了摇头:“琼姐,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不要你的钱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我帮朋友的忙不收钱。”
这一次她真的愣住了。
我和琼真的成了朋友,而我的车则成了她的专车,几乎每天接送她奔走于欢场,渐渐的我理解了身为一个“小姐”的酸甜苦辣。每一次看着她靠出卖自己换到一张张的钞票,我都不知道是应该替她高兴还是为她忧伤。
我从没有问过关于她家里人的事,如果她愿意,自己会告诉我的。琼,我知道不能改变你,但我真心希望你能早日回到你应该走的人生之路上。
忽然有一天,琼约我去她的住处,那是她和一个朋友合租的一套房间,尽管我到过她的楼下,但从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我努力使自己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我和她仅仅是朋友而已。
琼的房间很简洁,但收拾得很整齐,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和一把椅子。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床头贴着的一张照片,一张全家福,其中一个小女孩怀抱婴儿,那小女孩依稀就是琼,那个婴儿呢?
我做到琼的床上,床单洁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琼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托腮,注视着我。
“你知道我的小名叫什么吗?”
我摇头。
“我小名叫二丫。”
我笑了。
“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我家住在农村,高中毕业后我才进城打工。为的就是供弟弟上学”,她指指照片中的婴儿。“我弟弟正在老家读高中,我想多赚点钱供他上大学。”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一行?”我好奇的问,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对这种职业的鄙视。
“你知道,在城市中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女孩找工作有多难。”似乎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深情黯然。“其实我也可以考上大学的,可家里穷没钱供我。”
“后来一个老乡介绍我到城里的舞厅作台,刚开始只是负责送饮料和酒水,或者陪客人跳跳舞,在那里我真正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我发现金钱真的无所不能。终于在那个阴险的舞厅老板怂恿下,我用5万元的价钱出卖了自己。
那一夜,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花5万元买我chu夜的男人,心里害怕,不安,好奇,百感交集。那个男人来了,他躺到我的身边,很温柔的脱去我的衣服,抚摸我,吻遍我的全身,让我消除了对性的恐惧,在我颤抖的呻吟中,他进入了我的身体,疼痛只是一阵,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纯情的少女了,自己的一生就在这一夜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别了,我幼稚的童贞,还有美丽的少女梦。”
琼茫然的望着窗外,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不会再有美满的生活,在别人眼中,小姐永远是下贱的玩物。我要用自己的青春和未来换取金钱,也许当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我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带着我的秘密彻底消失。”
我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不知如何安慰落泪的她。
“好了,我不哭了。”也许琼只有在我的面前才会表现出她软弱的一面,更多时候,她更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
“什么事这么严重?”琼和我之间从来没有用过“求”这个字眼。
“我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
“什么?”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我吃惊的样子,琼笑了,“我不是让你真作我的男朋友。只是让你装作是我的男朋友和我一起回老家一次。”
“你早说呀,害我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我送了一口气,心里忽然一阵失望。“白激动了半天”。
“你想到哪里去了?别做美梦了。”琼笑嘻嘻望着我的窘态。
“那什么时候出发?让我也去准备一下。”
“明天上午的火车,车票已经买好了!”
