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朋友收到一朋友短信,说,送你一碗腊八粥,好运紧相随。看后大惊:时间过得真快,一年就要过去。
说真的,我从来没吃过腊八粥,我曾固执着地想象,腊八粥应该跟超市里买的八宝粥是一个味道的。甚至,一听到有人说起腊八粥,我还会异想天开地把它跟金庸小说《侠客行》联系起来,小说中惩恶、赏善二使,来到江湖就是请各路武林高手去侠客岛喝腊八粥的。这不能怪我,家乡从来没有做腊八粥的习俗,但腊八在家乡也是极其重要的节日,而且氛围极浓,随着这天会发生很多跟这个节日相关的事。
《说文》记载:冬至后三戍日腊祭百神。是古代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的祭祀仪式,除祭祖敬神的活动外,人们还要逐疫。这项活动来源于古代的傩。史前时代的医疗方法之一即驱鬼治疾,作为巫术活动在腊月击鼓驱疫之俗,今在湖南新化等地区仍有留存。我家跟新化交界,这一记载也算是关于我家乡的一些习俗,我从未见过,只听院子老辈子说起过舞冬龙灯、打腊八醮一些陈年旧事……但还有一些关于腊八节的活动还在家乡继续延续,现记述一二。
打年糍粑
儿时,父亲总会在初五六日邀几户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人家合伙打年糍粑,打年糍粑并不是一家人能自己独立完成的工作,需要邻里相帮,共同合作才能完成,打年糍粑的工序很复杂。
在我记忆当中,麻子和五坨家跟我家在一起打糍粑最多,打的地点一般放在我家进行,打年糍粑,得提前把糯米过筛,择掉里面的粳米,选掉里面的米头子,把细小的糯米也笼掉,浸在水里泡二十四小时,等糯米泡发了,俗称“打泡”。再把糯米舀在筐里,沥干水之后,再挑去约好的人家。这些事是多为父亲做的。母亲在这段时间,要整理屋子,腾出更多的空间,在这些空间摆好条子凳,而麻子妈和五坨娘,也要来帮忙,我们则跟麻子、五坨还有他一些兄弟去他家拆门板,拆下来搬来我家,放在妈妈摆好的条子凳上成一字形铺开,等妈妈们把门板清理干净,哑子则负责把他的松块柴用筲箕挑到我家来。父亲们则是去抬打糍粑的碓窠(打糍粑的碓窠用那种粗糙石头上凿一个石窝)。
蒸糯米用木甑,我家就有这样一个大甑,一次能蒸一百斤糯米,把甑放进水烧开的铁锅里,再往里加米——俗称“蒸饭”。蒸饭是一技术活,得会看“气”,看甑壁气的走势,一般有经验的人一看到甑壁的气一走上甑口,就立马停火再蒸十五分钟,这时饭刚刚好,不干不湿,爽爽利利。糯米不能蒸得太过,太过了,饭会蹋,打时不好打,会粘打糍粑木锤,很吃力;如果气还不到顶就停火,饭还没熟,还是米,这样又打不烂。父亲很会蒸糯米,麻子爹就不行,记得有一年他看甑,蒸出来的饭不是蹋的就是没熟,弄得我们这帮半大小伙子怨声载道的,声称他为“桥江牌林的师傅”(吹牛的人)。
饭蒸好,就可以正式打糍粑。打糍粑是很辛苦的事,一般都是身强体壮之人才能担当此任,因为要在短时间把蒸熟的糯米打烂,时间过长,糯米则会变硬,再怎么打也打不烂了,那么做出的糍粑中间就会有成粒的米,成了有“隔”的糍粑,看相不好。乡下过年都会去拜年,而礼物之中糍粑是必需的,那种糍粑让人家见了,是会让人呲笑:连糍粑都打不好,还算是庄稼人吗?别看这糍粑,有时也跟乡下人的脸面能挂上钩的。所以每每一碰到这种糍粑,大人们都会把它提出来,放在另一边,趁着没人来时,自家人偷偷地吃掉。
打糍粑的锤多用硬木做成,丁字形,重达十多斤,我很少握过,有时试一下也是趁着没人时拿着玩耍一下。如果要打时,早有麻子的哥哥和五坨从我手里夺过,并且说道:秀才,夹卵行开,莫拦路。在我长大之后,也有不服这口气时,争恶气挥起来,但人强不如货硬,几锤下去就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手中的锤子被碓窠中的糍粑粘住再也扯不出来,人弯腰驼背如虾子……不服得不行,只得在他们戏谑声中,溜到妈妈们身边帮忙去做糍粑。
