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勇气写友情篇。我深知这友情在心中的比重和它的珍贵,我也深知自己语言的贫乏无法表达出它的全部。
陈岩很想看看我笔下他的形象和我们共同的记忆,这才匆忙落笔。
由于文科不好我一直学理科,也因为这点我考上了不怎么样的学校。从此,来到了长春。
相见——他是开学几天后才来的,第一眼见他无法形容那一幕。反正就是人影一闪,眼睛一颤,心脏一抖,脊背一凉,两腿一软,脚趾盖儿一热,没了思维。他的容貌是非法的,是违法的,是没有章法的,是脱俗的,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一块不成形状的泥巴摔在脸上随意抠出两个窟窿那是鼻子,能塞进许多馒头的嘴,参差的牙,精灵的眼睛,爱因斯坦的头型,一双利爪,夸张的服饰。
相识——他分到了我们寝室,我没有歧视他,和他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了,不忍再看,怕伤害他。 开学很久了依然没有消除我的恐惧,我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我生日的那晚,闲得无聊,突然想找人喝酒,寝室没有其他人,无奈拽他出来,他倒没挣扎,那一晚,我收获不少,对他有了初步的了解。喝酒像是喝水,说话有条理有哲理,幽默风趣。那晚我第一次喝醉。
相知——我总是觉得他很怪,总觉得神奇的外表下一定藏有鲜为人知的睿智,要不然上帝对他也太不公平了。我的分析果然没错,他每次都吃八毛钱的豆腐泡吃二两饭。尾随追踪几天有了答案,原来他节衣缩食有个不凡的用处,玩游戏。从此我们误入歧途不能自拔。他游戏的智商是我的n倍,他最大的享受就是看我玩,捕捉我的紧张和笨拙,不时张开河马的大嘴发出噪音。我们一起滑旱冰。那次玩了一天,出来闷热,买了20根儿雪糕吃得我差点儿成了植物人,酷暑季节我们俩依偎在一起取暖,那以后提到雪糕两个字我就冷,同时也庆幸自己命大。他的旱冰技术是与生俱来的,动作就像是他发明的。我划得很衰,这个游戏里他又发现了乐趣,不惜重金卖了双简易旱冰鞋,目的就是满足他的欲望,他给我编排一套国际标准动作,还摆了几个转头作标杆,我不负众望终于让他乐得死去活来,摔了n次以后他突然安静下来,我还以为他晕了呢,实际是我快速流利的完美动作让他吃惊,我也在惊讶中发现了一个更惊讶的问题,大喊:怎么停啊?于是轰然倒地,灰尘迭起,他噪音不绝。不知是否鼻炎的关系,上课时他总是拿着纸对着鼻子奏起婉转悠扬的乐曲,每次老师的身体都是一震,粉笔一顿。当同学们的目光集中到他的时候,他出奇的镇定和坦然。小脑不发达的他总是受其所累,每次漏出狰狞的脸、牙、爪追我的时候全是受伤。有次拘捕中我借着惯性,顺着暖气管贴在棚上,他首兔待猪,直到我烫得掉下来。一次在我们丰盛的早餐他又展示了他的小脑,我们一人一兜儿油汪汪沾满芝麻的面包,他先吃掉最诱人的面包皮,我把那留在最后,他看了看自己的面包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面包皮,张牙舞爪的来抢,他的冲动使他忽略了自己的小脑,我们之间的桌子上正是酒精块煮的方便面,整盆的面带着汤灌进我的衣袖里,他摇摇头说,浪费啊。至今疤痕还依稀可见。他总是鄙视我每早刷牙的习惯,他有个好习性,每周只刷一次,临回家时刷,说是节俭。我们的钱是放在一起花的,他说这样看着多,我感觉也是,可后来我感觉我们俩越来越穷,吃了上顿愁遥远的下顿。一次清晨我叫他起床想商量吃饭的大事,可他不理我,踹了几脚他才无奈后露出诡异的笑,教我对付饥饿的办法。说,面朝下平躺,把自己摆成“太”字。什么都别想,别让大脑浪费你可怜的脂肪,伸手提起床边装着冷水的暖壶猛喝一口自信的说,水很有效。最后迸出一个字:滚!再以后就怎么也叫不起来了。我也和他一样躺在床上,可我没那境界,总是浪费我的脂肪。上铺的兄弟树獭般爬了一分钟爬了下来(他平时的动作也出奇的稳当),踹了我一脚,嘟囔:还没死呢?我不理他,继续努力的冬眠。他又嘟囔:吃了吗?一起吃面啊?这“面”字绝对是抵挡不住的冲击波,使我以最短的时间活了过来,很怕他食言。我们走出去的时候我瞥了眼昏死过去的他。我自己吃了一斤挂面,与犹未尽,终于有了有史以来最重大的发现:原来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是挂面!终于,孕妇般的蹒跚,见他熟睡不忍打扰,复制出原来的动作,倒下。瘦弱的骨架终于踉跄过来,用微弱的声音绝望的说:川,我们吃什么啊?我尽量压抑住自己的饱嗝和呼吸,防止他饥饿灵敏的嗅觉捕捉到面香而引发解剖我、杀我取面的欲望,伪装着,挤出一个字:滚!见他离开才释怀,庆幸自己命大,逃过一劫!我们三个包了我班35人的分担区,拔草。悬赏是天文数字:160块,三天下来我们积累了满手的泡和犒劳自己的账单,我们早已透支!毕业前的梅河口半年实习全部的感到是痴呆,酒精的麻醉。寝室实际就是瓶子收藏室,女生性格的阿飞相对勤快,勇挑重担,将无数的瓶子扔进水塘,累得吐了。异地的角落、幽暗的酒吧里,老板对我和陈岩必有印象,他成了搬运工,我俩喝了两桶生啤,烤了4块钱的烧烤都没吃完。毕业了,我们仨送走了一拨有一拨,倒不是眷恋故地,而是我们对饭店厚厚的账单没辙。没钱的日子你看五彩的蝴蝶能联想到大钞。没钱的日子总那么温馨,没钱的日子总那么值得回忆......
这篇文章我觉得没有写完,可能永远也不能写完吧。
毕业留言中唯独没有他的字,当时是我提议我们互相不写,因为我觉得我的文字无法表达我的感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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