我吃了一惊,连车票都买好了?她真的算准了我一定会去吗?唉,女人心海底针。
上午,人潮涌动的车站,我穿戴整齐的出现在琼的面前。她先是一愣,然后开始从上到下打量我这一身“行头”,做得整齐的头发,笔挺的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她拽拽我的高级领带,“呦,还真像第一次上门的新姑爷。”
“彼此彼此。”琼也是一幅城市白领的打扮,全没有了欢场逢场作戏的艳丽,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淡妆,上身是一件短袖西装,像许多公司里的公关小姐一样打着领带,下身是一件灰格短裙,长短恰好露出她修长的双腿,肉色的长筒丝袜配一双白色高跟皮鞋,没有了故意的张扬,朴素的琼依然别有一番韵味。
她好像还不习惯以这种姿态让我欣赏,脸上微微一红,娇嗔的推我一把:“还没看够啊,快把东西搬上车吧。”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大包小包,看来她的男朋友要经受体力的考验了。
“琼,看看够不够档次”,我从背后提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精装茅台,专门孝敬岳父老泰山的。”
“这么破费干什么?”琼在责怪我吗?可为什么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列车徐徐开动。车上我和琼并排坐在一起,在别人眼里,我们真得很像一对结伴外出的情侣,她像照顾小弟弟一样一会儿给我削苹果,一会儿又给我开饮料,把我的嘴里塞得满满的,然后嘻嘻哈哈笑我像小胖猪。
城市已经被我们甩到了身后,眼前渐渐展现出一片青山绿水,让人的神情为之一爽。离城市越远,就是离琼的家乡越近了。
琼活泼的像归家的燕子,隔着车窗向我指点介绍,这里叫什么山,那里是什么河……
渐渐的她显出疲惫的神情。坐了一天的车她累了。后来干脆把身子一歪,钻进我怀中,枕着我的膝呼呼大睡了。这下可苦了我这个客串的护花使者,不一会我的双腿就开始发麻了。美人在怀,我哭笑不得。
我爱怜的拨动她散开的长发,梦中的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看得我如醉如痴,失去知觉的双腿更是不敢动一下,唯恐打扰了这位睡美人的甜梦,唉,我只是她借来的男朋友,应该属于假冒伪劣产品一类,可为什么要陪她受这种累呢?真是自讨苦吃。
一夜不敢合眼,终于挨到天亮的时候,我们的旅程到了终点。
列车刚刚停下,琼就蹦蹦跳跳的下了车,一踏上这片土地,她就仿佛恢复了少女的天真,全不顾我这个“男朋友”吃力的搬运着大包小包。
我喘着粗气追上小燕子一样活泼的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姐,还有多远啊!”
她忽闪着那双迷死人的大眼睛:“不远了,就二十多里吧。”我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天啊,二十多里,让我死了算了。
“别害怕,我们可以打的!”她一语惊人。
“打的?在哪里?”我环顾四周,这座小小的车站房子只有几间,连我们两个算在内人数不超十人,实在想不到竟然有出租车可以坐。
“就在这里。”她拉着我的手走向停在路边的“的车”。
真的是出租的“的车”,不过没有方向盘,控制方向的是一杆马鞭,发动机也很独特,是有生命的,绝对绿色环保,物美价廉,安全方便,这就是被当地人称为“驴的”的平板驴车。赶车的老大爷把鞭子一挥,“驾——喔”我和琼小姐就“打的”回家了。
琼的家住在一片绿荫环绕的小村子里,村旁一条弯弯的小河清澈见底,偶尔还能见到河边洗衣的少妇,捕鱼的汉子,戏水的小孩,与城市相比这里的生活节奏显然慢了许多,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露出陶醉的样子。琼偷偷的拉拉我的衣袖,冲村口努努嘴,我这才注意到村口的大槐树下早已站了一群人,他们都来接进城打工的琼和我这个没登过门槛的毛脚姑爷了。
下了“驴的”,琼开始为我一一介绍,“大伯父,二叔公,三叔,四婶……”我恭恭敬敬的一一招呼。于是乎还没进村,整个小村就都知道了:进城打工的琼不光发达了,还找了一个城里的对象,长的精神,还很懂礼貌。
在大家的众星捧月之下,我们来到了琼的家,一座典型的农家小院,四周围着篱笆,篱笆上又爬满了牵牛花和葫芦藤。院中三间瓦房坐北朝南。确有一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风味。
琼的父母已经接出屋外。我发觉两位老人的年岁其实都不是很高,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吃苦耐劳的农民,他们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支撑起这个家,养育儿女长大成材。这就是生活在这个社会最底层,同时也是最可爱,最值得尊敬的人们。刹那间,我就明白了琼求我扮演这个角色的苦心,从内心中对这个女孩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琼把带来的礼物一一分发给屋里的亲戚,我则负责为在座的老少爷们分发香烟。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知道我的角色扮演得很成功。最让我感动的是当我把孝敬岳父老泰山的礼物亲手递给二老时,他们的眼里都闪着喜悦的泪花,而这喜悦决不仅仅是两瓶几百元的酒所能换来的。
此时此刻的琼真真正正变成了父母身边的乖乖女,在父母身边忙来忙去,又不忘照顾我这个外来的“准女婿”。
晚上,岳父岳母为“未来的姑爷”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席间更有众多的亲戚朋友作陪,作为主角,我不顾琼的劝阻,再一次用自己的酒量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宾主尽欢而散。
酒宴之后,众人识趣的告辞离去,屋里只剩下我和琼。
原本我心里有许多话要对琼说,可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琼先开口了:“阿天,谢谢你。”
“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到谢,你准备怎么谢我?”