打糍粑五砣最行,不知道有些人是不是天生就有力气,他十三四岁就能挑一百多斤谷去县城送公粮,剁柴犁田样样在行,被院子人称为“铁牛”,但这铁牛也有一弱点,就是一捧起书就脑壳疼,老是留级,他比我大四岁,还跟我读过一年书。小小年纪烟瘾特大,不管烤烟和旱烟他都能卷“喇叭筒”,在学校时我就见他偷偷藏在学校后面抽烟,不读书后更明日张胆,烟瘾越吸越大,他父母不让他吸,他就不做事,如果父母叫他,拿钱来买烟,要么他理都不理,只要让他过足瘾,啥事都好办。每年一到打糍粑时,他父亲便会给他买几盒带嘴的烟。要么他会说:一家人吃糍粑,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打糍粑。五坨实在是力气大,其它人都是走马换灯似的,只有他一个从开始打到扫尾,从来不换人。打完后,父亲也会塞一盒烟给五坨,如果我在场的话,平时爱烟如命的五坨这时也会谦虚起来,说不要。原因很简单,我跟他关系最好,在学校时我们相互照应,他替我打架,考试时我让他抄。
饭打得稀烂如一块揉得极其灵活的面团,才住手,两人或三人把木锤戳在其中,沿着碓窠转两个圈,让打烂的饭缠绕在木锤之上,然后同声说:起。同时把木锤提起,放在妈妈们洗干净的八仙桌上。新打好的糍粑,妈妈们会首先挤一个小团,装在碗里摆放在堂屋神龛上,让老人们先吃,算是子辈对逝去的先人们尊敬和怀念。八仙桌上放着一块小石磨的底页,上面涂了很多的茶油和黄蜡。糯米极具粘性,油能起到很好隔离和润滑作用,黄蜡抹在糍粑表面增加视觉效果。妈妈麻利往上面抹茶油和黄蜡,之后,用棕绳分解成小块,分给桌边每个女人一块。她们把打烂的糯米饭揉成一团,然后双手按在糯米团上,握成心形往下一挤,只见一个白色小团从虎口上“吱溜”一冒就出来,然后一扭,便扯下一个大小如现在早餐店里卖的窝窝头,往边上的放,剩下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我们把糍粑团拿来,放在木板上,用手心顺时针转动往下压平、按成圆形,不成圆形时还得拿起来用手团团。然后还得用力往门板上摔打下去。院子俗话:糍粑糍粑,越摔越发。如果谁没有摔或者是摔不出“呯呯”响声,也会遭来妈妈们的笑话:没吃饭还是没有力气……连糍粑都摔不响,长大后怎么讨堂客。有时偶尔不小心,或者乡下人都忙,很少能有这么多人欢聚一堂之时,孩子们难免有点“人来疯”、难免有点兴奋,在争着抢妈妈手里糍粑团会相互撞倒,会跌落在地。平时,那些“小气”的妈妈们,此时也显得极其大方和宽容:沾点芝麻糖好。乡下称跌在地上粘有土沫的糍粑为“粘糖”,是好兆头,寓意明年的生活会像糖甜。这事还有另有原因,乡下做大屋小事,最忌讳孩子哭——俗称破兆头,来年会不利的。所以在这天孩子做错点事,大人虽然胸口发疼,也得强扮笑脸。
别以为把糍粑掉到地下没事就能随心所欲,只能一次,次数多了脑壳会挨“擂枣子”的。麻子小时候很皮,最爱“人来疯”,所以摔糍粑时麻子掉得最多,掉别人家,他妈妈还会说“粘糖”是好事,轮到她自家的,马上脸一变,眼珠子拱得像牛眼。在平时早“竹笋炒肉”,但麻子不知是不是仗着大人不能打人的前提,没过多久又掉了一块,这时,他妈妈一下急了,也不管什么兆头不兆头的,跑过去朝麻子脑壳上就是一“擂枣子”。挨打的麻子刚想扁着嘴哭,他妈妈手又扬起手:宝宝儿,你哭一下试试。麻子娘打完有可能才想起兆头之事,只得苦了麻子捂着嘴不敢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旋,而我们却在一边偷地捂嘴笑……
家乡糍粑两种,除了纯糯米糍粑;还有杂粮糍粑,如在糯米里掺高梁,粟、薯丝等。但这些是可有可无的,不是很刻意,只要家里种了这些杂粮才会往里面加。但豆子糍粑一定不能少,就是家里没有,掏钱也得买点回来,豆子是那种红豆。豆子糍粑打好后,一定先让孩子们吃热糍粑。院子老人说吃豆子糍粑能辟邪,吃了一年之内不会生病,不怕“歹风吹”。“歹风吹”是流传乡下一种专害小人的恶鬼,如果孩子被这鬼的吹了阴风,会长疮生疖,很难得好。我不爱吃豆子糍粑,所以小时候身上经常长疖子,一到这时,姐姐就会幸灾乐祸地说:还偏嘴吗?
