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龙山观音堂》
一九七四年春节刚过,农历大年初六,因事滞留徐州,实在太觉无聊,从徐州站乘二路公交车來到《红卫山》下,这山,原先叫《云龙山》,红卫兵嫌山名带有“封资修”的污泥浊水,将叫了千年的山改叫做“红卫山”了。
这山並不高,山势也不险峻,顺着平缓的山路,上到了“大佛殿”,凡是去过甘肃敦煌,去过“山陕二西”,在那一带游历过的人,一说就能明白,这殿是“劈厦”式建筑。这殿门己被砖头砌死,粉上了白灰,上边是“永远健康”的林付统帅的“手迹”:“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xi]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轻轻的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停步,爬上顶去。
平缓的山顶上,是放鹤亭、招鹤亭、饮鹤井之旧址,虽已打春,那草色却是远看无,近看也无。荒凉破败,加之山颠之上无遮无拦,凛厉的山风,使人不敢久留。顺山势,下到山背处的观音堂。这堂真乃好去处也。
观音堂的建筑布局,是四合院式的,她因嵌入于山背之中而无风净浪的。这里游人积聚,不像大佛殿、放鹤亭等处那样,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观音堂是明三暗五的开间,也像大佛殿那样,是依山的劈厦建筑。冲门,本为观音菩萨莲座的地方,有一块大木牌,白纸黑字,写的是:不信天、不信地、就信领袖毛主[xi]!我心中暗笑,把他弄成神了……
堂的左右两侧,各为三间厢房,与堂相对的是五间廊子,中为月门,可俯瞰云龙湖的万顷波涛。实则这里方是云龙山的形胜之地也。
观音堂前,有两株千岁古柏,非三人不能将之合围,一群游人正嘻嘻哈哈的闭着眼晴,围绕巨柏转圈,三匝之后去摸右侧之树,很多人会因闭眼绕圈的作用,在识别方向的记忆上,出现差讹,起始于“差之毫厘”,而终之于“谬之千里”了。
尽管一拨一拨的男女,未能如愿摸到左侧巨柏,但下一拨的人仍然在转在摸,在嘻嘻哈哈的高兴着、玩闹着。
左侧的厢房,门是大开着的,一个身着“毛式服装”的老者,坐在冲门放着的方桌后边,桌上放有一只竹壳热水瓶、两个军绿色的搪瓷茶缸,方桌的左右,各置一条凳。我信步踱去,在老者的下首长凳上坐下來,与之寒喧。我照牌子上写的,出五分硬币,要了一缸子白开水,与老者开叙。
人哪,“入太庙,每事问”是有好处的,学问学问,一是学二是问,咱小小草民,“虚怀若谷”是大人物的事,几十平米的房内,站由我坐由我,出了门口就由不得咱了,“若个啥的谷”?人家让你“若谷”么?咱虚咱自已个的“心”就可以啦。
与长者相询中才知,这里是“求子”哩,求子者在堂内向菩萨诚心求拜之后,闭眼,绕圈子,摸树,凡摸到者,即菩萨已应之“送子”摸不到者,下次再求。
老者说“百验百灵”的。当然这都是低声相叙不敢高声的。
一九七四年,我已过“而立”,一九六八年结婚,原夲想改变她“知青”身份,将她变成已婚成家的妇女,哪知“在劫难逃”,她还是去“滚一身泥巴,炼一稞红心”去讫……六年來,天各一方,每年相见不足一月,到一九七四年春,仍无“草命的下一代”。
想必阅人无数的,披上了“毛式”服装,仍然心在菩提树下,心尤迦蓝的“老僧”已窥知我心,他劝我一试。我也就欣然应命。
紧闭双眼,诚心净虑,三匝之后,正中巨柏!
我没有笑,我不敢笑,只与老人互注目光,久久的相互注视……
我返回桌前,老人入里间去了,他出來时,手捧一玻璃杯,杯内放有刚刚沏好的茶,那茶叶尚在杯内翻动……
深叙中得知,他在这里已五十年之久了,“瘟割”前曾是江苏政协委员,中国佛教协会委员,和朱德、董必武等人合过影。现在不堪回首。我与之低语:佛讲净空寂灭,长者何必如此?老人淡然一哂,转而说,堂门石柱上原有一联,现被白石灰泥住了,我夲就喜好联语,闻之急询,长者说,上联是:我本是一片婆心,送一个孩儿与汝;下联是:你须行千般好事,留些阴骘与他。
与长者拱别。
当年十一月,得长子。
啊!云龙山观音堂!那联语我至今不忘啊,尽管儿子也有了小学已毕业的儿子……
2009.1.8.6:11。写于泉上小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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