“你想让我怎么谢你?”昏暗的灯光下,我第一次看到琼真正娇羞的憨态。
“当然来点实际的!”我的嘴可是从不吃亏。
“那好!”琼忽然凑到我面前,在我唇上轻轻一吻。“美人香吻,感觉如何?”
“就是太快了,再让我感觉一次。”我得便宜就卖乖。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我怀里拉。
她羞红了脸,娇嗔地甩开我的手。“一点正经没有。”
于是乎可怜屋里就剩下了我孤家寡人,挑尽孤灯未成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被琼柔软的小手“亲切的”叫醒了,我捂着被拍红的脸,“姑奶奶,我可是一宿没睡呀”。
“在我们这里,新姑爷要下地干活,你可别想偷懒。”琼顽皮的翘起了嘴巴。
“下地干活?”我来了兴致,长这么大光在幼儿园背“锄禾日当午”了,没想到今天亲身体验一下。
“穿西服干活可不行,快换上。”琼把一件干净的旧衣服扔给我,转身也去换衣服了。
等我脱下了身上的笔挺西装,换上“工作服”。琼已经换好衣服来叫我了。
她乌黑的长发已经在脑后绾成发髻,脸上已是素面朝天,身上简单的粗布旧衣,此时的琼与城市中那个风尘女孩简直是天壤之别。
“快点走吧!我爸都快套好车了。
院子里,琼的父亲正在把一头大黄牛牵出牛棚,他一手牵住牛的笼头,一手在牛胯骨上推着,让这头庞然大物在他的意志下顺从的走进车辕,乖乖的拉动了那架大车。
于是我们就坐在这辆慢悠悠的牛车上向地头出发了。车上装了四袋化肥,现在是玉米的拔节时候,需要抓紧时间给地里施肥。
晨露在嫩绿的草叶上滚动,打湿了我伸出车辕的双脚,远方的树木和庄稼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初夏的清晨空气是凉爽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的呼出,比城市里满是汽油味感觉好多了。
琼家的地离家并不远,琼的父亲利索的卸车,我次牙咧嘴的把化肥背往地里,墨绿坚挺的玉米叶划过我的胳膊,手腕,在上面留下道道血痕,叶子上的露水落到我的身上,我湿了一个透,满头潇洒的秀发更是一塌糊涂。此时我才发觉做个农民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浪漫。
琼好像对这些农活早已应付自如,我拎着盛满化肥的塑料桶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只见她苗条的身影灵活的穿梭于玉米叶之中,一手拎桶,另一只手飞快的从桶里抓出一把一把化肥,均匀的撒在每一棵庄稼根部潮湿的土壤上。我真得快要佩服死了,这是那个曾经在灯红酒绿之中游戏人生的女孩吗?
东方太阳已经升起,朝阳似火炙烤着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闷得我无法呼吸,烤得我汗如雨下。好容易到了地头,我长出一口气,刚要坐到地上好好歇息,琼拎着空塑料桶钻出了玉米地,脸上一幅幸灾乐祸的神情。
她也是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把她苗条的身形暴露的一览无余。她用干净的那只手拢了拢贴在额角的头发。冲我笑笑:“大少爷,坚持不住了吧。”
我打肿脸充胖子:“谁说的?看我怎么超过你。”说着从地上抓起盛满化肥的桶,一头又钻进一人高的庄稼里。
琼追上我,关切地说:“阿天,慢点干吧,别累着。”
我回头笑笑:“大姐,你身材真好,真要迷死我了。”
“什么?”她好像没听懂。
我指指她的身上,她低头一看,脸腾的红了。
“小色鬼,看姐姐怎么收拾你!”她分开玉米叶,凶巴巴向我扑来。我放下手里的桶,一把抓住她,把她拽到我怀里,就势一个“美人香吻”深深的亲了下去。
她红着脸被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别这样,让人看见多不好,晚上在河边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从田里回来已是上午10点,匆匆吃了点东西,却又被琼抓去帮忙。原来琼的堂兄要结婚了,新娘又是琼要好的邻村同学,据说琼在其中充当了红娘的角色,明天就操办婚宴,可是主持婚礼的司仪还没找好,听说我是大学生,所以请我来做婚礼主持。
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想想我也参加了大大小小很多婚礼了,学也学了不少,再说琼可是对我充满信心,咱大老爷们不能让她失望是不?