干宝在《搜神记》中记载:上古五帝之一的颛顼氏,三个儿子死后变成恶鬼,专门出来惊吓孩子。这些恶鬼天不怕地不怕,单怕赤(红)豆,故有“赤豆打鬼”的说法。这个传说跟院子流传的“歹风吹”有异曲同工之妙。
摔好的糍粑等冷却了还得码堆,八个一码,是不能成单的,我想大概是八跟发是谐音,成双是寓意夫妻白头到老之意吧,码好后还得在上面再盖块门板用石块压好,这样能保持初做时的圆形,“圆”有和家美满和团圆之意,而且得摆放在堂屋,让祖宗们尽管享用,也让他们安心,不用担心子辈们什么的。
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家乡打年糍粑一定要选在腊八日,后来听大人说,糍粑要压八日后才能浸在水里,才能养到明年春天甚至到明年夏天都不会毛边变味,称这时的水为陈水,而过了腊八节八日之后的水为新水,新水是不能浸糍粑的,浸了会让糍粑会毛边发臭,当时我不懂新水和陈水之分。成人后,看过几本书,也稍懂一点农事,知道腊八之后不久就是高春,立春这些农事节日。立春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立”是“开始”的意思,立春就是春季的开始,我国古代将立春的十五天分为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再加上家乡位于南方,每到春节临近之时也能听到春天的脚步声。温度上升,肯定会让水温上升,蜇虫始振,水中的微生物肯定会相对活跃一些,那么立春时的水浸糍粑肯定容易坏一些。这个解释是很有科学依据的,它不像什么纪念佛祖那样的虚浮,这也是我们那些跟自然打交道的老辈们,在吃了不少苦头之后,才摸透了“自然”这位可敬又古怪老人的怪脾气。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值得后辈自豪的。
“献”年猪
杀年猪这就跟传说有关了。
《隋书礼仪志》记载;“腊”的含义有三:一曰“腊者,接也”,寓有新旧交替的意思。二曰“腊者同猎”,指猎获取禽兽好祭祖祭神,“腊”从“肉”旁,就是用肉“冬祭”;三曰“腊者,逐疫迎春”。
乡下做啥事都要挑日选时,只有腊八日这天杀年猪是相当统一,和步调一致。打完年糍粑后,就得杀年猪,我家每年都是这样做的。还在前几天就跟乡间屠夫约好,糍粑打完后,趁着蒸糯米的开水就能给猪裉毛。乡间屠夫多为圆大臂粗,满脸胳腮胡的汉子,是不是跟经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职业有关,有一对凶悍的眼神,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但我也见过一个文弱如书生的屠夫,是隔壁院子的叫袁伢,此人长得清瘦儒雅,肤色白净,见人就是生涊的笑,说话声音极低,像怕疼的样子,我想不通这种样子人怎么会杀猪。他还真会杀猪,就是杀猪之时,不利索,下刀不“雄”,有时捅几刀才能让猪断气,但他收的费很低,当杀完猪后,主人有时忙疏于招待,他便会像个怕羞的女人偷偷地挑着杀猪行头,从后门悄悄地溜走。但屠夫满伢不同,满伢形象如《水浒传》中的郑屠,腰粗膀圆,一双眼总是血红凶神恶煞样,不知他是不是心里老有血海深仇还是天天跟堂客吵架导致睡眠不足。他嘴大嗓门大,人还未进屋就能听到呟喝声:水烧好了吗?木桶摆好吗(泡猪裉毛的桶)?我很忙的……接着他会嘟囔着:这家在等,那家在催来证实他所说的话并不假,他很忙。父亲把他迎进屋里,扮着笑脸上烟上茶。
我很讨厌满伢,讨厌他满嘴酒气,讨厌他在收完工钱之后还要从猪肉堆里挑一块精肥极好的肉,狡黠地说是“开刀礼”,其实院子人都讨厌他。袁伢什么都不用,工资随你给,院子人都说他好招待。但院子人一到杀年猪之时,又来个集体复辟,大家反过来一致去请那个讨厌的满伢。说满伢刀雄,一刀下去,血也旺,血旺代表来年一切都旺,刀雄表示一切顺利。而且,满伢还会说点“四言八句”(吉利话),什么“这个猪儿八百八,今日主家请我献,一刀下去血子旺,人也发来家也发……”“弯弯刨子(脱猪毛的工具)闪闪光,边褪毛来刮“祸秧”(院子传说的灾星,呈红色火球形,落在谁家屋顶,会发生火灾和人遭瘟),刮得堂屋发毫光,刮得主家谷满仓,刮得你家公子进中央,刮得你家小姐坐银行……”而这些话是内向如女人的袁伢所不会说的。所以,在对来年的期盼,对子女的美好的祝愿……这些一权衡之后,院子人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满伢,这也算是“鱼和熊掌不能皆得”的无奈。
