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是不可再生的最重要的资源,是维系亿万农民温饱与生存的命根子,这是不争的结论。但原本我所熟知的“土地兼并周期论”,其实不过是一种书斋中的臆想罢了,是历史的伪命题?
我百思不得其解,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跨鹤西游,穿越时空,在冥界咸亨酒店见到了“特色”猫。
在冥界,“特色”猫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矮胖的身材;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白猫、黑猫之乎者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因此,别人,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猫。猫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猫,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白猫、黑猫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猫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猫来到冥界时,也上了几天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笔好字,便替人家钞钞书,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钞书的人也没有了。猫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猫的名字。
猫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猫,你当真改革过?”猫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皇玺也捞不到呢?”猫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摸石头过河,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酒小二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猫,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猫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酒小二说道,“你读过书么?”小酒二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小酒二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猫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小酒二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掌柜也从不将茴香豆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猫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茴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酒小二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猫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酒小二毫不热心,便舔了舔蘸了酒的指甲,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猫。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猫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猫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是夜,我在屋檐下找到尴尬狼狈,龟缩成一团的猫,我上前与之搭讪,并把请求解惑的来意告之。猫顿来了精神,披着破麻袋坐了起来,青白脸色一扫颓唐不安的灰色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得意的暗红色。故意摇头大声说:“历史上所谓的“土地兼并”在本质上并不是经济行为而是权力行为。实际上,无论是“抑兼并”旗号下的国家对民设禁,还是“不抑兼并”旗号下的权贵侵民谋私,都属于“权力统治财产”、“统治-服从关系基础上的分配”,因此二者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假如是我,哪管同饮一江水,贫富几重天?我会以国家资源作后盾,让一个个公司去广阔天地----农村。教公司贴出告示:‘将以每亩5000元的价格收购土地。’
农村青壮都出门到城里打工了,出售土地吹糠见米得到一笔现钱,农民是经不住诱惑的,公司以每亩5000元的价格,收购了大遍土地,当土地的数量减少的时候,农民肯定会停止土地出售。
这时,我会指令一个个公司经理放出话:每亩的收购价格提高到10000元,这个价格可是原来的两倍,农民在高价驱动下,又开始出售手中的一点土地。
这样,是必不久,农民手中的土地更少了,农民会再次停止土地出售;我再次指令一个个公司经理:把每亩土地的收购价格提高到12500元,但农民手中的土地太少了,再出售他们就将无立锥之地了。
到此时,我指示一个个公司:把每亩土地的收购价格提高到25000元。不过我要特别强调,公司老板必须得回城里处理一些事,收购的事由助理代理。
在公司经理回城后,一个个助理依计行事,指着被公司收购来的大遍土地对村民说:‘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我每亩土地17500的价钱,卖给你们,等到我们经理回来,你们再以25000元的价格卖给他。 ’
农民们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下了所有的土地,但是,农民们这一辈子再也别想见到一个个公司经理和助手出现了,这样,土地是不是又回到了农民的手中?土地兼并周期论不就有效避免了吗?
你回去转告我的徒弟们,就按这个基本方针100年不变,操作土地流转。如果他们办不来,你就叫他们到冥界来替换我,我回去办。”
……
我第二次跨鹤西游,穿越时空,到冥界咸亨酒店时,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猫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猫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掌柜,又说道,“温一碗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猫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猫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猫,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酒小二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酒小二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猫。到了年关,只见掌柜取下粉板说,“猫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猫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猫的确死了。
这次,我将无功而返。原本我所熟知的“土地兼并周期论”,其实不过是一种书斋中的臆想罢了,是历史的伪命题?但我始终还是相信:土地“兼并”周期率是上苍高悬的一柄倚天剑:当年土改被扫地出门的地主曾见识过此剑锋芒,败退台湾的蒋氏父子曾痛感过此剑厉害,-----这倚天剑的青锋呵,严正地直指高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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