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以唐僧为首的取经代表团一行四人,餐风饮露晓行夜宿,披荆斩棘备尝艰辛,击退了各路妖魔鬼怪的侵犯骚扰,戳穿了数不尽的玄机暗算,终于取得真经,功德圆满,正果了本位。
八戒呆头呆脑一介蠢猪,胸无点墨少勇无谋,一柄钉钯无大用,危险关头抵挡不住临阵脱逃,见了女色心旌乱摇馋涎欲滴,尤其擅长“窝里斗”,屡屡在团长唐僧跟前打小报告诬谄悟空,偏偏唐僧无能兼软耳根子,悟空干的事多出错也就多,免不了经常遭受金箍咒语之苦。然而,八戒毕竟是老资格天神,曾经做过天河里的天蓬元帅,取经代表团中排名第三把手,鞍前马后屁颠颠的跑来跑去,也假模假样为悟空斩妖驱魔做过几回帮手,功劳簿上理所当然少不了他。事业是玉皇大帝的,利益是南天人民的,成绩是取经集体的,失误是悟空个人的。于是,在西天举行盛大的庆功仪式上,如来老佛便封八戒为净坛使者,赐其豪宅香车,西天居住,奉禄不菲。从此富贵清闲,衣食无忧无所事事,本来也许无话。
然而,八戒从来就不是安份守已等闲之辈,西天佛界清规戒律又太多,需得火烛小心谨慎行事,断不能信马由缰莽撞乱来,蟠桃会酗酒戏仙娥、高老庄抢民女这类事,在西天就是想做也做不来,因为西天没有女人。没有女人简直要了老猪的命!在八戒看来,身边没有了花枝招展的女人,无论做神做仙做佛,还是做人做鬼做妖,纵然享尽一切的富贵荣华,又有什么意思呢?加之西天之上处处超编,一个个衣冠楚楚顶戴花翎,脸放红光挺胸典肚,天街上如潮水汹涌佛满为患,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闹哄哄乱糟糟,西天也沦落得与红尘凡间相差无几了啊!
烦闷之际,八戒搅动起满肚皮花花肠子,暗自思忖了几天,终于眉头舒展,拿定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树挪窝死佛挪窝活嘛。他刚把这个想法告诉贴身随从阿傩,阿傩连说妙妙妙!一帮小喽罗也高兴得手舞足蹈,跟着怂恿撺掇。到哪儿去呢?八戒想来想去,脑子里也就只有个云栈洞。翌日便吩咐阿傩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两人径往福陵山云栈洞而来。
西天方几日,红尘已百年。老猪不由得感慨万千,福陵山已是一座现代化大都市,老猪住过的云栈洞成为魅力无穷的旅游胜地,想不到自己竟然是福陵山市的摇钱树啊。
八戒无遐多想,猪脑子里本来装的东西就不多,他是来消愁解闷寻找乐子的。当下就和阿傩来到一家四星级宾馆,开了一间豪华包房,之后两个人到大街上随便遛达一圈,匆匆看了一会儿新鲜,就饥不择食地带回一个三陪女。八戒叫阿傩把着门儿,自己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揽三陪女入怀,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速战速决,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滋润解渴。好事刚毕,裤腰带还没有系牢,就被警察逮个正着。
堂堂西天大员出差嫖娼,成何体统,如来老佛气得暴跳如雷,急命唐僧揣上银子,火速将八戒带回,严惩不贷。“净坛使者”封号取消了,豪宅香车收回了,奉禄没有了。为交巨额罚款,所有的银子悉数用光,还向旃檀佛、斗战佛和金身罗汉借了不少,一屁股的债务缠得他头昏脑胀。
八戒和阿傩囊空如洗,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在西天犄角旮旯栖身,挨一天是一天。八戒找不到来钱的门路,正在闷闷不乐,阿傩却笑嘻嘻地说,小的有个主意。八戒一听就来了精气神,呵斥道,有话快说,有屁早放。跟俺老猪在一块想咋说就咋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撒尿留半截子!
阿傩说,小的在想,时下不是流行在白纸上码字玩游戏吗?这可是无本取利的玩意儿,毫不费力就赚了外快,爷也可以试试,弄几个银子还债,顺带赚些盘缠索性再到高老庄去耍耍。竖着两只大肥耳朵的八戒听得直发呆,云里雾里摸不着边际,就问阿傩,啥叫码字?俺老猪咋不知道?阿傩说就是著书立说呀,爷若是出一本书,还愁没有银子花吗?高老庄的翠花还能不自个儿送上门来吗?
八戒闻言大笑不止,笑过便骂道,端的胡说八道,吃灯草放轻巧屁!俺是笨猪脑子,你小子就是大龙虾头脑。俺老猪识字吗,出哪门子书呢?说出去不把人笑掉大卵子才怪呢。阿傩说爷您别瞧不起自个儿,凭您的隐私,您的经历和您的艳遇,不要说出一本书,就是出个十本百本千本也不费吹灰之力,而且肯定本本畅销,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八戒听着,仍然疑二惑三下懵懵懂懂。
阿傩说时下码字出书是新时尚,不论什么人,不管说什么话,大话空话假话谎话屁话谁来较真?只要把书卖出去,银子收回来就行。头戴乌纱的出书显出水平高跟得上潮流,如宁国府新任总管贾珍的《慎思独想杂烩录》,当铺总经理薛蟠的《疼并快活着》;其他人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凑热闹,骨子里无非“名利”二字,如刘姥姥的《土话土说大观园》,潘金莲的《我与许多男人上床》,孙二娘的《十字坡卖包子》,连焦大都出了一本《哼哼唧唧》。
八戒听得浑身发热,想不到这小子知道这么多。凭俺老猪的地位和名气,出几本小书还不是小菜一碟吗?可转念一想,八戒就有点犯难了。俺老猪从来不写字,看过文件只划上一个圈,开大会坐主[xi]台做个样子,作报告都是如来佛唐僧孙悟空,写材料的是秘书沙僧。阿傩看出主子的忧虑,说爷您不用愁,只要有点碎银子打发一下,捉刀代笔的托儿多的是,何劳您烦神。
没费多少周折,一本书就整出来了,取名《高老庄惊魂》,西天出版社出版,印500册,书店里一个月也没有卖出去一本,八戒急得抓耳挠腮。还是阿傩沉得住气,不急不恼就有了主意。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大小媒体一起炒作,八戒还到书店门前签名售书,效果也还不大,没有谁在乎八戒的狗屁名字。幸亏无人问津,假如真有人要八戒签名,这个呆子哪儿能写得出自己的名字啊!
阿傩不死心,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他孤注一掷地赶到印刷厂,连夜加印了一万册,第二天就送往西天各大小书店和书报亭。与此同时,他还赶印了一张告示,大意是说,接上级有关部门通知,经查《高老庄惊魂》内容有严重问题,自即日起禁止销售,已经售出的要追回销毁云云。阿傩连夜亲自将这张告示贴到书店和报亭的门外醒目处。
不出三天,万册《高老庄惊魂》销售一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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