杀年猪时,得在屋阶前空阔处架一张高条凳,下面摆一小木盆,里面放盐再加小盆水和匀。准备工作就绪,就得满伢动手杀猪。满伢杀猪也非流得虚名,一二百斤的肥猪只要有一个人在后面扯扯猪腿,他就能搞定。只见他一走进猪栏,一手扯着猪的耳朵,猪如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被凶悍老人扯得“嗷嗷”痛叫起来,也真是怪事,平时我们想摸一下猪,它都会警觉地躲闪,但满伢一到,它失去了平时的那种麻利,相反有点怕,有点蒙了,任由满伢扯着耳朵把它扯出栏;也许它是被满伢横叼在嘴里那把毫光闪闪的杀猪刀骇怕了,失去了抵抗的意识。满伢把它抱起横放在高条凳上,用身子依压着猪的前部份,腾出手来,只见手起刀落,猪脖下标出一股红色的劲浪,射到下面的木盆里。而妈妈则早把准备好的黄纸沾点新鲜猪血烧到猪栏前——俗称祭“栏神”,“栏神”是乡下传说掌管六蓄兴旺的神。边烧嘴里说着:裉毛衣,穿布衣,大户人家做儿女。这也算是对猪的下辈子一种祝福。未了,还问满伢:血旺吗?满伢必会这样回答:很旺,来年一切都旺。这种问话在院子人俗称为“讨香边”。如果回答不旺,就预示明年一切都不顺利,而且猪也会发瘟。老实的袁伢就这样说过“血不旺”的实话,而这家人来年还真的不怎么顺利,这也是他“失业”的原因。
家乡在杀年猪之时,不能说“杀”,要说献。“献”据说文解释有“献祭”之意。所以,猪裉了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祭门神,祭天地,祭祖宗,有没有上升佛祖这个高度,我就不知道了。祭完后,才能开边剁成块,再加入作料腌制成腊肉,一个星期后上火坑薰。
腊八节在家乡是年的序曲,是辛苦一年的人对自己的犒赏,所有相关的活动都是为年准备着,但也跟真实生活是相关的。所祭拜的仪式只不过是习俗,现在农村很少有人真正相信神鬼之说的,那些习俗只不过图个心安罢了,也算是一种心理暗示吧,毕竟自然界还有很多事是无可掌控的。年糍粑是为了新年拜年,走亲串友准备的,也是为了来年的阳春紧忙之时的方便食物。糯米饭吃了比粳米饭吃进肚子里经饿,我小时候曾砍过柴,砍柴的地方也远,来回要大半天,所以在走之前,就会在扦担上挂一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烤熟的年糍粑。杀年猪也差不多,虽然,家乡有过年煨猪头祭祖、祭天地、迎春辞旧之俗,就算自家没“献年猪”也一定要去买一个回来,以示自己对天地之虔诚和来年的美好希望。但是关键的是,农村跟城里不一样,好多地方不能天天买到新鲜猪肉,而农村人做的事都是嘴啃黄土背朝天的重事,辛苦事。按现在科学说法,说要补充营养和能量的,农村经济本能就呆滞,口袋闲钱是不多的,不可能每天去屠桌前买一斤两斤,只有自家杀一头,以备自己和来客时所需,而养猪又能让那些剩饭剩菜物有所用,就如老人所说的那样:养猪是个聚宝盆。这样又是一举多得了。
腊八节家乡还有推腊八豆腐、做腊八豆鼓、腊八豆腐干、蒸糟(甜酒)、臆米等习俗。但这些传统到现在以所剩无几了。现在年轻人很少有喂猪的,一年在老家生活的日子都很少,怎么喂猪,又怎么去做腊八豆鼓,蒸糟、做臆米。原本生活山村的人大多如我一样常年在外、生活在城里,城里是一个拒绝旧历的地方。如果昨天不是朋友发短信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腊八节来了。晚上打电话回家,问妈妈有没有打年糍粑和杀年猪,妈妈每年都要按老法子过腊八节的。没想到妈妈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你还记得腊八节,是不是想吃年糍粑了。我笑了。晚上,躺在床上,我想起儿时在家过腊八节的种种场景,想起我扯糍粑锤时嘴歪脸斜的样子,捂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极其委屈的麻子,还有麻子的哥哥和五坨他们戏谑我的笑声……
但我更能想到,过了腊八节,乡下人脸上便会呈现一种莫名的喜庆,走在乡下的田间地头迎面都会扑来一股温馨的年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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