先让琼带我去熟悉一下环境,听琼说这里对红白事(婚礼和丧事)相当重视的,诸多讲究没有专家级别的辅导,你别想弄懂其中的奥妙。还好有村里的大妈大婶为我积极讲解,另有刚刚接婚的大哥大嫂为我现身说法,我才在头晕脑涨中弄懂了一个大概。
接着琼和一群同族的亲戚帮新郎布置洞房(新娘在结婚的前一天是不允许到新郎家的),我则回家准备明天的主持材料。这样忙到中午,总算有了眉目。
中午被新郎拉去喝酒,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没敢多喝。见大家都在忙里忙外,我又插不上手就一个人去村外的小河边散步。
小河像一条玉带弯弯曲曲的从远方的高山上流过来,灌溉着两岸肥沃的土地,养育着无数像琼一样美丽勤劳的人们。河边杨柳依依,绿草葱葱。一群牛羊在牧人的吆喝中从对岸涉水而来,有的在河中欢畅的饮水,时而望望水中自己的倒影,时而仰天长鸣;有的走到岸边啃吃岸边的青草,津津有味。
一群孩子欢叫着奔跑到河边,飞快的脱光衣服,像一条条小白鱼跃入水中嬉戏。小河越发的热闹起来。我看的兴起,也脱去外衣,只穿一条短裤,飞身跃入河中,河水是暖暖的,温柔如美女的柔荑拂过身体。我开始展示大学时候学过的游泳技术,引得那群孩子们驻足叫好。
忽然,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河边,是琼,此时她披散着长发,一身凉爽的连衣裙,朴素而不失大方。身影倒映在清泠的河水中,宛如一朵初出水面的芙蓉,娇艳多姿。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又开始出神了。
孩子们见我不再游泳,呼喊着向远处游走了。琼向我招招手,我从水中一步步向岸边的她走去。刚刚上岸,琼忽然笑嘻嘻的指指我的下体,我低头才发现胯下的帐篷已撑起老高。湿淋淋的短裤紧紧贴着,原形毕露。
我惨叫一声,跳入树丛换了干衣服才来到她面前。
远方夕阳西下,暮色逐渐笼罩了大地。我和琼坐在河边,她依偎在我肩上。长发如丝拂过我的脸颊,让我的心里都痒痒的。我悄悄的神手搂住她的纤腰,她没有拒绝,却把身子挨得我更紧了。沉默中,我的心潮起伏,为什么我对这个女孩如此在意,陪她千里迢迢来这个偏僻的小村?还要扮演这个费力不讨好的“男朋友”角色?难道我来帮她真的只是为了那份“朋友情谊”吗?是我对她有兴趣了吗?其实想得到她还不容易?她是一个靠出卖自己为生的“小姐”,只要付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琼打破了沉默,“阿天,这次我真得很感谢你,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开心。”说着,她搂住我的脖子,轻轻的在我唇上一吻,又用一双动人心魄的大眼睛望着我,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开了。
吃晚饭时,琼忽然对我说,我很荣幸的被安排“压炕”了。所谓“压炕”指在婚礼之前的那一夜陪新郎住在洞房里,“压炕”的人选必须是未婚的“童男”,人数必须还要双数,据说“童男”的阳气最能避邪,保证新人夫妇婚后生活美满幸福。
琼悄悄地告诉我,新人被角都缝着好吃的,又嘱咐我别忘了给她留一包。
“什么好吃的?”我好奇的问。
“是红枣和栗子。”
“枣栗子?早立子!”我明白了,这是取它们的谐音来对新人祝福“早生贵子”。农村的风俗真有意思。
“琼姐,你也要枣栗子(早立子)呀!”我绝不放过一次讨便宜的机会。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小姐还是纯情玉女…。。”琼恼羞成怒,举手要打。
“是春情欲女吧!”我躲过一顿粉拳,边笑边跑了出去。
喜庆的一天从凌晨一阵鞭炮中开始,迎亲的队伍踏着门口满地的鞭炮纸屑出发了,两管唢呐开路,中间是一顶披红挂彩的花轿,由两个年轻力壮的棒小伙抬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很是壮观。我也穿上那身笔挺西装,跟在花轿之后。
出了村子,天光已经放亮,我们去迎娶新娘的村庄就在远方的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片仙山楼阁。渐渐的雾气消散,已经能见到村中袅袅的炊烟,听到鸡鸣狗叫的热闹。
新娘家墙上早已贴好大红的喜字,围了看热闹的人群,奇怪的是大门紧闭。我悄悄问同行的小生这是怎么回事。回答是等新姑爷“叫门”。只见头戴礼帽,身披红绸的新郎官几步跨到门前,开始敲门。
“快叫,叫岳父岳母开门。”围观的众人纷纷起哄。
“岳父,岳母,开门!”新郎砸门的力量加大。
“给红包,不塞红包不开!”门里人叫得更欢。
于是一个个红包从门缝中塞了进去。正所谓量变引起质变,紧闭的门终于开了。满身红装的新娘带着羞涩的喜悦被新郎保上了花轿。我忽然想,琼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穿红装坐花轿呢?那时的琼一定会很美很美。
花轿出了村,迎着朝阳走在林荫路上,唢呐吹响了,不知是谁开始唱了起来: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
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春天里那个百花鲜
我和那妹妹啊把手牵
又到了山顶呀走一遍啊
看到了满山的红牡鹃
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的大花轿
