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安乘长途车匆匆往回赶，出了西安城，我想，应该是一马平川的黄土高原了，千篇一律，实在不能养目，于是躺在车上，闭了眼，小睡着。

车不屈不屈不挠地在阳光下疾弛，偶尔看见村庄，也是被人冷落的萧条。已近黄昏，车窗外不再是灼目的强光。明净的天空下，远处起伏的山峦在田野上舒展地蜿蜒着，像是黄土地困乏了，伸出条腿或者一只胳膊，松松筋骨。山是青色的，像是调出的淡蓝，柔和而滋润。我诧异于黄土地上竟然有如此缠绵婉约的山，一路向前，向前，引领着我们。路拐过去，贴近山脚，车奔驰在路上。山似乎冷俊起来，像是一个人遇到不快的事，皱着眉，发着怒。山边了脸，峰也就形成了，一个接一个，毫不相干，笔直的下去，突兀的挺起，绝壁由此而生。若是站在山顶向下望，大概就是悬崖吧，陡峭可想而知。两个大的山峰之间，深邃而浩大的是峡谷，更是气势磅礴，让人望而生畏。我想，这山是有气势的，气势能在瞬间震住你，让你感到惊心动魄。

山顶的天空看不到颜色，被乌云覆盖着，盘踞在峰尖，似乎要增加山的雄浑和诡异。山在愤怒，拔出的剑直插云霄，握起的拳砸在你的眼前。那么，是谁惹恼了它？是浑厚讷木的黄土地？是远方婀娜的江河？是私情泛滥的江海湖泊？

我从车窗的玻璃望去，脖子似乎有了酸痛。但是，眼前山的博大伟岸和神奇莫测，叫我贪婪起来。我无法克制内心的震撼，我无法平静自己心情的起伏跌荡。这是什么山？我怎么不曾听说？这样个性分明的山应该出现在文人的笔下，画家的桢轴里。我想这样的山被人忽视，无异于一个旷世奇才被埋没，是人的过错。

问车内的人，说道：华山。华山？我似乎打了个冷噤，难道在不经意中，我与奇峰异岭，险象环生的名山有了一次擦肩而过的缘？我不能下车，不能去领略华山的瑰丽和险峻，但是，我的灵魂却被华山重重地震慑了一回。

山在那边，威严凝重，车像吓坏似的，疾匆匆的向前逃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