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日的知了已经开始了一天之中最后的惨叫，村子里本来有些闷热的，可是村头的那棵大榆树却少了很多人，那些人都不知道去了那里。

小石头看着村头的那间破房子此时又一次地传出阵阵的笑声，眉头皱了皱，摇了摇头，转身回家了。

家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左边的第一间房里有个如豆的灯光在照着什么。小石头看着那个房间眉头又是皱了皱，喊了一嗓子，爹，我回来了，就走进了右边的房子里。

家里本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哥哥在村外的池塘里洗澡溺死了，家里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无声了。那个本来开朗的嫂子也在老爹的白眼加讽刺下，搬出了家里，使得冷清的家里更加冷清。小石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那么做，难道只是简单的嫂子的克夫之命？

躺在床上的小石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是看着那有几个破洞的窗户，想着家里过去的点点滴滴。

小石头的嫂子刚来的时候，家里本来只有三个男人的场面一下子得到了平和。父亲的脸上也多了笑容，哥哥也不再晚上出去玩到半夜了，尤其是小石头，也不用再洗自己的衣服了。特别是嫂子的手艺，让他每天的饭量都加大了不少，看着嫂子一阵的好笑。

不用多说，这个家里最大的功臣无疑是父亲。自从母亲在他只有三岁去世之后，父亲就一个人抚养着自己和哥哥。在这个家里，父亲是绝对的权威和权利，别人都是他的士兵。

一个老光棍除了生活上没有别人的照应外，还有生理上的东西需要释放的。

那天，小石头记得很清楚：嫂子因为早上忙了一上午的打糠，身上都是灰尘。在确定没有人在家的时候，在那间新房里洗了一个澡。本来洗澡是个正常的事情，小石头虽然年纪不大，也知道这种事情是自己不能呆在家里的，就躲到外面去和小伙伴们捉鱼去了，想着回来之后给嫂子弄点好吃的。可是，当下午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出来阵阵的哭泣声。那声音他很熟悉，就是自己的嫂子。刚要扑过去的小石头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嫂子的新房里跑了出来，他收身蹲在土墙的后面，看着那个人影从新房里跑进了左边的第一间房子，那是他爹的房子。而且那个身影也是很熟悉的，是自己的父亲无疑。他虽然年纪小，可是对于一些事情还是早熟的。在确定那个人影离开之后，他急忙跑到新房里，结果看到嫂子正在那里收拾着，那件结婚时候穿着的新衣已经破了很多口子，最大的地方就是嫂子的脸色苍白，嘴角有很多的泡沫。小石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可是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清楚了。

嫂子在小石头的眼里和心里都是纯洁的，可是今天看着嫂子的狼狈表情，心里的圣女一下子变成了村东头的那个喜欢和村长乱来的张寡妇，恶心，难受。

不过，他也是知道的，如果这个事情让哥哥知道的话，可能这个家，就要散了。于是，他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回到自己的房里了。

第二天，嫂子还是那样为自己做饭，哥哥在嫂子身边讨好着，可是嫂子还是那么面无表情。小石头知道，嫂子的心，死了。可是哥哥的神经大条还是没有发觉的，只知道在那里讨好着，看的小石头真的只想扁他。再看父亲，还是那样不怎么说话，可是，不时地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还是让小石头感觉不舒服。以前慈祥和严厉的父亲，此时变成了虚伪和暴戾。小石头感觉今天的东西真的难吃，随便吃了几口，就跑了出去。

在村外的山坡上，小石头躺在那里，想着那天的事情。

父亲虽然是不对的，可是一个干涸的家里突然有了女人，是一个让人感觉高兴和不高兴的事情。可是，毕竟是把他抚养成人的，可是哥哥呢，虽然哥哥对自己不是很好，还老是欺负自己。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啊，最要命的还是嫂子，她有错吗？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小石头想不明白。

随后的一个月，每当哥哥不在家的时候，父亲都会去办那天的事情，直到一天被哥哥发现了。哥哥是不敢对父亲怎么样的，于是跑到外面的池塘里，溺水了。

父亲说是哥哥自己溺水的，可是小石头知道，不是的，是父亲把哥哥给逼死的。

嫂子在哥哥离去以后，也从家里搬了出去，住到村头的那个破房子里了。那间房子小石头以前也去玩过，很破的，要是晴天还好，可是要是大雨天的话，那都是外面大雨，里面小雨的。可是嫂子还是搬了出去了。

父亲再外面说是自己让她搬得，说她是克夫的命。小石头知道，不是这样的。不过，他不敢和父亲顶嘴的，因为父亲的巴掌可不是吃素的。只是家里也冷清的下去。

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总是想要进去看看的，可是都没有那个勇气的。

后来，他出去上学了。对于家乡的思念就是那棵大榆树了，父亲也变得有些奇怪了，可是小石头没有想过把他接到城里来，因为他害怕父亲的手掌，那清脆的声音。

他回去的时候，是父亲去世的时候，那是他离开家乡二十年之后的第一次回家。

看着还是那么破烂的村子，还有那棵大榆树，小石头心里除了一丝陌生的亲切之外，过多的还是讨厌。

父亲的葬礼没有弄的很大，只是摆了几天的酒席，让那些平时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吃好喝好就行了。

忙了这一些事情之后，小石头不自然地想到村头的嫂子，也许她还是那样吧。他没有问任何人，直接就过去了。

房子还是那么破，里面的灯光也不如以前了。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出来的声音，熟悉的苍老，陌生的冷漠。

“你是？”开门的女人已经人不出来他了，怯生地问道。

“我……”小石头本来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字的，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扁了一个谎言，“我是过路的，可是喝杯水吗？”

听说是过路的，女人开了门，让他进去了。

屋里还是过去的那几件从家里弄出去的东西，没有别的东西，而且那些东西都旧了不少。

女人用一个碗盛了一碗清水，放到他的面前，“乡村的，只有这个了。”

他把水，喝了。还是那样的清澈，还是那样的甘甜，还是过去逝去的味道。

“家里还好吧？”小石头打破了沉寂，他想问问是不是她还是一个人。

“呵呵，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呢。”女人丝毫是不想说这方面的事情，回答了一句之后，转身开始弄一撮毛线。

他看到那一撮毛线，心神一震。

那是一撮天蓝色的毛线，在这个村子里还是比较少的。记得自己以前就是喜欢这种东西的，可是因为家里实在是不富裕，就没有买。自己本来是打算和父亲说的，可是他不敢。家里知道自己喜欢这种东西的就只有嫂子。可是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有呢，自己那个围巾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你这个毛线是干什么用的？”

“给我小叔子织围巾的。”女人没有抬头，顺口说道。

“哦。”

小石头说完就离开了房子，他担心自己会流泪的。

离开了这个地方，他再也没有回来。

（在对自己好的嫂子和抚养自己的父亲面前，小石头的选择是父亲。可是心里却知道是不对的，在养育之恩和人情伦理面前，他无从选择，因为他害怕失去一切的美好可能。最好的女人已经痴了，他才发现，自己其实错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