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她我来抱一抱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歌声和着嘹亮的唢呐,唱热了抬轿的后生的血,也唱红了琼俊俏的脸蛋。我走过她的身边,悄悄对她说:“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去给你当轿夫。”
在这粗犷豪放的歌声中,抬轿的后生开始“颠轿”了,左摇摇,右晃晃,上下还要颤一颤,配合歌中那句“抱一抱那个抱一抱”,颠得新娘在轿中花枝乱颤,在一阵娇声娇气的“哎呦”声中,把一个个小巧的红包从轿帘下递出来,接了红包的轿夫放慢了节奏。轿子稳稳的抬进了村。
结婚典礼是在新房前的院子里进行的,这次因为有了我这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主持,所以格外吸引观众。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参观。
我站在新房之前,开始主持这个隆重的仪式,心情喜悦而激动。
“新郎新娘,一拜父母,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二拜亲友,感谢亲友关心祝贺,夫妻对拜,互敬互爱白头到老……”
接着两位新人在我的指挥之下,开始进行安排好的节目——“交杯酒”,当那位通红的脸蛋上写满喜悦的新娘,依偎在爱人的怀里,与爱人一起慢慢饮下杯中鲜红的美酒,他们的表现赢得了诸位观众的一阵阵掌声和笑声。偷眼看看作为伴娘站在新人旁边的琼,红红的脸上也是充满了幸福。
琼,什么时候你也能当上美丽的新娘,躺在爱人怀抱里畅饮这幸福的交杯酒呀,真希望那个爱你的人早日来到你的身边,珍惜你,宠爱你,给你一生的幸福……
在小村里度过的几个日日夜夜,让我感受很多,尤其是这个我一直以为很神秘的女孩,在我头脑中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起来,她的一颜一笑,一颦一蹙,在我心目中都占有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难道我爱上琼了吗?我千百次的拷问自己,为什么我对她的一举一动这么关注?
琼的家人对我印象极好,从他们内心中我俨然就是琼的丈夫,他们家庭中的一员了。我认为自己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是回城的时候了。
满载着村里人为我们打点的大包小包,我和琼又坐上了驶向车站的“驴的”,临行前,琼的父母把我们送出很远,一个劲儿的嘱咐我要好好照顾琼,别让她在外面吃亏。我用力的点头作保证。琼在一旁早已热泪盈眶。
直到坐上火车,琼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地流着泪。我坐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腰,刚想安慰她两句,她却扑到我怀里哇的哭出来,我搂住她抖动的身子,不停的安慰着。过了好一会儿,琼才从我怀中坐起来,脸上泪痕点点,仿佛带露的荷花惹人爱怜。
“琼姐,你在想什么?”平静了好一会儿,我轻轻地问她。
“阿天,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见你呢?”她幽幽的说,声音中充满无限哀怨。
一切又会恢复了原状,回城之后,我依然是那个整天忙碌的小“的哥”,琼还是奔走于欢场之中,任意挥霍着自己的青春。只是她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轻佻,没有了以前那种火辣辣的目光,即使我故意挑逗她,她也不会再放浪形骸。从她的眼睛里我读出的多了一丝的忧郁。每每想到她的生活我的心也总是一痛,不知道琼的明天会怎样,当青春逝去的时候,她能不能为自己找一个好的归宿?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琼忽然从这个城市里消失了,事先没有一点征兆,任凭我打爆了电话,也没有得到她的音讯。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正当我提心吊胆的为她担心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琼发来的短信:我有事回家一趟,不要惦记。
哎,大姐,您早说呀,把人家的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的跳,都快去登寻人启事了。
没有琼的日子,我心里总像失落了什么。时不时就想想她,想和她一起的日子,连吃饭、睡觉、开车时都总走神,后来我干脆晚出早归,天天跑去琼的住处看她有没有不告而归。
我究竟怎么了?为一个“小姐”牵肠挂肚。每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我都反反复复得问自己。难道这就是爱情,真是太荒唐了,我爱的女孩应该是端庄、正派,对我忠贞不二的。而琼不过是一个在我面前逢场作戏的“小姐”,她和我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我决定,等琼回来,我就明确地告诉她,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离她越远越好,如果在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如果我真的被她的石榴裙征服,那真是太可怕了。
