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吊子”公爹（小小说）

“律师同志，你听我说，这件事无论如何俺也要讨个说法。”一个女人坐在了我的面前，开口就说。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妇女，身材微胖、皮肤微黑，一身过了时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几年来的工作经验，让我认识到：对这种情绪激动的农村妇女，你不能一点一点地询问，有什么话，你要让她们自己说。于是，我指了指凳子，“大姐，你坐下说话。”

这位农村妇女一屁股坐下后，顾自大声地说起来：

我和俺老公不是一个村的。我是张家村，他是王家村，相距有十几里路。结婚前俺老公在村子里的砖厂干活。2005年的春天，俺俩认识的。俺村里的宋媒婆给介绍的。那时候俺刚和第一个对象闹翻了，他正好一直没找上老婆。急吼吼的，所以急着结婚。认识不到一年半，俺俩就在2006年的5月12结了婚。

俺真是上了宋媒婆的当。结婚后俺才知道俺公爹给宋媒婆送了不少钱。俺老公人忒老实，又不会在人前说话，一切都听他爹的。

——这时，我插话问了一句，“你婆婆呢？”——

俺婆婆？俺婆婆是个好人，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可俺没见过。在俺结婚前就听别人说，俺婆婆早已去世有快十年了。俺婆婆是叫俺公爹气死的。有一天邻居张大妈偷偷告诉俺，俺婆婆在世时公爹就行为不端，从年轻就不干正事，经常和一些风流女人鬼混。其实婆婆是得的心病，她本来一直身体不好，俺公爹这个畜生又不管她，不给她钱看病，就这么耽搁下了。俺婆婆人老实，俺老公就随他娘，老实巴交的。

现在真是后悔呀！要是那时候知道有个这样的公爹，砸死俺也不进他家的门。嗨，说这个也晚了，小明都三岁了，舍得老公也舍不得孩子，将就着过吧！

——女人停了一停，接着说——

一开始俺不注意，自从知道俺公爹的一些艳闻后，俺就多了个心眼。这样一来，俺真发现了问题，每次公爹看俺的眼神都有些特别，直勾勾的，不像好人。

特别是夏天，穿裙子的时候，俺经常会发现俺公爹看起俺来眼皮一眨不眨。看得俺心里直发毛。想起邻居张大妈说过的话，俺觉得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不行。就向老公建议让公爹搬出去住，老公不同意，说公爹自己住生活不好照顾，为这俺俩还大吵了一架。

后来有了小明，俺不能上坡干活了，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平时俺都挺注意的，白天在家时除了吃饭俺都尽量不和公爹呆在一起，不小心看到他那瞧人的眼神俺都打怵，老公上夜班时俺都会关好门再睡觉。后来有一天中午俺抱孩子在客厅看电视，看的是爱情剧。俺公爹也凑过来看，里面有好多抱呀亲呀的镜头，俺发现公爹慢慢向俺靠近，吓得俺赶忙逃回卧室。晚上俺对老公说，俺老公竟然说俺疑神疑鬼，骂俺多心。难道他不知道他老爹是色鬼吗？他就是小胆，从小就听他爹的。

——“你还是说说那件事吧！”看到同事们都往这边看，我有点急，赶紧把她往正题上引。——

就说那天晚上那件事，他是俺公爹，是小明的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他怎么好意思呀！那天也怨俺太大意了，老公去砖厂上夜班。这几天天热，出了一身臭汗，俺就着趁孩子睡觉的功夫去洗了个澡，刚洗完孩子就醒了，哇哇的哭，俺赶忙回屋上床哄孩子。人慌无智呀，回想起来可能是慌忙中忘记锁死房门了。俺一边小声唱着歌一边搂着孩子哄他睡觉，孩子睡着了，俺也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里梦里中觉得有个人在摸俺的咪咪，俺不知道是做梦还是老公回来了。因为老公晚上有抓着俺咪咪睡觉的习惯。（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顿了一下！声音也放低了。）

迷迷蒙蒙中，俺感觉不是梦了，因为觉得那个人压在身上很重。难道是老公下班了？俺没有拒绝。那个人更加大胆了，把嘴凑上来亲俺的脸。俺一下子被吓醒了，不是俺老公啊，胡子这么扎人呀！还有呛人的酒气。俺老公天天刮胡子，也不敢喝酒，这一点俺知道。

俺顿时急了，猛地爬起来使劲把他推到一边，一脚踹下床。等俺打开灯时那个人已不见了，只听见慌乱的脚步和开门关门的声音。俺坐在床上哭呀哭，眼睛哭肿了，俺可是个正经人家的闺女，从来不干这样丢人的事。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俺公爹摸上了俺的床，这一下今后俺可怎么做人呀？

——说着说着，女人的眼睛湿润了，话匣子也停了。我知道，她想说得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到了我说话的时候了。“大姐，这件事的整个情况我已经都明白了，你想怎样处理这件事？你有什么具体要求？”

“老公下班后俺向他哭诉，他这个窝囊废，只是闷闷地抽烟。”女人生气地说：“他不愿意去找他爹说理，俺就要告他爹，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欺负俺。”

“你真要告你的公爹吗？”我问。

“快10天了，俺老公还没下定决心让他爹搬出去。他不搬出去这事没完。”女人气冲冲地说。

看来她的怨气不仅在公爹身上，更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你考虑过告公爹之后的后果吗？”我尽量平和地问。

"他不搬出去就让他坐牢。”

我有点哭笑不得了，看来她今天来找律师，只是一时冲动，是在想吓唬吓唬自己的公爹和丈夫。至于法律程序、法律量刑等问题，她是一概不知。我只好反问她：“如果你公爹坐了牢，你丈夫不跟你离婚吗？你的孩子怎么办？”

她睁大了眼睛，显然没考虑到这些。过了一会儿，她才问：“律师同志，你说俺该怎么办？”

“要我说，你这事也好办。你可以告你公爹，也可以不告，全看你自己。要是为了孩子，你不应该告。但你可以找村委会，让他们给你解决。”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只能采取大事化小的办法。

女人想了想说：“都是在一个锅里摸勺子，这件事就算了。不麻烦你们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农村妇女汇入街上的人流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