难熬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十多天,就在我的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琼终于回来了。
接到琼的电话,正是黄昏收工的时候。我又买了一箱啤酒,把车停在公园门口的停车场上,迎着落日的余晖,吹着拂面的晚风,品味着啤酒的甘醇,就是甜的,心却是苦的。
思念,我明白了这种难言的感受,原来惦记一个人是这么痛苦。
我的手机响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琼。果然,听筒里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天籁之音。
“我在车站,快来接我。”琼的声音显得那么疲惫。
来不及多想,我连忙发动车子赶往车站,远远的就见琼孤零零的站在车站外,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她臂上带着的黑纱我明白了一切…。。
停下车,我快步走到她跟前,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肩上,琼一下子软到我的怀里,头紧紧靠到我的胸口。我紧紧地搂住她,扶她坐进车里。去她住处的一路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任凭我抱进卧室,放到床上,她猛地扑在我怀里哭出声来,我抚摸着她蓬松的秀发,轻声安慰。
“妈在临死前抓着我的手,反复的嘱咐我一定要跟着你,好好对你,说你是可以依靠一辈子的好人。”琼呜咽着。
“直到妈死,我也没敢对她说我在城里干什么。我不想让她伤心,我没出息,对不起她……”琼的头深深扎进我的怀里,她的心已经碎了。
我轻轻的捧起琼的头,用纸巾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傻丫头,你也是为了家人的幸福,妈妈在天堂有知的话,她一定不会怪你的。好好为家里人活着吧,他们离不开你。”
琼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慢慢地把她放到枕头上,帮她脱去外衣,又为她盖好被子,琼紧紧抓着我的手:“天,不要走,陪我!”
我望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憔悴的面容,我的心忽然刀绞似的痛,先前离开她的念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我头脑中只剩下了对琼的怜爱。
琼终于闭上了眼睛,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抓着她纤弱的手过了一夜。
琼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两天后的夜晚,她不顾我的劝阻,又做好了出去的准备,几件暴露的衣服被扔到床上,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别去了,你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你不要管我。”她猛地甩开我的手。
“我叫你不要再糟蹋自己了!”我对她吼。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她的吼声更大。
我是她什么人?是啊,我凭什么来强迫她改变自己呢?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她用轻蔑的眼神瞥了瞥我,就在我面前换好内衣、外衣,拎起小坤包嗒嗒得出了门。我只好跟在她身后,重新扮演我专职司机的角色。
我把车停在原来琼上班的舞厅门前,她下了车,走向舞厅,刻意的扭动着凹凸分明的腰肢。不一会儿,她和一个身体肥胖的走了型的男人搂抱着从大门走出来。琼纤细的身子和那臃肿的肥猪走在一起极不相称。
拉开车门,肥猪一把将琼推倒在车的后座上,然后用一张猪嘴开始在她身上讨厌的拱着。
我心头的怒火腾的燃起,以往也见过琼和客人亲热,不过从没有今天这么反感。
后座丑陋的一幕还在上演,我强压怒火,忍耐!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肥猪已经在解琼的乳罩,琼欲拒还迎。我再也忍不住了,下车来开后门,一把把肥猪拉出来。“对不起,先生,今天她有事,不能为您服务了。”
“什么?不服务?我去找你们领班,怎么招待客人的?”肥猪愤愤地骂着走了。
琼从后座上爬出来,冲我嚷:“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这样对待我的客人?”
“我不要你再糟蹋自己了!”
“我就喜欢和男人亲热,你管不着!”她一把想推开我,却被我抓住了手腕。
“你下贱,无耻!”
“我就下贱,我就无耻!”她冲我大声嚷着,震得我耳鼓生疼。
一记响亮的耳光准确地落到琼俊俏的脸上。
“我不许你这样,因为我爱你,我要娶你,照顾你一辈子!”我终于喊出了我心底的声音。
琼哭了,扑在我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
她用小拳头砸着我的胸口,“阿天,人家故意气你,就是在等这句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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